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五十一章
第七百五十章遠望的遠景袁望感覺到了陳太忠話里的官腔,不過,誰要他有求于人呢?這年頭,有錢的是大爺啊,說不得只能一開車趕了過來。 他趕到鳳凰的時候,正好是下午五點鐘,陳太忠一覺醒來之后,正好剛同蒙曉艷和任嬌做完了“午間鍛煉”,接到電話后,直接就開著林肯車帶,將來人領(lǐng)到了招商辦的業(yè)務(wù)二科。 除了司機,袁望肯定還是要帶上自己的出納的,正好,陳太忠也帶了任嬌,那倆同學(xué)坐在一邊吱吱喳喳的,陳主任和袁總坐在一起說事。 “知道為什么要你把公司遷到鳳凰了吧?”陳太忠笑著一指門口“副主任室”的牌子。 “可是,我的業(yè)務(wù),主要是在素波啊,”袁總見到樓梯口“招商引資辦公室”招牌的時候,已經(jīng)反應(yīng)過來了,人家這是要政績呢,“鳳凰的高端市場,趕不上素波,而且……我在素波好不容易辦下了施工資質(zhì)?!?/br> “業(yè)務(wù)你可以在素波發(fā)展啊,只要你肯在鳳凰落地,這些都包在我身上了,”陳太忠笑一聲,伸手去拿電話,斜著眼瞟他,“要不要我現(xiàn)在把建委的主任給你喊過來?” 李勇生是副主任,可副主任也是主任吧? 呀,這人口氣還是真大啊,袁總吃了一驚,下意識地向門外看看,想到剛才所見的景象,又覺得對方不像是騙子。 “那倒是不用,”他笑著搖搖頭,眼下他正是有事求人的時候,怎么敢激怒陳太忠?“不過,我正缺錢呢,哪兒有投資的可能???” 袁望話里的意很明白,你這兒是招商辦啊,招不回來投資,你讓我落地——有意嗎? “我還是科委的主任,”陳太忠笑著看他一眼,“我的手里,有科技扶持資金……就是跟風(fēng)險投資差不多,你明白我的意了嗎?” 袁總登時就覺得腦子里一片混亂,他搞這種工程,對zhèngfǔ機構(gòu)也有相當(dāng)?shù)牧私猓莆皇且粋€窮得掉渣的地方嗎? “那……這個,我在這兒開個分公司行不行?還是用素波的資質(zhì),慢慢地把業(yè)務(wù)轉(zhuǎn)到鳳凰來?”商人的腦瓜,就是好用,隨手就是一招權(quán)宜之計,“只要是dúì核算,就相當(dāng)于是你們鳳凰創(chuàng)收了。” “好的,沒問題,”陳太忠笑著點點頭,“不過,等你有錢之后……算,等你有了錢再說吧,嗯,說說你們公司現(xiàn)在是什么樣的處境?” 袁望又傻眼了,他還等著陳主任進一步提要求呢,比如說,多長時間內(nèi)要搞定分公司之類的事情,誰想到人家這就算認可了,你不怕出變故,我跟你玩心眼嗎? 可是,感覺一下對方的做派和傲慢,他隱隱又覺得,似乎人家這么做,才是比較合邏輯的,登時嘆口氣搖搖頭,“其實,我們公司的業(yè)務(wù),還是不錯的,就是回款難……” 敢情,這個叫遠望的公司,在素波做得還是相當(dāng)大的,去年一年的單子就有七百多萬,而且隨著“智能化大廈”的概念逐漸深入人心,公司業(yè)務(wù)還在以爆炸的速度增長著。 不過,這年頭的三角債實在太讓人頭疼了,遠望公司的利潤并不低,可是現(xiàn)在是買方市場,一接工程,就讓你墊資干,可給錢的時候,總是啰啰嗦嗦地不痛快,回扣要得也高。 縱是如此,遠望還有能力進行擴張,只是,去年年底,連著兩個大項目出事,款收不回來,今年的資金就捉襟見肘了。 事實上,墊資的風(fēng)險,并不僅僅是遠望dúì承擔(dān)的——那么多項目,擱給誰也承擔(dān)不起,是的,袁望把風(fēng)險轉(zhuǎn)嫁了一部分,轉(zhuǎn)到供貨商的頭上了,買方市場嘛。 商場的無情,就在這里了,那些供貨商一聽說遠望兩個大活出問題,資金鏈有可能斷貨,紛紛停止了供貨,還追討以前的貨款。 “哦?什么樣的大活出問題了?” 陳太忠這么問,純粹是想了解一下對方的來頭和業(yè)績,袁望擔(dān)心陳某人是騙子,他還擔(dān)心對方是騙子呢,蔣慶云當(dāng)初說建碳素廠,都敢當(dāng)著段衛(wèi)華的面胡說,他可是個要面子的,丟不起人。 “唉,”袁總長嘆一聲,娓娓道來。 兩個項目,一個是天南省農(nóng)行的大樓,一個是一家私人搞的商務(wù)會館——超大型的那種。 天南省農(nóng)行的大樓,出了嚴重的質(zhì)量問題,內(nèi)部裝修工程開始沒多久,樓體有輕微的開裂,尤其是這樓居然蓋歪了。 輕微的開裂,這個經(jīng)專家鑒定,似乎只是局部的問題,可是樓蓋歪了,這就是大事兒了啊,就算是農(nóng)民蓋房子,也知道找個水平,吊塊磚頭不是? 至于說樓蓋歪了,其實,十八層的大樓,歪了五十厘米不到,還是據(jù)專家說——人家說這問題也不大,還考據(jù)了什么風(fēng)振系數(shù)云云的。 總之,省農(nóng)行的行長因為這個下臺了,樓也晾到那兒了,沒人管了,遠望公司的管線布了將近三分之二,錢也要不到,正等著大樓糾偏呢。 其實,糾偏也不難糾,無非就是往低的那頭夯實就行了,等著大樓受壓后,慢慢地自身恢復(fù)就行了——當(dāng)然,挖空另一頭是不可取的,那會導(dǎo)致樓體開裂。 但是,糾偏這件事,沒人cāo心,據(jù)說還是因為涉及了某些高層斗爭導(dǎo)致的,反正,上面斗爭,遠望在下面跟著倒霉。 這一單,就砸進去遠望近百萬的資金,誰能想到銀行沒錢呢?至于說那個商務(wù)會館——那老板據(jù)說跟黑道聯(lián)系緊密,到期該給的錢不給,還要遠望繼續(xù)施工,要不然……哼哼。 “嘖,真的挺不幸的,”陳太忠很鄭重地點點頭,嘆口氣,“看來你這兒,資金真的是瓶頸啊。” “呵呵,倒還沒到彈盡糧絕的那一步,”袁望笑笑,他太明白zhèngfǔ官員是個什么樣子了,眼下,他就算打落牙齒和血吞,也不能讓對方發(fā)現(xiàn)自己的窘迫。 當(dāng)然,該有的話,他還是要點明的,“不過,陳主任,你要能支持一下我們遠望,那就感激不盡了,什么事都好商量?!?/br> 好像有點搞頭的嘛,陳太忠聽到這些因果,緒卻是早就飄得遠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笑嘻嘻地搖搖頭,“先不說那些,我說,兩個項目,就能把你逼到這一份兒?” “這是上家知道我資金緊張,故意擠兌我呢,”袁總不想被人小看,說不得又解釋一番,“其實,像張州賓館、遼原電業(yè)局……欠我錢的地方實在太多了?!?/br> 妙啊,真的太妙了~~陳太忠笑著點點頭,“應(yīng)收款……你還有多少應(yīng)收款沒有收回來?” 袁望只當(dāng)對方在考慮自己的償付能力,低頭盤算一下,抬頭看看陳太忠,“四百萬,只多不少,不過,有些錢是要不回來了,能要回來的,大概接近三百萬?!?/br> “要是我能幫你要回這些錢呢?”陳太忠笑嘻嘻地發(fā)問了,他猛然間發(fā)現(xiàn),自己去討債的話,好像也挺容易的,黑道有黑道的對付辦法,白道他也不怕跟別人比大小——他需要的,只是一個干涉的借口。 “分你三成,”袁總是何等人,怎么可能聽不出畫外音來?他抬起眼睛直視對方,“不過需要陳主任幫我要的錢,就是三百萬左右。” 顯然,還有一些錢,是遠望公司比較有把握要到,只是眼下還沒到期的錢。 “我對掙你的錢,不感興趣,”陳太忠笑著搖搖頭,他終于發(fā)現(xiàn),在科委,他還能做點別的事情。 沒錯,就是要錢,單純地要錢,很沒有意的,也容易惹人——師出無名是混官場的大忌,可是要跟科委的利益掛在一起,他卻有了出手的理由。 “先問你一個問題,袁總,資金問題,是不是制約貴公司發(fā)展的瓶頸?”他笑嘻嘻地看著袁望,“需要墊資的項目很多,而你沒有那么多的錢,是吧?” 袁望已經(jīng)隱隱地猜到他要說什么了,聽到這話,禁不住點點頭,“沒錯,只要我的付款條件比別人好,甚至,我可以全額墊資的話,還有什么單子拿不下來?” “那樣的話,你就壞了規(guī)矩和行情,”陳太忠聽得嚇了一跳,他可不想成為眾矢之的,于是咳嗽兩聲,“咱們比別人的付款條件好一點就行了。” 什么時候,我跟你成了“咱們”啦?袁總心里在嘀咕,不過,卻是越發(fā)肯定了對方的意圖,含笑點點頭,“呵呵,沒錯,市場不能亂,行業(yè)自律很是有必要的,分寸必須要把握好?!?/br> 第七百五十一章老實人也會擠兌人“這么著吧,你遷到鳳凰來,周轉(zhuǎn)和擴張的資金,科委幫你解決了!”陳太忠抬手輕輕一拍桌子,做出了決定,“爭取做成天南第一大專業(yè)公司?!?/br> 他拍桌子的聲音很輕,但是聽到袁總的耳朵里,不啻是幾道天雷在耳邊炸響,好半天都只能聽到“嗡嗡”的耳鳴聲。 過了足足有一分鐘,他才滿臉疑惑地發(fā)問了,“要錢的事情,歸科委負責(zé),陳主任,你是不是這個意?” “你說得不對,”陳太忠笑瞇瞇地搖頭,直接一棒子把袁總打入了深淵,不過,他的下一句話,又將袁總從深淵里撈起,直接送入了天堂,“該你要的,歸你要,刺兒頭……再交給科委,呵呵,我很忙的。” “條件?”袁望不愧是成功的商人,很快就接受了眼前事實,并且提出了該有的問題。 “細節(jié)問題,你不用跟我商量,跟你說了,我很忙的,有人跟你聯(lián)系,”陳太忠笑著搖搖頭,“這只是一個意向,我還要對貴公司的口碑和業(yè)績進行考察呢。” 我不會對你再進行考察了!袁望心里悻悻地反駁,沒必要,真的太沒必要了,你絕對不會是個騙子,這一點我深信不疑。 見過狂的,沒見過這么狂的! 不過,袁總心里很清楚,若是能在官場上找到有力的臂助,又能獲得資金的支持,想不發(fā)達都難,對方雖然只是鳳凰市的一個小主任,不過看起來……卻是絕對算得上“有力”。 他很明白,智能化大廈這種新玩意兒,說穿沒什么太大的技術(shù)含量,當(dāng)務(wù)之急是搶占市場,過得兩年,小公司紛紛冒頭,不但競爭激烈,利潤也要大大地降低了。 總之,袁望好歹是在bějīng上過學(xué)的,嘴皮子跟得上,“那可是謝謝陳主任了,您可真是及時雨了,希望咱們能夠展開良好的合作,對了您看……現(xiàn)在時間不早了?!?/br> 我可沒心跟你吃飯,陳太忠笑笑,一抬手就想招呼對方走人,猛然間卻是又想起一件事來,“對了,你搞這個的,聽說過類似的高科技公司,遇到資金瓶頸的嗎?” “聽說過,不過,那都是同行啊,”袁望嘴皮子真是溜,直接把話說死了,他沖陳太忠坦然地笑笑,“呵呵,陳主任,咱倆合作的話,我可是不能給你介紹其他人了啊?!?/br> 你小子臉皮還真夠厚的!陳太忠有點哭笑不得,他搖搖頭,“虧你能把這種話說得這么大義凜然,不過,你看我像你說的那種人嗎?” “我明白了,您是想問問我的上游廠家,是吧?”這年頭,聰明人一個比一個多,袁總一愣神,下一刻就猜出了陳太忠的原意。 他笑著點點頭,一副心領(lǐng)神會的樣子,“反正就是類似的公司,是吧?沒問題,哥,您且聽好兒吧?!?/br> “喂喂,”陳太忠有點見不得對方這種優(yōu)越感,事實上,他聽著對方滿嘴的京腔也不舒服,“我手里是有點錢,可也花不出去的那種……” 他沖著一旁的任嬌揚一下下巴,“要不是任老師幫你說話,我也未必會管這個事兒,你引見人可以,不過,別摻雜個人的私貨,聽見沒有?” 你摻雜私貨可以,我卻是不行?聽到這話,袁總越發(fā)地肯定了陳太忠的身份,年輕干部對上無關(guān)的商人,還都是這股子霸道勁兒,他笑著點點頭,“那我怎么敢呢?我就是盡個心,幫您打問一下?!?/br> “周一吧……你先在鳳凰呆著玩一玩,周一我再聯(lián)系你,成不成?”陳太忠笑嘻嘻地沖任嬌揚一揚手,“任老師,你帶他們玩兒去吧?!?/br> 這就是攆人了,不過他這么做也非是無因,比如說對面的袁望心里就明白,看起來這是對方的傲慢,事實上并不是這么簡單,八成,是陳主任要查查自己的身份了,這種場合,人家怎么能讓自己在場? “好嘞,您且先忙著,”他笑嘻嘻地站起身來,轉(zhuǎn)頭招呼任嬌,“任老師,任姐……麻煩您帶我們遛遛吧,整天忙得昏天黑地的,好久沒輕松地轉(zhuǎn)悠一下了。” 袁總看起來都三十出頭了,不過京腔說話,原本就是這樣,“哥”長“姐”短的——現(xiàn)在都開始流行叫“大爺”了,而且,任老師跟陳主任的關(guān)系,擺明了是不一般的,他還不得刻意地奉承一下? 任嬌卻是好脾氣,笑著搖搖頭,“叫我的名字就行了……”說到這兒,她站起身,轉(zhuǎn)頭看一眼陳太忠,“那陳主任,我先走了?” 陳太忠笑著站起身來,將他們送到門外,自己一轉(zhuǎn)身,跑回屋里打電話去了。 袁望猜得一點都沒錯,他還真的是要落實一下遠望公司是怎么回事,想著蒙勤勤就在銀行上班,他先打個電話問了一下,果然,省農(nóng)行的大樓真的停工了。 至于說遠望公司,這么小個公司,蒙勤勤卻是沒聽說過,她本來負責(zé)的也就是人事口,跟銀行的主業(yè)沒太大的交道。 那就只能問韓忠了,韓老五在素波混得風(fēng)生水起,韓忠也略微地有點曾經(jīng)涉黑的意,那家娛樂中心,這家伙八成知道吧? 果然,韓忠一聽說“英皇名流會所”六個字兒,就笑了,“哦,那是何老三搞的,掛個外資的牌子,其實扯淡,玩的都是貸款?!?/br> 巧的是,韓忠居然知道遠望公司,“哦,那個搞網(wǎng)絡(luò)的公司,玩得還行,不過,他們靠著曾書記玩的,現(xiàn)在老曾去人大了,沒人理他們了?!?/br> 素波的副書記?陳太忠笑著掛了電話,心里不禁感觸一下,快到點兒的干部說話,都不會好用了,何況是已經(jīng)到點兒的?這年頭……還真是人走茶涼啊。 韓忠還泄露了一些消息,何老三確實是玩黑道的,不過那是早十年前的事兒了,現(xiàn)在黑道上也還有點勢力,卻主要是他兩個弟弟了,何三自己,卻是已經(jīng)洗白了,現(xiàn)在都混進政協(xié)了。 反正,韓家兄弟收拾何老三,根本就是小菜,不過眼下是河水不犯井水,何老三倒是跟韓忠走得還挺近的。 搞清楚這些事,時間差不多就六點了,陳太忠走出門剛要反鎖自己的辦公室,卻冷不丁聽到,斜對面的業(yè)務(wù)二科的辦公室里,隱隱有人聲。 我靠,這是誰呀?除了我,今天還有人辦公?他走過去,推開業(yè)務(wù)二科的門一看,得,謝向南正跟兩個女人說話呢。 其中一個,陳太忠認識,是自己黨校同學(xué)張慧玲,另一個也眼熟,卻是叫不出來名字了,“呵呵,張慧玲,什么時候來市里的?也不知道打個招呼……” “怕陳處你忙啊,”張慧玲身上,也透著一股俐落勁兒,人雖然長得嬌小,卻是帶著幾分豪爽,她笑著點點頭,“怎么,今天陳處也上班?” “干革命工作,那就是這樣了,”陳太忠無奈地攤攤手,“都是同學(xué),別陳處陳處的,我怎么感覺自己像是從山西來的呢?” “要記得是同學(xué),那幫我朋友一把嘛,”張慧玲可是不知道氣,笑嘻嘻地一推身邊的女伴,“韻秋的事兒,可是交給你了啊?!?/br> 陳太忠皺著眉頭想一下,猛地一拍腦門兒,“哈,想起來了,這不是曲陽zhèngfǔ辦的鐘韻秋嗎?” 一邊說著,他一邊抬頭看看謝向南,“我說老謝啊,這是你家慧玲的朋友啊,你怎么就不知道幫忙呢?” “我?guī)筒涣?,”謝向南還是那副惜字如金的樣子,不過,下一刻他嘆一口氣,又來了一句,“太忠,你說的那個管志軍的事,我可是給你辦好了?!?/br> 顯然,謝科長被人擠兌得受不了啦,終于想起來,陳太忠還欠著自己一個人情。 “唉,原來老實人也會算計人啊?”陳太忠被弄得哭笑不得,一指謝向南,“早知道我今天就不進來了?!?/br> 哥們兒這是招誰惹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