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莎點頭：“我還說我拽著嬸嬸就跑……”

    這下連睿睿都有點相信了，小寶慌得流了眼淚，拽著伊伊的衣服：“姐，姐，不要嬸嬸走！”

    莎莎伸手拍他：“你下次別去玩滑梯了，每回都把褲子劃破！”

    “我不滑了我不滑了，”小寶差點哭出來，“我還有姑太姥給我的八毛錢，給嬸嬸買她愛吃的！”

    說到這，伊伊突然問道：“嬸嬸愛吃什么？”

    屋子里的氣氛一時間有點安靜。

    “嬸嬸也愛吃rou吧？”睿睿不確定地道，“每次做了rou大家都吃得……”

    莎莎左看看右看看，小寶拽著伊伊的衣服看jiejie，伊伊低頭：“怪不得嬸嬸要走……”

    睿睿安慰伊伊：“姐，沒事，我們可以問嬸嬸！等姨姥走了，我每天都掃地！”

    小寶也道：“我去倒垃圾！”

    幾個小孩圍在一起商量的時候，趙音音并不知道，那一張協(xié)議居然讓幾個不識字的小孩產生了如此豐富的聯(lián)想。

    家里幾個小孩都去宋致然家看電視，她也難得輕松地跟李嬸一起坐在炕上聽聽收音機、喝喝茶。

    兩個人收拾得干凈整齊、在炕上盤腿坐著，一邊喝茶，吃一點炒黃豆。

    “今天可真清凈啊?！?/br>
    許云海在堂屋洗自己的褲子，聽見這話也搭茬：“看來，適當叫他們幾個出去玩一玩還是挺重要的?！?/br>
    不是不喜歡孩子，不過，哪個家長沒有期待過孩子不在家呢？哪怕有那么個小半天松快清凈一下也好。

    李嬸是老輩人的想法：“我倒覺得有點太清凈了，你家平常的樣子就挺好……多子多福！”

    趙音音喝盡了杯中的茶水，聽著收音機里的節(jié)目播完了，這才下地：“今天我做飯吧，我也挺久沒做飯了，昨兒伊伊才說想吃我做飯了?！?/br>
    她下了地，李嬸也不能繼續(xù)坐著：“我給你打下手?！?/br>
    許云海挪了挪地方，問趙音音：“今天做什么？”

    “沒想好呢，家里沒什么菜了，得出去買點。”

    許云海道：“做個炸醬面吧，也挺久沒做了，你也愛吃。我出去買點rou，再買點白面。”

    趙音音有點驚訝，問他：“你看出來我愛吃炸醬面了？”

    上次做炸醬面，明明大家都吃得挺開心的。

    許云海投干凈衣服，一邊用力擰干凈水，一邊說道：“平時咱家吃飯的時候，你都是數(shù)一數(shù)二先吃完的。就只有那天吃炸醬面，慢悠悠地一口口吃，你吃愛吃的東西就慢，不愛吃的啊——兩口就吃完了！”

    他抬頭看了一眼趙音音：“不愛吃芹菜和茴香是不是？豬rou也不怎么愛吃，倒是更愛吃雞rou和羊rou。辣的也不愛吃，愛吃炸的香的，甜的挺喜歡吃。”

    家里頭還沒吃過牛rou，他心里頭估摸著，趙音音怕是愛吃牛羊rou的。

    李嬸在一邊笑，低下頭不去看這小兩口調笑。

    趙音音一手摸了摸臉頰——guntang！

    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李嬸，看李嬸沒往這邊看，才嗔了許云海一眼：“你看得倒是仔細！觀察多久了？”

    “那可觀察很久了，”許云海比她臉皮厚著些，他可是要追媳婦的人，“再說了，我自個媳婦，我不好好觀察、那我觀察誰去？我出門上大街上觀察別人，你批準嗎？”

    許云海似乎還是第一次這么光明正大地把媳婦兩個字掛在嘴上，趙音音心里頭一甜，面上卻羞得不行，伸出手想懟他一下、手到了才變成極輕地拍一下：“就你會說！”

    她拍這一下，幾個小孩也從宋致然家里頭回來了?？匆娳w音音拍了許云海一巴掌，小寶跟個小炮彈似的直接沖過來，一把抱住叔叔的腿：“叔，你不興氣我嬸嬸！”

    倆人都被這突然沖過來的小炮彈嚇一跳！

    這些日子下來，小寶已經(jīng)瘦多了，完全不能稱作是小胖墩。不過，這時節(jié)大家都很少能吃到rou，他以前胖也是虛胖。

    趙音音想著這小子以后要去踢足球，特地看了營養(yǎng)學的書，照著書上面給幾個孩子調整飲食。小寶現(xiàn)在比以前有勁兒多了！

    他這一抱，許云海端著的水險些灑出去：“沒有沒有！叔叔跟嬸嬸開玩笑呢！”

    莎莎叉腰大聲說：“不能跟嬸嬸開玩笑！”

    趙音音笑道：“你看，我有四個保鏢呢！你還想觀察誰？趕緊去倒水去！”

    她牽著小寶松開手：“沒事兒，叔叔嬸嬸鬧著玩呢?！?/br>
    幾個小孩都去看趙音音臉上的表情，看嬸嬸真的沒生氣，這才松開了許云海。

    “繼續(xù)玩去吧，等會兒你叔出去買菜，晚上咱家吃炸醬面?！?/br>
    小寶想起來了，就是那個切得碎碎的rou做的醬！桌子上還放了各種各樣的菜，可以加！

    他的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不過，想起來今天哥哥jiejie們教他的，小寶還是小心翼翼地跟嬸嬸說：“嬸嬸，我這次自己夾菜。”

    他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再吃面條也讓嬸嬸給夾菜了。jiejie說了，嬸嬸剛嫁進來就帶這么多小孩，肯定可累了。

    “喲，”趙音音沒多想，伸手捏了一把他的小臉蛋，“行，你自己夾，愛吃什么就夾什么。”

    許云海已經(jīng)晾上了衣服，急匆匆出門去買菜。睿睿趕緊跟上去，他可是得了任務，要對叔叔進行嚴厲的批評教育！

    這還是睿睿第一次主動要跟著一起去買菜，以前倒是小寶經(jīng)常要去，許云海走出門，看了侄子一眼：“怎么，饞汽水了？那東西貴，這個月都喝了一回了，下個月再喝?！?/br>
    睿睿搖頭：“不是，叔，我有話要跟你說?！?/br>
    “哦？說吧，”許云海還以為他惦記著找趙滿倉下棋，“你滿倉叔叔最近太忙了，沒空過來。你之前不是說要慢慢打敗你的師兄們嗎？我記得你有八個師兄，打敗幾個了？”

    提到這個，睿睿蔫了一下，他低下頭：“還沒有……”

    許云海嘿嘿一樂：“沒事兒，別氣餒嘛！你師兄們最少的都學了兩年了，你可別看咱陽山市是個小地方，你老師那可是高人！那是咱陽山市的小棋王！你的師兄們平常都互相切磋著下，你實戰(zhàn)下不過他們也很正常?！?/br>
    “下次我就能贏了小師兄了！”

    睿睿攥緊了拳頭，突然想起來自己這趟出門的使命來。他清了清嗓子，小大人似的站直身體：“叔，我真有事兒跟你說。”

    “哦？說吧?！?/br>
    許云海是挺心疼自己這個侄子的，被換到了那么個家庭里，猝然經(jīng)歷這么大的環(huán)境落差，換成自己恐怕都比不上他。

    他耐心說道：“不管你想要什么，只要叔買得起，努努力都給你買了。叔馬上就要回去工作了，將來努力賺錢，給你們創(chuàng)造好環(huán)境。”

    “現(xiàn)在是委屈你們了……”

    被許云海這么一打岔，睿睿伸出小手拍拍他：“沒有，叔，其實我覺得咱家可好了?！?/br>
    白家的物質條件雖然好，可是他在那里一點也不快樂。哪怕大家都哄著他說他下棋是天才，也不如現(xiàn)在每天被師兄們打擊的日子。

    “不過我感覺你委屈嬸嬸了！”

    睿睿想起來自己的任務，趕緊說起來，生怕等下一打岔又忘了。

    倆人已經(jīng)走到了國營商店，先去買rou。

    買rou是要碰運氣的，并不是說時時刻刻都有rou可以買。絕大部分情況下，都是進一批豬rou，按照全市的人口大致估摸一下，每家能買多少，再減一點余量，然后通知大家拿著副食票或者rou票來買。

    平時也有rou賣，但是這時候能買到的rou就不一定是什么部位、什么品質了，連續(xù)幾天都沒有rou賣的情況也有。

    今天運氣好，許云?？粗鴕ou攤旁邊還有一塊紋理顏色明顯都跟豬rou不一樣的rou。

    “喲，這是牛rou吧？”

    “對，比豬rou貴一塊錢，rou票一樣，只能買半斤，多了不行。買不買？”

    “買買！給我挑點肥的！要半斤！”

    售貨員不耐煩地皺了皺眉：“沒有挑頭，就這么一刀下去，愛要不要！”

    “行行行，同志您辛苦了?！?/br>
    拎了一塊肥牛rou，許云海這才回頭去看侄子：“你也覺得我委屈著你嬸嬸了？”

    睿睿使勁兒上下點頭。

    許云海嘆口氣：“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我給你嬸嬸買的自行車眼看著就要到了……等搬家了，咱家再打一套家具，勉強算是把什么三轉一響三十六條腿都湊齊了?！?/br>
    旁邊的大媽聽著也跟著湊趣：“現(xiàn)在人家小年輕結婚，都有要電視的了！”

    “現(xiàn)在就要電視？那得是有錢人家吧？”

    許云海著急去買菜，跟人家點頭示意了一下，就拉著睿睿往賣菜的地方走。

    他想起來，第一次看了《望鄉(xiāng)》之后，趙音音回家還念叨了好幾天劇情。她是愛看電影的，可是現(xiàn)在也很少有機會能去看了。

    張組長家的電視趙音音也很喜歡看，只不過去看的孩子多，大人沒幾個去的、她這才不好意思去。

    “叔！你聽見我說的話沒有啊，你得好好對嬸嬸！”

    幾個孩子商量好了，裝作不知道離婚協(xié)議的事情。有了離婚協(xié)議嬸嬸現(xiàn)在還不走，肯定是為了照顧他們！要是他們知道了，嬸嬸直接走了怎么辦？

    “知道了！”許云海伸手摸了摸睿睿的頭，睿睿平時特別不喜歡別人摸頭，只讓趙音音摸，今天看在許云海識相的份上叫他摸了一下，“你放心，叔也知道之前辛苦她了，現(xiàn)在叔工作輕松，等李嬸走了，叔肯定不再讓她那么累了。”

    睿睿滿意地點了點頭，許云海也終于排到了，挑著幾樣新鮮蔬菜一樣買了點。售貨員稱好了菜，在他的買菜本上劃了一筆，就給他丟進網(wǎng)兜里。

    睿?？粗迨遒I了一網(wǎng)兜菜，突然想到今天的那個問題：“叔，我嬸愛吃啥?。俊?/br>
    “喲，你小子還挺有良心的啊！”

    許云海挑起眉毛看了一眼睿睿。

    小孩子很少能意識到這一點的，他把牛rou高高舉起來：“看著吧，你嬸嬸肯定愛吃這個！”

    拎著牛rou回了家，趙音音果然喜歡。

    許云海把牛rou遞給趙音音，看著趙音音臉上的笑意簡直都要溢出來了。

    “這么半斤rou也不好燉啊，也不是牛腩……看著有點像是油邊那一塊，這么肥，只能做點牛rou醬吃一吃了。不過擱牛rou醬做炸醬面，可有點浪費了。”

    她嘴上念念叨叨的，可是臉上的喜意卻不是假的，接過那塊牛rou沖洗一下，歡天喜地開始剁菜。

    許云海開始揉面，他力氣最大，揉出來的面做面條勁道好吃。李嬸看了一眼他買的菜，開始切炸醬面的配菜。

    趙音音剁了牛rou，正準備開始炸醬，一抬頭看見幾個小孩都在廚房圍著，小寶抱起掃帚正要掃地。

    她哭笑不得地趕緊把孩子趕出去：“去玩去吧！做飯的時候不能掃地，灰會飄到鍋子里的！”

    小寶點點頭：“那吃完飯我再掃地！”

    伊伊也說：“我刷碗！”

    李嬸笑道：“咋，活兒都叫你們干了，我干啥？這是提前攆我走??？”

    連一直不怎么干活的莎莎也乖巧地過去給趙音音挽袖子，挽好了這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