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銷的提成？陳太忠本來對“提成”這個東西不是很敏感的，不過，騰建華這么一說，倒是讓他想到了呂縣長推動此事的初衷，一戶兩百的話，三百個養(yǎng)殖戶，那就是六萬啊。

    難道是呂清平或者是呂清平的什么人，做了某人的下線了嗎？這一刻，他想起了任嬌的上線，市教委辦公室的副主任古芬，那女人可就是靠著她的身份在老師和學(xué)生家長中發(fā)展下線的。

    堂堂的一縣之長，不能這么下作吧？陳太忠心里有點(diǎn)懷疑，不過，想一想這星火計劃的錢，本來就是撥款而不是借貸xìng質(zhì)，心中就隱隱有點(diǎn)明白了：有錢不要，那不是傻逼嗎？

    “你怎么知道沒有提成？”陳太忠剛想說一戶兩百什么的，猛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消息渠道有點(diǎn)見不得光，登時就打住了。

    要是見得了光的話，他也不至于找個公用電話打給騙子黃了，而且，若是說騰建華偏聽偏信的話，眼下他陳某人做的事情，可不也是偏聽偏信？

    哥們兒要以德服人！想到這個，陳太忠倒也沒說提成的事情，而是冷笑一聲，“要說了有提成的話，那這個項目還立得起來嗎？”

    剛說完這句話，他馬上就恍然大悟了：是的，呂清平可能不會在意那六萬的返利，但是這返利實(shí)在沒辦法提出的，要不然，稍有智商的人，都會懷疑這是不是傳銷了，項目資金怎么批得下來？

    不過，這苦衷是呂清平的，我無需了解，倒是姓呂的你該想一想，要是我的星火計劃的錢被你拿去搞傳銷了，一旦傳出去，哥們兒以后還怎么見人——你替我考慮過嗎？

    被騙了三十六萬是小事，那不過是個開端，到時候一大堆農(nóng)民烏央烏央地涌過來，熱鬧可就大了去啦，你的縣zhèngfǔ倒霉那是活該，可是我的科委，為什么要替你背雷？

    陳太忠只是這么冷冷地一哼，騰建華在電話那邊就是徹骨的冰涼，按說他書呆子氣極重，不會有太多的想法，可是，人是會變的。

    自打從科長升為副處長之后，騰主任的心態(tài)，發(fā)生了劇烈的變化，雖然整體來講還是比較死板，但是他變得比較關(guān)心單位甚至整個鳳凰官場的事了，位置不同，想的自然就不同了。

    是人就有上進(jìn)心，他非常清楚，自己這一次的機(jī)會是陳主任給的，想再次上進(jìn)也只能指望陳主任，別人靠不住。

    尤其是，小陳還是一個相當(dāng)霸道的家伙，不但在單位里說一不二，而且違逆其意的，通常都要被整得生不如死，這種恩威并存的壓力，讓本來相當(dāng)死心眼的騰建華，一聽冷哼就全身冒汗了。

    “陳主任，我馬上就否了金烏的項目，”騰主任猶豫一下，沒按慣例堅持自己的意見，也沒向陳太忠請示，可見他的態(tài)度是極為端正，“您看這樣行不行？”

    “這個……不用吧？”陳太忠都被這個反應(yīng)嚇了一跳，在他的印象中，騰建華是相當(dāng)固執(zhí)和死板的，所以他是打算好了一堆說辭的，當(dāng)然，如非必要，陳某人一般也是不干預(yù)其他同志的工作的，哥們兒要以德服人。

    “老騰，我這也是一家之言，”他調(diào)整一下心態(tài)，居然開始很氣地說話了，“你要做的呢，就是認(rèn)真地考察，以事實(shí)為依據(jù)，以法律……咳，以市場為準(zhǔn)繩。”

    “陳主任指示得很對，我會仔細(xì)調(diào)查一下，”騰建華真是從諫如流，馬上就改口了，“如果項目不合理，我會直觀地向金烏縣zhèngfǔ指出他們的錯誤所在。”

    “呵呵，你能這么想，我很高興，”陳太忠剛要說點(diǎn)其他話，然后掛掉電話，猛地想起點(diǎn)事情來，“你先悄悄地調(diào)查，不要跟金烏那邊說什么，調(diào)查結(jié)果出來之后，咱倆合計一下。”

    哼，想從我的科委騙錢，用的還是傳銷這種玩意兒，實(shí)在是欺人太甚了，這件事可不能就這么算了，一定要樹個榜樣，以為后來者戒！

    掛了電話之后，陳太忠是沒事了，可是騰建華坐不住了，他原本就是金烏人，這個是大家都知道的，以前他去金烏考察多一點(diǎn)，雖然是對家鄉(xiāng)有點(diǎn)偏愛，但是大多時候還是能夠比較公正行事的——對家鄉(xiāng)沒偏愛的人才是真正的有病。

    可是陳主任這一棒子打得他實(shí)在有點(diǎn)暈，心說這要傳出去，我以后還怎么幫金烏爭取資金呢？連公正怕是都做不到了，只有偏向其他縣區(qū)才不會被人歪嘴。

    所以，他剛才就說有結(jié)果的話，要直接通知金烏縣，意就是將這個問題直接消弭于無形——別說，老實(shí)人也有心機(jī)敏的時候。

    誰想陳太忠居然要他私下調(diào)查，這個問題可就嚴(yán)重了，騰建華拼命地開動腦筋，想要琢磨一下里面的味道。

    小陳是對金烏有意見了，這是肯定沒有問題的，不過這意見到底大到了什么程度，那就很難講了，難道說他是真的想讓自己“公正地處理”嗎？

    不太可能，騰主任搖頭否定了這個想法，要不然也不至于要自己隱瞞金烏那邊了，莫非……他是想動呂清平了？

    這個倒是很有可能啊，騰建華繼續(xù)琢磨，或者說，陳主任是想殺一儆百，讓大家都知道，陳某人雖然撒手放權(quán)，但是你們也都不要肆無忌憚地做事？

    這個猜測就很接近事實(shí)了，不過他不知道啊，于是琢磨來琢磨去，他得出兩點(diǎn)結(jié)論：陳主任還是很信任我的，要不然不會這么跟我說話；但是同時，陳主任對金烏的怨氣，似乎也很大，至于目的嘛，那就說不清了。

    苦冥想了差不多一個小時，可憐的書呆子副主任也沒想出個好點(diǎn)子來，倒是他愛人有點(diǎn)看不下去了，“我說你愣神的時間也太長了吧？這是遇到什么事兒了？”

    騰主任將苦惱一說，結(jié)果主任夫人分分鐘就拿出了建議，“小陳的通訊員不是在鳳凰嗎？你不會問問他？”

    真是一言驚醒夢中人，騰建華抓起電話就想給張愛國打，可是撥號之際，又有一點(diǎn)猶豫，“可他只是陳主任的通訊員啊，沒任何級別，我現(xiàn)在可是副處……”

    “收起你那點(diǎn)臭架子吧，”夫人瞪他一眼，“在家我還管陳太忠叫小陳呢，可是當(dāng)著面我絕對不會那么說的……老騰你不小了，還沒認(rèn)清楚現(xiàn)實(shí)？”

    騰建華皺著眉頭嘆口氣，撥通了張愛國的電話，由于心里略略有點(diǎn)抵觸情緒，所以這口氣就不是特別地親近，倒也是符合他平rì里的做派。

    張愛國接了這個電話，心里可是榮幸得不得了，堂堂的副主任問計于自己，還是平rì里很古板的那位，于是猶豫一下，說出了自己的判斷，“我覺得吧……太忠主任主要是想抓住那幾個騙子，他可是很要面子的，不過，我這也是瞎猜，亂說的，僅供騰主任你參考?！?/br>
    嗯？這個倒是很有可能，騰主任的擔(dān)心放下了一半，“呵呵，我還以為他對金烏有成見呢，謝謝你了啊，小張?！?/br>
    對金烏有成見？張愛國放下電話撇一撇嘴，陳主任要是對金烏有成見，也不用這么小心翼翼地設(shè)計人，跟上次一樣直接殺過去就完了，金烏那兒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嗎？

    他猜對了陳太忠的初衷，但是后面這想法卻是略有出入，原因無他，陳太忠的初衷是其混官場的原則，大家分析一下就能得出類似結(jié)論——騰主任是例外。

    可是陳太忠就算對金烏有意見，也不會直接殺過去了，原因很簡單，他的情商在成長，而且傳銷這么屁大的一點(diǎn)事，也做不出什么文章，沒有足夠的理由，陳某人怎么可能上門欺人？

    非常遺憾的是，陳某人的情商是增長了，但是他的事情比情商增長的速度還要快得多，就在第二天他打算回鳳凰的時候，那個猶太人海因打電話過來，說是要來天南看一看，希望他給帶一帶。

    海因先生已經(jīng)來中國幾天了，在bějīng呆了幾天之后，又去上海轉(zhuǎn)了轉(zhuǎn)，現(xiàn)在正琢磨著來天南看一看“老朋友”。

    這還真膩歪，陳太忠這個頭疼那就不用說了，尤其是得知海因目前沒有投資天南的計劃，就更是膩歪了，不過，有朋友來了，不接待似乎也說不過去。

    總算還好，那家伙下周二才能到，眼下是周六，他趕著回鳳凰的話，不但能歇兩天，還能趕上科委周一的例會。

    誰想陳太忠還沒來得及上呢，安全局的廖副局長就打來了電話，“太忠，在素波呢？現(xiàn)在有空沒有啊，幫你引見倆朋友?！?/br>
    這是……怎么回事？陳太忠琢磨一下，覺得這“倆朋友”肯定是不怎么地道的，不過，他也不能表現(xiàn)得對安全局的事情太過敏感不是？那可就是此地?zé)o銀三百兩了。

    “來素波好長時間了，正要回鳳凰呢，”說實(shí)話，他不想跟這些家伙打交道，沾上就不好脫手了——這就是老廖跟我說的吧？

    “來吧來吧，”廖局長笑嘻嘻地勸他，“你不想讓我給章堯東打電話，再讓你留下來吧？你放心，跟你不怎么沾邊的?！?/br>
    不沾邊？那倒是去一去也沒事，陳某人只是嫌麻煩而已，不過，想一想對方找自己，十有仈jiǔ是因?yàn)楹Ｒ虻哪莻€電話，心里也不是很排斥：還好，這官場里總算還有幾個人在做正經(jīng)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