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60章 大逆轉(zhuǎn)
陳太忠正站在遠處,旁邊有人拽他,側(cè)頭一看,卻是陽州市zhèngfǔ的一個秘書,此人叫什么,他已經(jīng)忘了,但可以肯定確實是市zhèngfǔ的。 “站得近一點,”這位低聲發(fā)話,“馬上就輪到你了,不能讓首長等你?!?/br> “幾步,跑也跑過去了,”陳太忠心不在焉地回答,不過他心里正糾結(jié)著,下意識地抬腳,往首長近處走去。 旁邊也沒人關注他,大家都在豎著耳朵,等著首長下一句點評,有人心里忐忑,有人準備好了歡呼,首長一旦首肯的話,掌聲和歡呼是必須的。 仿佛過了有一個世紀一般的久遠,首長緩緩地搖搖頭,很干脆地表示,“這個項目我不支持……能源安全很重要,但目前最大的問題還是發(fā)展?!?/br> 這話一出,現(xiàn)場再次地陷入了寂靜中,是死一般的寂靜,靜得能聽到風吹樹葉的聲音。 過總愕然,魏省長愕然,陳市長愕然,陳區(qū)長愕然……只有省黨委書記馬飛鳴波瀾不驚,臉上依舊保持著恬淡的笑容。 下一刻,人群中就響起了嘰嘰喳喳的議論聲,陳太忠停下腳步,看一眼那位秘書,轉(zhuǎn)身默默走開——這里已經(jīng)不需要他了。 魏省長的驚愕只是一瞬間的事,轉(zhuǎn)眼間他臉上又浮起了笑容,“您指示得很及時,基地已經(jīng)準備好了飯菜,嘗一嘗我們生產(chǎn)出來的產(chǎn)品?” “這個不著急,”首長搖搖頭,他也知道自己惹了眾怒,但是那又如何?他自顧自地說話,“像這個基地再發(fā)展下去,生產(chǎn)出來的果蔬,能夠保證銷售嗎……” 陳太忠已經(jīng)退到了很遠的地方,事實上,他都有心走人了,不過在官場待了這么久,他也知道,像上次黃老去聯(lián)合超市,他那種特立獨行實在是要不得的。 而且他不想成為別人遷怒的目標,沒錯,他是不想讓過總的項目在北崇落地,但是首長做出這個決定,跟他真的無關,哥們兒真的沒做啥——那真是首長自己的決定。 反正既然項目黃了,陳太忠就很有必要積極配合了。 過總也退到了離他十來米的地方,他面沉似水,拿著手機開始撥號,下一刻就捂著嘴低聲說起了什么,大約打了三四分鐘,才悻悻地掛斷。 這時,陳區(qū)長已經(jīng)走到了他身前五米處,見他掛了電話,才沉著臉走上來,非常不滿地低聲發(fā)話,“過總,你這是什么意?” “這跟我無關,”過總悻悻地咂巴一下嘴巴,“你以為我愿意這樣?” 在他的盤算中,首長這次的表態(tài),并不是特別重要,不止他這么認為,紫家、魏天和陳正奎也都是如此認為——只要表示出來適當?shù)闹С志托辛恕?/br> 畢竟是這么大的項目,就算首長是一人之下的主兒,也不可能現(xiàn)場拍板,不是沒這權(quán)力,而是那樣實在顯得草率和不負責任。 沒錯,今天大家對首長的期待,跟吹風差不多,能支持力度大一點,那就更好了。 這才是過總郁悶的地方,他知道已經(jīng)有人跟首長打過招呼了,不成想今天這位不但沒有支持,還是明確地表示反對,反對得非常徹底,不會給人任何的錯誤信號。 這不科學啊,他很惱火,待聽到陳區(qū)長走來置疑,他心里這火氣就大了,可是他還不敢跟對方呲牙,只能冷哼一聲,“你放心好了,過一段時間,咱們還能合作?!?/br> “哼,”陳太忠也冷哼一聲,一臉的悻悻和不滿,他很想借著這個變故,向?qū)Ψ綌偱啤也幌敫氵@種豬一般的隊友合作了,嫌我這次丟臉丟得不夠? 說這種yīn損話,是他的拿手戲,也是他的最愛,首長出面,打消了紫家對北崇油頁巖項目的覬覦,真的令他心情舒爽——哥們兒自己來搞油頁巖,你也不能怪我,怪別人去吧。 不過非常遺憾的是,大會還沒開,為了“三叔”的前途,陳某人只能咬牙顧全大局,這份舒爽憋在心里,不能率xìng地發(fā)泄出來,真的好難受吖……過總倒是沒想到,這廝心里會如此暗喜,他只是想著,油頁巖被明確否了,年輕的區(qū)長氣得咬牙切齒,也是正常反應,于是他輕喟一聲,“哼,馬書記真的是不鳴則已啊?!?/br> “怪不得你只能做買賣,”陳太忠冷冷地瞥他一眼,轉(zhuǎn)身走了。 “嗯?”看著他的背影,過總的眉頭輕皺一下,難道不是因為馬飛鳴那句話,才導致首長一改初衷,當眾明確反對? 他是如此懷疑,陳太忠卻是基本能確定——馬書記那句話,起不到那么大的效果。 不過馬飛鳴那句話,還真是夠yīn損的,他不但是黨委的,還是腦門刻字的天子門生,所以一開始,他就很識趣地在一邊站著,等閑少搭首長的話——這對首長、對他都好。 但關鍵時刻,他點一下陳市長的身份,這味道就太明顯了——團省委出來,直接就任一個地級市市長,若說背后沒人,誰信? 可是偏偏地,他這么介紹,連魏天都得忍著,馬飛鳴是黨委負責人,他要是想介紹干部的職位和經(jīng)歷,誰能插嘴? 事實上,當時在場的人并沒有多在意,直到首長當場否決,大家才生會出來這樣那樣的猜測,包括馬書記的話yīn損,包括陳市長對項目的介紹,話多了一點,分寸把握得不太好。 但是陳太忠并不這么看,到了首長這個地位,很少有率xìng而為的主兒了,而且反對得這么明確和激烈,又怎么可能僅僅是臨時起意? 可能的是,首長正好借馬書記這句話,做出了rì次反應……不過這個變數(shù),到底是因為什么發(fā)生的呢?陳太忠站在那里想了半天,也沒想出眉目,最后索xìng不去想了——這跟哥們兒有什么相干呢? 又過一陣,首長表示說同志們都餓了,可以祭五臟廟了,陳區(qū)長打開手機,給廖大寶打個電話,廖主任還真是有心人,開著桑塔納遠遠尾隨著,目前停在一公里之外的地方。 陳區(qū)長離開之前,找到了招呼自己上依維柯的那位,現(xiàn)在同志們都在上車,秩序有點亂,他走上前打個招呼,“我要坐我的配車走了,知會你一聲?!?/br> “搗什么亂?”那位正忙得頭暈眼花,聽到這話就有點生氣,扭頭看到是他,愣了一愣才反應過來,“是你啊,這都吃飯的時間了……萬一首長再問你呢?” “沒可能了,”陳區(qū)長“黯然”地笑一笑,轉(zhuǎn)身就離開了,他只是通知對方自己要走了,又不是請示。 “這才真是的,”那位嘆口氣,從上衣口袋里摸出個小本,刷刷地寫幾個字……廖大寶見到領導從遠處走來,趕忙開車迎上去,然后他就發(fā)現(xiàn),老板的表情有點奇怪,有幾分沉悶,有幾分迷茫,可偏偏嘴角是往上翹的。 他也不敢多問,開動車之后只請示一句,“去哪兒?” “回了,”陳區(qū)長簡潔地回答,然而過了一陣,他終于是按捺不住內(nèi)心的欣喜,主動挑起話題,“項目讓那位否了?!?/br> “否了?”廖大寶看一眼后視鏡的領導,斟酌一下方始回答,“如果否得不是很堅決,也不算多糟糕……是這樣吧?” “他否得很堅決,但我也不覺得是多糟糕的事,”陳太忠微微一笑——這個笑容他憋了太久了,“正好收拾心,專心搞發(fā)展……你餓不餓?” “喝了一下午水,一點都不餓,吃飽了走夜不安全,您如果不餓,咱回去再吃吧,”廖大寶也有點熟悉領導的生活習慣了,事實上,他更關心一些八卦,“他怎么否的?” “那位幾乎給了所有人一記耳光,”陳區(qū)長輕笑一聲,下意識地抬手摸一摸自己的臉,“還好我離得遠,陳正奎的表情才jīng彩,真后悔沒帶相機啊……有我電話嗎?” “沒什么要緊事,有兩個人問了,娃娃魚養(yǎng)殖的報名時間,什么時候截止,”廖大寶隨口回答,“還說這事兒區(qū)里應該公示?!?/br> “再有這種事情,讓他們問徐區(qū)長,”陳太忠漫不經(jīng)心地回答,也不做過多的解釋,這事兒早就公示過了,憑什么截止rì期再給你公示?知道可以報名就報嘛,機會就擺在眼前……抓不住那能怪誰? 沉默了一分鐘之后,陳區(qū)長的手機響了起來,來電話的不是別人,正是他下午還在念叨的邵國立,邵總的聲音聽起來很興奮,“太忠,你的手機好難打啊?!?/br> “陪首長視察呢,不能開機,”陳太忠懶洋洋地回答。 “今天聽說有人玩脫了?”邵總在電話那邊嘎嘎地笑著,“你也別在意,將來還是得咱弟兄們合作?!?/br> “是你干的?”陳太忠隨口問一句——你丫沒這么大能力吧? “太忠,這話可不能亂說,會出人命的,”邵總笑著回答,“我這身子骨單薄得很,扛不住那家的火氣?!?/br> “感覺你沒起了什么好作用,”陳太忠掛了電話之后,又沉吟了起來,紫家這吃相太獨,有人暗地扯后腿,似乎也是可以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