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徐瑞麟進去了，馬媛媛扯了譚區(qū)長在一邊嘀嘀咕咕，白鳳鳴心里有點納悶，怎么偏偏把我放在最后面？

    他自認自己是最配合陳區(qū)長的，今天這般忙碌，他雖然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但是……希望是區(qū)長跟我談的最多吧。

    他的想法還真沒錯，進了辦公室之后，年輕的區(qū)長沖他微微一笑，“把門關緊……”

    白區(qū)長心懷興奮地關上了門，一點都沒有在意對方對自己的使喚，然后他走到沙發(fā)邊，笑瞇瞇地坐下，“有什么好消息？”

    “大好的消息，”陳太忠笑著點頭，“你有沒有注意到，最近有報紙討論，關于煤炭液化的問題？”

    “聽說了，”白鳳鳴茫然地點點頭，然后猛地一個激靈，眼睛也登時張大了許多，旋即倒吸一口涼氣，以極低的聲音發(fā)問，“您是說……咱們這個油頁巖，也可以搞這一套？”

    不知不覺之間，他嘴里居然蹦出了“您”這個字眼，不過，面對過于強大的領導，一般的干部都會很快地找準自己的位置。

    “沒錯，化驗結果出來了，搞電廠沒問題，”年輕的區(qū)長點點頭，臉上是遮不住的笑意，“但是我的朋友建議了，可以申請煤炭液化項目支持?！?/br>
    這個煤炭液化項目，是國內(nèi)剛興起的一個產(chǎn)業(yè)探討內(nèi)容，俗稱“煤變油”，主要是出于石油戰(zhàn)略安全的角度考慮。

    目前國際油價高漲，而海灣地區(qū)的產(chǎn)油大國伊拉克，非常不受美國待見，雙方劍拔弩張，說來也有意，同樣的薩達姆，以前兩伊戰(zhàn)爭中，是美國的扶持對象，后來卻是美國的打壓目標，打過一次海灣戰(zhàn)爭不說，現(xiàn)在又有再打一次的趨勢——真是**裸地詮釋了“國與國之間，沒有永恒的友誼，永恒的只是利益”這句話。

    這些就扯得遠了，美國現(xiàn)在正忙著出兵阿富汗，找911的后賬，但是他們對伊拉克的態(tài)度非常明顯，而這緊張的國際形勢，導致了國際油價居高不下。

    中國是貧油國，而這兩年的發(fā)展，導致對石油需求的大增，更有不少發(fā)達國家將油價高漲的緣故推到中國身上，說中國人用的油太多了。

    這個時候，石油戰(zhàn)略安全的因素，就被國家和社會重視了起來，萬一什么時候打仗，國內(nèi)又沒有足夠的油田——怎么辦？

    那就必須開發(fā)新的替代能源了，于是煤炭液化的設想被提出，必須要指出的是，煤炭液化造出的合成石油，成本比現(xiàn)在的石油價格還要高很多，不符合市場規(guī)律。

    但是話說回來，戰(zhàn)略安全四個字太重，就像國儲糧一樣，關系到民生和國家運作的保障，那是賠本都得搞，這跟市場規(guī)律無關。

    不過現(xiàn)在這個方案，還在論證中，值不值得搞，該怎么搞，這都是要整合出一個說法來——目前國家并沒有明確表態(tài)，聲音大部分來自于社會。

    按說這煤炭液化，跟油頁巖沒啥關系，但是南宮毛毛那幫人委實太能聯(lián)想，這個油頁巖的化驗結果出來之后，南宮毛毛馬上跟他建議——反正都是合成石油，你為啥不能往石油安全上靠？正經(jīng)是趁著別人沒反應過來，你先申請啊。

    陳區(qū)長猛地得到這么個建議，心里的狂喜簡直是無法按捺，可是偏偏地，他不敢跟任何人說，只能硬撐著回到北崇，關緊門之后，再跟白區(qū)長分享這份喜悅。

    白區(qū)長也被這個突如其來的驚喜震驚到了，他愣了好一陣之后，才用右拳狠狠地砸一下左手，“這個項目拿下來的話，整個北崇要大變樣的！”

    “只能成功，不能失敗，”陳太忠點點頭，“這個事情就交給你了?！?/br>
    “這怎么可能？”白鳳鳴聽得就是渾身一抖，他眼巴巴地看著自己的領導，“區(qū)長，這事兒絕對得您出馬，您不出面……誰認識我??？”

    “分工不同嘛，開始的時候，我?guī)闩芤幌虏课?，把門給你走通，”年輕的區(qū)長搖搖頭，“到了后期，就是你負責了……這么大的北崇，我要cāo心的事兒多著呢?！?/br>
    “再大的事情，能有這件事大？”白鳳鳴這次是堅決不同意領導的指派，事實上，他在部分了解了油頁巖之后，對這個東西有了初步印象，“這樣的項目，怎么也得有十幾個億吧？我這身子骨，絕對頂不住?！?/br>
    “倒還真是這么回事，”陳太忠這才想到，這個項目對他來說不算大，但是足以引起陽州甚至整個恒北震動了，這樣的壓力，白鳳鳴一個小小的副區(qū)長，是絕對頂不住的。

    事實上，連他這個大區(qū)長，怕是也夠嗆擋得住別人覬覦的目光——在天南的話問題不大，大不了分蔣君蓉一塊，在恒北……真是不樂觀。

    這一悶棍，足以讓他躁動的心情平靜下來，于是他皺著眉頭點點頭，“老白你這個建議很及時，唉……要是在天南，算多大點事兒？”

    白鳳鳴嘆口氣，他心里的感觸很多，但是令他最為感慨的就是：陳區(qū)長居然會考慮把這么大的項目，交給自己這個分管副區(qū)長。

    且不說這項目里涉及多少的利益，只說陳區(qū)長考慮帶著他熟悉部委，這就是太罕見的事情了——那可是部委的關系，誰有了這種關系，還不是自己藏著掖著？

    這些關系就算用不上，但總是一個儲備，介紹給同事……誰吃傻逼了，才會這么做吧？

    這才是真正做事的人啊，白區(qū)長jīng于算計，但這并不代表他不會欽佩一心做事的人。

    他正心里感慨呢，冷不丁區(qū)長又喃喃自語一句，“看來，還得搞成……國家重點項目？”

    這句話入耳，白鳳鳴對陳區(qū)長的觀感，直接從敬佩升華為崇拜了——尼瑪，見過能干的，沒見過這么能干的，您還敢惦記國家重點項目？

    “算了，這個問題然后再考慮，”陳太忠琢磨半天之后，發(fā)現(xiàn)自己這么杞人憂天也沒有意義，“大不了就是見招拆招……老白，咱們現(xiàn)在面臨的問題，是該做些什么準備?！?/br>
    “準備……”白區(qū)長沉吟好一陣，才苦笑著搖搖頭，“不敢準備啊，一旦準備就不好保密了，您打算去那個部門拿下這個項目？計劃委嗎？”

    “科技部，”陳太忠很果斷地回答，計劃委他能找到人，但是科技部更直接——這是陳某人半個娘家，“立項之后，要撥款也方便?！?/br>
    “科技部立項的話，咱們什么都不用準備，多帶樣品就行了，”白鳳鳴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咱北崇什么技術都沒有，說得天花亂墜也沒用……”

    他是想冷靜下來，但是他不可能真的冷靜，起碼措辭就出現(xiàn)了偏差，這在白區(qū)長近些年的官場生涯中，也是極其罕見的，“騙別人可以，騙科技部太難，反正這是個慢活兒……關鍵是先掛上號，掛不上號，準備再多也沒用?！?/br>
    “我當然知道先掛號，但是現(xiàn)在，你看我走得開嗎？”陳太忠苦笑一聲，無奈地一攤雙手，“年底了，區(qū)里這么多事，我要是一走開……趙海峰可是常務副?！?/br>
    李強已經(jīng)向他暗示，要調(diào)整趙海峰了，而且他也表示收回趙區(qū)長簽字的權力了，但是李市長那邊還沒有做出決定，他這么一走，姓趙的有隋彪支持，亂來的話，別人也扛不住。

    “常務副怎么了？”白鳳鳴不屑地哼一聲，他知道這問題的癥結，所以就積極地出謀劃策，“您擔心哪個行局不穩(wěn)，就把一把手帶走……比如說楊孟chūn。”

    “這倒是個主意，”陳太忠聽得點點頭，楊孟chūn是財政局局長，跟隋彪走得很近，此人若是跟趙海峰聯(lián)手的話，陳區(qū)長真的不可能放心地離開。

    但是把此人也帶到bějīng，那趙海峰再想搞什么大動作，也是不可能的了——區(qū)長是常務副區(qū)長，局長是財政局常務副局長，這樣的搭子，能掀起多大的浪花？

    “這種手段，趙海峰常用，”白鳳鳴笑一笑，心說陳區(qū)長果然是上面下來的，不知道下面這些人做事，有時候非常肆無忌憚。

    “他分管財稅，指派下面行局的局長出差、開會，就是一句話的事，后來還是周慶抓到財政局一個副局長piáo娼，李市長直接捅到了市紀檢委，趙海峰才老實了一點……張區(qū)長要批錢，基本上也能找到局長或者常務副了?！?/br>
    短短一段話，真是有太多的基層為官技巧，也有太多的八卦，陳太忠聽得也有點咋舌，“原來趙海峰還真的……這么囂張過。”

    “只要把楊孟chūn帶走，就出不了大事，”白鳳鳴信心滿滿地回答，他為自己能給區(qū)長提出合理化建議而感到驕傲，“趙海峰要還不識趣，收拾他就有理由了?！?/br>
    我已經(jīng)要收拾他了，連理由都找好了，陳區(qū)長笑一笑，然后才微微一怔，接著就嘆口氣，“要是再加上他的話，來回的飛機票也得不少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