第一千零六十九章 為了大局
這次洪水的范圍是如此地大,從南到北自東到西,大半個中國都經(jīng)歷了或多或少的汛情,險情也是前所未有的嚴(yán)重,以致于很多非常手段都被用了出來。 比如說軍隊里士官升尉官,本來有嚴(yán)格規(guī)定必須是要上過軍校的(提干或者一等功等特殊情況不論),但是現(xiàn)在這個口子就開了,在抗洪搶險中有極大立功表現(xiàn)的,可以直升尉官再保送軍校,非常時期用些非常手段,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 九江決口惹出了“豆腐渣工程”,而“太忠?guī)臁痹谒屡萘四敲淳枚紱]有出現(xiàn)問題,作為正面典型,很有必要宣傳一下——高云風(fēng)是這么認(rèn)為的。 那么,為水庫工程做監(jiān)督的陳太忠,完全也有理由破格提拔的,雖然這家伙年輕得一塌糊涂,要學(xué)歷沒學(xué)歷,要資歷沒資歷的。 “夠嗆吧?”陳太忠真的覺得難度有點大,哥們兒這提副處還沒有半年呢,再說了,“這水庫屁大一點,頂什么用???” “小白了吧?”高云風(fēng)毫不留情地恥笑他,“小是小了一點,可那是榜樣啊,現(xiàn)在缺什么?最缺的就是榜樣,‘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明白不?” “話不是你這么說的,”許純良白了高云風(fēng)一眼,面無表情地?fù)u搖頭,“我也覺得不太可能,不過,我理由跟太忠的不太一樣……這個太忠?guī)?,可是呂強建的,明白了嗎??/br> “嘖,”陳太忠聽到這話,重重地一拍大腿,臉上泛起了一絲苦笑,“我說怎么一直感覺,有哪里不對呢?沒錯,就是這兒了?!?/br> 許純良好歹是掛了個副處的職呢,加上家學(xué)淵源,隱約能看到一點,陳太忠現(xiàn)在更是扎在官場里不出來,又經(jīng)歷了那么多事,雖然原本是沒考慮到這些,可是聽到這話他再反應(yīng)不過來,那政治敏感度也太差了。 倒是高云風(fēng),家里管得少,現(xiàn)在又離開了體制在外面瞎混,就沒反應(yīng)過來其中的奧妙。 太忠?guī)炷懿荒茏霭駱??肯定是能做的,小是小了一點,但是水庫強悍的抗洪能力在那里擺著呢,雖然地質(zhì)水文水情之類的,完全無法同長江相比,可在堤壩被漫過許多天后,水退了還能挺在那里,這簡直可以用奇跡來形容了。 但是,非常非常遺憾,這水庫是呂強建的——其實,是誰施工倒也無所謂,可最重要的是,這水庫不是zhèngfǔ出資建的,是民營企業(yè)的善舉。 擱在平時,這行為就可以得到表彰,蒙藝能去水庫現(xiàn)場,也充分說明了這一點,但是在眼下,卻是絕對不能拿出來做榜樣,因為九江的大堤,是zhèngfǔ主持修建的。 zhèngfǔ修建的工程出問題了,而民企搞的工程卻是安如磐石,這消息一旦傳出去,根本就不是在表彰呂強,而是在**裸地打臉——豆腐渣工程已經(jīng)搞得民怨極大了,這個榜樣一旦公布了,誰能保證能控制了輿情?控制了人民的怒火? 業(yè)余的民營企業(yè)家建的水庫沒事,zhèngfǔ花費巨資建的長江大堤出了問題,擱給任何一個有點智商有點感情的人,也受不了吧? 所以,太忠?guī)焓遣荒茉谘巯绿岢鰜淼?,黨和zhèngfǔ的威信需要維護,人民群眾的情緒需要安撫,有人能在九江大堤上怒斥“豆腐渣工程,王八蛋工程”,已經(jīng)是殊為不易——甚至有人視為此舉是為了安撫民心,不得已而為之。 這時候公開宣傳“太忠?guī)臁?,那怎么可能呢?不過,倒是有一點可以確定,有蒙藝罩著,只要沒人將此事大肆宣揚,陳太忠不會為此而倒霉。 太忠?guī)煨薜媒Y(jié)實,可陳太忠反倒會因此倒霉——這事兒聽起來有點滑稽,但事實上還就是如此,有的人就是這樣,自家不好,就見不得別人好,總覺得天下混沌做一團的話,也就沒人指摘他了。 何況這“豆腐渣工程”的名聲,已經(jīng)搞得天下皆知了,接下來的局面,必將要有一番渾水幾許爭斗了,太忠?guī)斓谋憩F(xiàn),還真保不準(zhǔn)就會成為某些人的攻擊武器,從而引發(fā)某些變數(shù)。 所幸的是,太忠?guī)煺娴暮苄?,天南又是蒙藝的地盤,所以,大家倒也無須擔(dān)心太多,正經(jīng)地說,只要眼下不聲張,在將來,十有仈jiǔ還會成為陳太忠的政治生涯中濃墨重彩的一筆——做出了優(yōu)秀的成績,又沒有在危急時刻跳出來賣弄,沒給組織添亂,這么能干實事又有大局感的干部,難得啊。 這件事的風(fēng)頭過去之后,哪怕只說是為了表彰陳某人的大局感,怕是都值得破格提拔一下了,組織上不會讓肯顧全大局的干部吃虧的。 當(dāng)然,這個照顧,就是要看相關(guān)領(lǐng)導(dǎo)在事后有心沒心了,照顧是應(yīng)該的,忽視也是正常,事在人為而已。 陳太忠和許純良都想到這一點了,兩人禁不住交換一個眼神,心里都是微微地一嘆:這家伙果然不愧是最年輕的副處(家學(xué)淵源)??! 這種共鳴一旦形成,一時間,兩人都看對方越發(fā)地順眼了,想到全中國也沒幾個在這個歲數(shù)就能想得如此周全的人,陳太忠禁不住用手上的筷子輕敲一下杯碟,“呵呵,天下英雄,唯純良與……與忠耳?!?/br> “太忠你少扯淡了,”聽著他倆打啞謎,高云風(fēng)不干了,輕拍一下桌子,“這一卡通我出多少力了,不見你說個謝字……快跟我說說,怎么回事啊?” 他為了圖自在,不在體制內(nèi)混——事實上高勝利也知道,自己的兒子不合適在體制里混,既然沒啥前途,沒準(zhǔn)還要提心吊膽,那進體制來做什么?父子倆在這一點上是有高度認(rèn)同的。 可偏偏地,高某人還有一個愛好,雖然他不混官場了,卻是最喜歡聽別人講官場內(nèi)的典故和種種規(guī)則,學(xué)了那些典故之后,將來他可不就有資格向別人賣弄了?別看爺我不在體制內(nèi)混,不過那點貓膩,怎么能瞞得了我的法眼? 陳太忠和許純良都知道他的xìng子,倒也沒覺得有什么突兀,再加上兩人雖然看得遠(yuǎn),終是年輕人的心xìng,少不得你一言我一語地把這件事情分說一下。 一開始,高云風(fēng)還笑吟吟地一邊聽一邊點頭,一副“這種因果我知道”的模樣,可是等到陳太忠提出,九江決口而太忠?guī)彀踩粺o恙,可能導(dǎo)致自己被動的時候,高公子再也裝不出那副坦然的表情了。 他重重地吸了一口涼氣,眼睛也瞪得老大,好半天才心有余悸地在兩人臉上掃兩眼,“靠,怪不得我老爸不讓我進機關(guān)呢,敢情……我真同情你倆,居然能在這種環(huán)境里甘之若飴,給我的話,那絕對不行?!?/br> 一邊說著,他一邊大搖其頭,那動作雖然有些許的夸張,但也多少暴露出了他內(nèi)心的真實想法,還是體制外混得自在啊。 “太忠說得也有點夸張了,”許純良笑著搖搖頭,“云風(fēng)你不要聽他瞎說,不管怎么說,太忠?guī)煨薜媚敲唇Y(jié)實,總是好事?!?/br> “你這不是廢話嗎?”高云風(fēng)白他一眼,“絕對是好事”能變成“可能是壞事”已經(jīng)讓人心寒了,要是變成“絕對是壞事”的話,這世界也就太不公平了。 不過他也懶得說那么多,而是關(guān)心地看陳太忠一眼,“那這個太忠?guī)斓南?,你得封鎖一下了,這年頭啥都缺,就是不缺別有用心興風(fēng)作浪的家伙。” “這倒是,”許純良說是那么說,可是真的聽到這個建議,猶豫一下也是點點頭,“太忠你跟王浩波說一下,太忠?guī)炷切?shù)據(jù),暫時低調(diào)一點的好,萬一被別有用心的人利用了,就沒意了。” 這這這……有點丟人吧?陳太忠一時有些為難,其中的利害關(guān)系他已經(jīng)想明白了——甚至可以說都想過頭了,但是,幾個人隨便說說并不打緊,真要讓他鄭重其事地給王浩波打個電話,他感覺卻是有點那啥。 真的太沒面子了啊,仙人的自尊心讓他遲遲不肯拿出手機,哥們兒做的是好事啊,怕個毛呢。 “打個電話吧,小心無大錯啊,”難得地,高云風(fēng)也有了點大局感,他感覺出了陳太忠的不甘心,說不得著急地勸說一下,“涉及到官帽子了,誰會笑話誰?” 王浩波接到陳某人這個電話,還真是有點愕然,不過略一索,他也反應(yīng)過來了,“你是擔(dān)心九江決口的事兒吧?好了,這件事我處理吧,你放心,在我這兒出不了什么岔子?!?/br> 陳太忠默默地掛掉電話,王書記的反應(yīng),越發(fā)地讓他心涼了許多,看看,自己隨便一說,人家就能聯(lián)想到九江決口去,這年頭的事兒,敢情還真就是這么個邏輯。 “月底開標(biāo),太忠你記得來啊。”高云風(fēng)見他意興索然,少不得又岔開了話題,“最近把你的系統(tǒng)再好好地完善一下,咱不做是不做,做就做個樣板出來,將來省里的公交,就全是你的天下了。” “價格是主要因素?”許純良接口發(fā)問了,見高云風(fēng)搖頭,他笑著點點頭,“這還差不多,云風(fēng)你可算做點好事?!?/br> “咱就要高價中標(biāo),”高云風(fēng)傲然地回答,“自家的兩個兄弟不照顧,照顧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