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二章找了替死鬼范曉軍接到楊嵐電話的時候，正在開一個座談會，一聽小舅子被人弄起來了，心里就是一陣不自在。

    “看你寶貝弟弟做的好事吧，以后不要讓他登咱家這個門，整天就知道打著我的旗號，四處招搖撞騙。”

    發(fā)了一通火之后，范副省長還是得拿辦法出來，“屁大點的事兒，詐騙？哼，不就幾十萬嘛，你找個人交了錢，先把那家伙保出來再說?！?/br>
    “可是秦小方不管啊，”楊嵐恨得牙都是癢癢的，“平常一口一個楊姐地叫著，真有事兒了，一點都用不上。”

    “那你找管的人啊，秦小方最近正坐蠟?zāi)?，”范曉軍最近，對鳳凰市關(guān)注程度很高，因為中天的事情，他一直沒親自跟蒙藝交待清楚，自然是要關(guān)注一下鳳凰的。

    “這樣，你找張智慧，要他的賓館先墊點錢，把人弄出來，后面的事兒，以后再說?！?/br>
    “張智慧？”楊嵐有點奇怪，她知道張智慧，市委賓館的老總就負(fù)責(zé)迎來送往，接待上面的考察，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不過，“張智慧那人頂用嗎？再說了，我打電話，他未必買賬吧？要不老范，你親自打一個？”

    “哼，他不頂用，還真沒幾個頂用的了，他的鳳凰賓館，鳳凰市有頭有臉的誰沒去過？”范曉軍心里有數(shù)得很，“好了你去聯(lián)系他吧，他要不買賬，就說我的意，我可是還幫過他的忙呢。”

    他說這話的時候，犯了一個主觀xìng的錯誤，那就是，他沒想到這件事背后還有文章。

    不過這個錯誤雖然低級，卻是很容易理解，因為楊斌做的類似的糗事兒，實在是太多了，純粹是狗rou丸子——上不得桌面的主兒，范副省長為其擦屁股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要不然，姐夫和小舅子的關(guān)系，至于搞得這么僵嗎？

    是的，范曉軍已經(jīng)對他產(chǎn)生了極強的偏見，而偏見最容易導(dǎo)致誤判，在這種情況下，范副省長的粗心，真的是情有可原。

    ——你說你是我范某人的小舅子，可別人也得信不是？你說說你那種行事和做派，當(dāng)?shù)闷鹨粋€省委常委的小舅子的模樣嗎？遇上那些不信邪的，收拾你也就收拾了。

    這種事情，也不是沒發(fā)生過，范曉軍雖然幫楊斌搞定了，但他深以有這么一個小舅子為恥，甚至都沒想過事后幫其秋后算賬，說句良心話，他丟不起那人。

    張智慧接到楊嵐的電話之后，肯定是沒口子答應(yīng)了，他同省里的領(lǐng)導(dǎo)一向維系得很緊，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在蒙老書記病退之后，他還能在黨項榮和章堯東兩任書記期間，牢牢地把守住鳳凰賓館的大權(quán)。

    范曉軍對他確實有恩，不過只是一言之恩，甚至可以說，是恩怨參半。

    一年多以前，范副省長來鳳凰考察的時候，覺得鳳凰賓館的設(shè)施有點陳舊，隨口嘀咕幾句，章堯東立馬就喊來了張智慧，“市里一年給你四五百萬，就是讓你這么搞的？該修的該換的全不管？我要你這個總經(jīng)理做什么？回去寫辭職報告去吧?！?/br>
    “算了堯東，智慧這個人，我還是知道的，”關(guān)鍵時刻，范曉軍拉了張智慧一把，“人還是比較能干的，明年多給他點錢算了?！?/br>
    得，范曉軍這么一句話，不單抵消了先前對張智慧的不滿，還為鳳凰賓館弄了點錢過來，張智慧雖然心有不甘，總覺得是無妄之災(zāi)，但這份人情還得領(lǐng)。

    反正錢又不是省里出，范副省長這也算是慷他人之慨，不過饒是如此，張智慧敢說沒受過他的幫助嗎？

    張智慧一放下這個電話，馬上就要財務(wù)準(zhǔn)備錢，他自己卻是又撥通了王宏偉的電話，這種事，不著jǐng察局長找誰？

    王宏偉跟他也是老交情了，兩人同是蒙老書記提拔的，聽到張智慧要讓自己打擊那些討債公司并且負(fù)責(zé)關(guān)說，王局長登時就不干了，“老張我不是說你，你傻的?。繘]覺得這件事不地道？”

    張智慧當(dāng)然知道這事兒不地道，可是他真沒想到，王宏偉居然都不買自己的面子，“王局長我跟你說，這事兒是范曉軍的媳婦兒打給我的，辦也得辦不辦也得辦，看在唐亦萱的面子上，給你提個醒兒。”

    “我也看在唐亦萱的面子上，給你提一個醒兒，”王宏偉冷笑一聲，“你知道不知道，這事兒就是陳太忠整出來的？你又知道不知道，范曉軍跟中天集團(tuán)的關(guān)系？”

    咝~張智慧登時倒吸一口涼氣，“好了，王局，這話只當(dāng)我沒說，我現(xiàn)在就給陳太忠打電話?！?/br>
    所以，陳太忠接到了電話。

    一聽張智慧問楊斌的事，陳太忠就覺得有點膩歪，可這話，他不露點口風(fēng)還不合適，“我說張總，前一陣‘槍擊案’的時候，你的立場挺堅定的嘛，現(xiàn)在怎么……要轉(zhuǎn)向了？”

    張智慧這老油條一聽，可就全明白了，人家小陳的意擺得實在再清楚不過了，槍擊案的時候，他是什么立場？他是站在維護(hù)唐亦萱的立場上的。

    也就是維護(hù)蒙藝蒙書記的立場！

    現(xiàn)在他站出來這么一關(guān)說，人家陳科長直接丟了頂“轉(zhuǎn)變立場”的帽子過來，那潛臺詞還用說嗎？——你丫現(xiàn)在，在跟蒙書記作對啊。

    “這真是蒙書記的意？”慌亂之下，張智慧也顧不了許多了，是的，他必須問清楚，因為……楊嵐還等著他回話呢，他現(xiàn)在是老鼠鉆進(jìn)風(fēng)箱里——兩頭受氣，壓力不是一般的大啊。

    “這話我可沒說，”陳太忠怎么肯貽人口實？他既然做了小卒子，那就要有做小卒子的覺悟，沖沖殺殺是正理，揭大幕讓主角登場的事兒，不屬于他的業(yè)務(wù)范圍。

    “這就是別人催債，我看戲，就這么簡單，不過張總你要玩票唱兩嗓子，小心岔氣兒啊，你一向?qū)ξ疫€算關(guān)照，所以我露這么兩句，多的話，我也就不說了?！?/br>
    嘖，麻煩了……放下電話之后，張智慧心里這個糾結(jié)，那就沒辦法說了，按理說，他是老牌的蒙系了，從蒙通到蒙藝，應(yīng)該不愁選擇的。

    可是他還偏偏沒辦法選擇，因為，在蒙通退位和蒙藝上位的這幾年的空擋里，張智慧純粹是靠著八面玲瓏，才得已保全自己的。

    世界上，最可靠的是別人的庇護(hù)，但最不可靠的，就是一條走到黑，張總是做迎來送往買賣的，不但為人處世圓滑，更是見識了太多的chūn去秋來和起起落落。

    從這一點上講，他更像是一個商人而不是官員。

    總之，楊嵐找到他了，這件事他想把自己摘出去也晚了，少不得，他就要想個折衷的法子，于是，他翻了翻電話號碼本，終于找到一個合適的替死鬼。

    替死鬼名叫莊仁，在鳳凰開了一家“八達(dá)運公司”，專門跑鳳凰到素波、張州等地的運，這個時候，運的線挺難批的，丫也是搭上了范曉軍情人的子，才批下了線牌。

    按說，這種事鳳凰運辦的就能管，不過，由于涉及到省內(nèi)各地的協(xié)調(diào)，又要控制營運車輛的數(shù)量和質(zhì)量，省運辦一般不放權(quán)給各地市，目地是為了“便于統(tǒng)一管理和協(xié)調(diào)”。

    別小看這么一個名頭，跨了地區(qū)的運，當(dāng)?shù)剡\辦說不認(rèn)你就不認(rèn)你了，扣車罰款那都是跟喝涼水一樣簡單，所以，雖然亂跑的黑車不少，想要把公司做大做強，最好的法子還是從省里想辦法。

    莊仁這兩年賺了不少錢，也算是鳳凰賓館的常了，他一直琢磨著，怎么能再跟范副省長套套近乎，搞點別的項目。

    張智慧直接一個電話打給莊總，如此這般地介紹了一下，最后還不忘記補充一下，“我這兒實在是年底了，手上沒錢，你要不信，打個電話問楊嵐啊?！?/br>
    莊仁哪里敢打電話問楊嵐？事實上，他雖然接觸的是范曉軍的情人，但是還真知道范曉軍有這么個小舅子在鳳凰瞎混，更知道范副省長對那位不太感冒。

    不過，不感冒歸不感冒，莊總也知道，這種大事兒，范副省長不可能坐視不理的，張總既然能想到把這種事說給自己，他也只能臨時匆匆地湊了八十來萬，趕往橫山分局解救楊斌。

    第五百三十三章給錢都不爽錢來了，楊斌當(dāng)然就氣粗了，走到橫山分局門口，沖董毅招招手，“來，小子，我跟你結(jié)款，把借條和我寫的東西都給我拿過來，我就跟你兩清了?！?/br>
    我靠，我還真從范曉軍的小舅子手里拿上錢了？董毅一時都有點懵懂了，他愣了一下，“你等著，我跟我老大請示一下。”

    “請示個毛啊，”見發(fā)生了變故，陳太忠就趕了過來，已經(jīng)走到他身后了，“把那個帶錢來的叫過來，看看是什么來?！?/br>
    聽到這話，董毅回頭看看他，臉上有點不高興，“我說你哪位?。俊?/br>
    “行了小子，這兩天你做得不錯，”陳太忠大剌剌地點點頭，也不解釋自己的身份，下巴一努，“去，把那個出錢的家伙帶過來，我跟他說兩句。”

    董毅一聽，終于反應(yīng)過來了，估計啊，是那話兒來了，忙不迭地沖陳太忠點頭笑笑，“呵呵，行啊，沒問題?！?/br>
    莊仁聽說討債公司的人要見自己，心里就有點納悶，不過，眼下他是在jǐng察分局門口，倒也不覺得害怕，相反地，他很清楚，只要自己拿得出錢來，越是這種私人討債公司，反倒是越好說話，可不像那些公家收費，你花錢還得陪著小心。

    “你們找我，什么事兒??？”莊仁走到董毅面前，這個小伙子看起來，像個主事的。

    他可是沒想到，小伙子側(cè)后方那個大個子發(fā)話了，“你是什么人，跟楊斌什么關(guān)系？”莊總一聽，驚訝地側(cè)頭看去，卻發(fā)現(xiàn)在灰蒙蒙的天氣里，此人面目出奇地普通，長相什么的總感覺看得不是很清楚，只覺得有一種若有若無的威壓迎面而來。

    說話的當(dāng)然是陳太忠，近來他的實力略有提升，可以用低級的“恍惚術(shù)”法訣了，說不得要將自己的面目稍微遮掩一下，別人卻是生不出什么懷疑的心。

    “我是什么人，你們就不用管了吧？”莊仁可是不想被這種人盯上，他輕笑一聲，“關(guān)鍵是我可以出錢幫楊斌還債，呵呵~”

    “知道楊斌是什么人嗎？”陳太忠冷哼一聲，問出了一個極為弱智的問題，“他姐夫是做什么的？”

    “他姐夫……是范曉軍啊，”不知道為什么，莊仁只覺得一陣涼意襲來，心中隱隱覺得，哪里有什么不妥。

    “范曉軍都不敢跳出來幫忙，你以為你是誰??？”陳太忠又冷哼一聲，點點頭，“你敢?guī)腿诉€錢？想架這個梁子？好樣的，最后我確定一下，你一定要幫楊斌還錢？”

    他當(dāng)然不希望有人出來代為還錢，還錢之后，就意味著債務(wù)糾紛的終結(jié)，雖然董毅從楊斌那里還是弄了點口供，坐實了此人的詐騙行徑，但“積極退贓”這一行為，足可以把事態(tài)控制在最小的范圍內(nèi)。

    莊仁卻是被這話嚇了一跳，敢情人家這幫催債的，根本的目標(biāo)就不在楊斌身上，而是直指范曉軍，這得是什么樣的人物才能整出來的大手筆？

    一時間，他就有些猶豫了，說實話，他真不知道眼前這幾位是真有能力搞副省長，還是一時腦瓜沖動熱血上頭，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蟊賊。

    要不要博一下呢？莊總開始猶豫了。

    就在這個時候，陳太忠的手機響了，他走開兩步，隨便嘀咕了兩聲，掛了手機又走了回來，上下打量一下莊仁，“我當(dāng)是誰呢，呵呵，原來八達(dá)的莊總啊，最后問你一遍，你真的要架這個梁子嗎？”

    莊仁一聽這話，傻眼了，剛才他進(jìn)分局找楊斌的時候，倒是跟當(dāng)值的jǐng察報了一下自己的身份，卻是沒想到，眼前這幫人，居然在短短時間內(nèi)就獲得了消息，毫無疑問，jǐng察局里有內(nèi)鬼！

    對方既然這么神通廣大，又認(rèn)出了自己的身份，莊仁就實在不想管這個事兒了，商人求的是什么？求的是錢財和平安！

    有命掙錢沒命花，那絕對是最悲慘的事兒了，而且，讓這幫黑社會的惦記上自己的話，有事沒事就sāo擾一下，那誰受得了??？

    當(dāng)然，最要命的，還是陳太忠一開始說的那句——范曉軍都不敢跳出來！

    莊仁實在是無心琢磨陳太忠這句話的所指，范副省長是不方便跳出來，還是根本就沒膽子跳出來，他倒是想起了張智慧。

    我cāo，這個老張還真不是個東西，我說他怎么想得到招呼我了呢？敢情丫也知道，這兒是坑啊，我還納悶兒呢，百八十萬的錢，張智慧哪里借不到??？

    想到這兒，莊總苦笑一聲，算了，說那么多做什么，不就是不想讓我玩兒嗎？那我不玩了成不成？“那好，這件事兒我了解得不多，我不參與了，不過……這位大哥，我來已經(jīng)來了，能不能麻煩您指點一下，我該怎么退出呢？”

    “是你自己要上桿子巴結(jié)人，我求你來了嗎？”陳太忠嘴里，哪里有什么好話？他眼睛一瞪，“該怎么離開，自己想辦法，??？”

    我靠，你這有點太過分了吧？莊仁心里有些無法忍受，不過轉(zhuǎn)念想想，人家都敢向范曉軍叫板，眼中沒有自己這種小人物，倒也是正常的。

    可是，我該怎么辦呢？一時間，莊總yù哭無淚，這一刻他是真的恨透張智慧了，媽的，沒事你給我打什么電話？

    若是沒有張智慧的電話，他沒有趕來的話，那該躲就躲了，可是眼下他已經(jīng)摻乎進(jìn)來，那就抽身不易，連裝聾作啞的機會都沒有了，實在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大不了拼了，下一刻，這個念頭不可避免地出現(xiàn)在了莊總的腦海中，老莊我就賭你們這幫混混斗不過范副省長！

    想通之后，他轉(zhuǎn)身就走，可是沒邁了兩步，心中又是一陣猶豫，這一次，我賭的可是自己的全部身家啊，范副省長要是輸了，這幫人絕對不會放過我的！

    范副省長要是贏了呢？贏了他也能未必護(hù)得我周全?。?/br>
    雖然莊仁不知道到底是哪個大人物要收拾范曉軍，但他很清楚地知道，這邊目前出現(xiàn)的，就是一幫小混混，或者是說黑社會。

    黑社會一旦記恨上你，可是不受官場規(guī)矩約束的，而且他能斷定，這幫黑社會的來頭并不小——人家在jǐng察分局都有內(nèi)應(yīng)呢！

    閻王好見小鬼難纏，范曉軍對付鳳凰市委書記章堯東或者不費什么勁兒，但是他對付小混混，也就未必能強到哪兒去，到時候真有那亡命徒來對付八達(dá)公司，還真的不好招架。

    這么想著，莊總的步子，就遲遲地邁不出去。

    事實上，現(xiàn)在郁悶的，并不只是莊仁，陳太忠也很郁悶，他還真沒想到，范曉軍居然沒有通過打招呼這種方式來救人，而是咬牙認(rèn)了這八十多萬的債務(wù)，出錢來擺平這事兒了。

    當(dāng)然，他并不知道，楊嵐已經(jīng)在他的老對頭秦小方那里碰了釘子，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

    可是，下策歸下策，有時候，最笨的法子，才是最管用的法子，陳太忠的計劃中，并沒有考慮到，范曉軍會捏著鼻子認(rèn)了這一筆帳的可能xìng。

    在他想來，就算范曉軍最后肯出錢，但是在一開始，肯定是要先找人打招呼的，實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下，才可能花錢買平安。

    范曉軍那是什么人？是天南的常委，常務(wù)副省長呢，多少事情張張嘴就能辦的，怎么可能隨隨便便地先出錢呢？

    所以，陳太忠埋伏的后手，全是對了范曉軍可能打的招呼上，是的，他打算借范曉軍的行為，適當(dāng)?shù)匕言p騙案的主角轉(zhuǎn)移一下，至不濟也要給范副省長戴上一個“幕后策劃”的帽子——對他而言，栽贓并不是很難，說是強項也不為過。

    可眼下事態(tài)的發(fā)展，似乎又超出了他的預(yù)想，好像范曉軍居然連招呼都沒打，就打算硬生生地吞掉這個死蒼蠅了。

    這讓陳太忠感覺，自己憋了好大勁兒，打算全力出上一拳，但忽然間發(fā)現(xiàn)沒有了目標(biāo)，這種失落感，真的很打擊人的。

    看著莊仁躑躅的腳步，猛然間，陳太忠又想起一招來——是的，對他而言，急智并不是什么問題，他缺少的，只是大局感。

    “唉，算我倒霉了，老莊你回來，”他嘆一口氣，大大咧咧地發(fā)話了，“再告訴你一件事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