婄云笑著一欠身：“駱?gòu)邒吒呙??！?/br>
    但問她什么事，她卻又沒說，只看了看窗外，輕聲道：“這會要去迎也遲了，駱?gòu)邒邞?yīng)該已經(jīng)到了府中，太太那邊應(yīng)該會先擺早飯然后說話，她到園子里少說要半個多時辰。姑娘也先用膳吧，勞動駱?gòu)邒唠S我一去，有件事還要嬤嬤幫忙?！?/br>
    “這……”駱?gòu)邒哳D了頓，錦心點(diǎn)點(diǎn)頭，道：“嬤嬤去吧。”

    她神情頗為淡定，駱?gòu)邒咝闹胁挥缮霭侔悴聹y來，最終還是點(diǎn)點(diǎn)頭，應(yīng)聲去了。

    盧mama疑惑道：“這婄云，怎么一大早上就神神叨叨的？”

    “昨兒抓了一日的賊，這會子許是快要有結(jié)果了吧?！卞\心將一支金枝花釵插入發(fā)鬏中。

    繡巧一面為錦心梳頭，一面隨口嘟囔道：“mama你不用驚訝，她這兩日就神神叨叨的……姑娘您是說咱們院子里有賊？她昨兒個那么忙活是抓賊呢？”

    錦心肩膀輕聳，強(qiáng)忍笑意，從鏡子里看她：“你方才想什么呢？才反應(yīng)過來?！?/br>
    繡巧懊惱道：“我這不是想她昨兒個究竟在做什么嘛，我總覺著她昨兒個不對勁，沒成想是抓賊呢。姑娘您別說這個了，咱們院子里怎么有賊呢？那賊偷什么東西了？究竟是哪一個??？”

    “究竟是哪一個，等會就知道了?！卞\心輕笑著道：“是有賊，是只有賊心卻沒那個賊命的賊。”

    她說的意味深長的，話音放得很輕，只有身邊的繡巧與盧mama聽到了，小桔子疑惑地問：“姑娘您說什么？”

    “沒說什么?！卞\心擺擺手，“去吧，擺膳在西屋里。”

    “是?！毙∮窆ы樀貞?yīng)了是，與小桔子躬身退了出去。

    早膳備得豐盛，一碗銀絲細(xì)面、一毆冬筍rou餡的餛飩、一籠屜rou角兒、一籠雪花蒸糕、一籠豆腐皮包子，另有兩碟醬菜、四碟精細(xì)小菜。

    除了那碗銀絲面，錦心都只是略動了動，這桌東西對她的飯量來說實(shí)在是過于豐盛了，填得肚子七分飽桌上也還剩下許多，放下筷子漱了口、凈了手，便叫繡巧等人道：“你們也吃早飯去吧，我自坐坐?！?/br>
    繡巧應(yīng)了是，與小桔子幾個將桌上的膳食撤下到下房里，四個粗使婆子與沒在前頭伺候的丫頭也正用早膳，繡巧進(jìn)屋里一看，卻沒瞧見一個婄云、一個趙婆子，小安道：“你婄云jiejie和趙婆子呢？”

    小安忙道：“一早見婄云jiejie在茶房里，我喊她吃早飯，她說有事沒來，趙婆子好像被她叫去了，駱?gòu)邒咭苍谒堇?。?/br>
    那邊吃飯的錢婆子聽了這話身子都僵了，王婆子伸胳膊夾了一筷子醬菜回來混在粥里，喝了兩口，嘖嘖道：“姑娘桌上的，就連醬菜味都和咱們的不一樣?！?/br>
    她兀自說完，美滋滋地又夾了個豆腐皮的包子吃，轉(zhuǎn)頭看見往日搶飯吃最急急的錢婆子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用胳膊肘懟了懟她：“你怎么了？看你額角都有汗了，不會是熱的吧？熱的正好，咱們倆換個地方，我正嫌這里火氣弱呢，我這涼快，來，咱倆換！”

    錢婆子忽然轉(zhuǎn)頭重重瞪了她一眼，王婆子瑟縮一下，嘟囔道：“你跟我耍什么橫啊，我不是看你熱嗎？”

    她又與董婆子念叨：“這姓錢的今天哪根筋沒搭對？莫不是想錢嬤嬤了？她們兩個倒是好得跟一個人似的，誒你說她倆都姓錢，沒準(zhǔn)還真有什么親戚呢……”

    如此絮絮叨叨的，董婆子瞥她一眼沒言語，低頭悶聲吃飯。

    她卻沒注意到，錢婆子額角的冷汗都滴到自己碗里去了都沒有發(fā)覺，兀自魂不守舍的。

    也就是下房里要撤碗筷的時候，繡巧一面把裝著她特意揀出來的成對rou角、包子、餛飩、兩角蒸糕與醬菜饅頭粥飯的食蘿塞到火盆旁的角落里暖著，口中一面嘟囔道：“就該餓她一頓！有飯都不吃了，能耐的她?！?/br>
    盧mama眼里帶笑地看她，與小嬋念叨道：“你繡巧jiejie啊，別看她嘴上硬，其實(shí)是個心里頭最軟乎的姑娘?！?/br>
    小嬋跟著嗯嗯點(diǎn)頭，正要說什么，忽覺一陣?yán)滹L(fēng)吹進(jìn)來，忙扭頭去看，便見婄云推開門站在門口屋檐下，雙手交疊在小腹前，姿態(tài)舉止是她說不出的好看，神態(tài)也是說不出的感覺，她想不明白那究竟是什么，只能將其歸結(jié)為“威風(fēng)”。

    就是一種讓人在她面前莫名只想服從、抬不起頭的氣勢。

    與平日和她們嬉笑打鬧的婄云實(shí)在是相差甚遠(yuǎn)，她下意識地就定在那里不敢動彈，室內(nèi)其他人多半也是與她一同的感受。

    婄云見安靜下來，方才沉聲道：“正屋東耳房前，姑娘叫，收拾好東西即刻過來。都把大衣裳穿上，免得受了風(fēng)寒?！?/br>
    東耳房指的是錦心所居正房東邊的那間與正屋相連的耳房，那里錦心本打算收拾成書房，不過如今那里頭還只有依墻打造的幾面書架，新打造的書案抬來的時候蹭掉了些漆，又被打回去補(bǔ)漆了，如今屋子里還是空空蕩蕩的。

    這會聽到婄云傳的話，眾人無不訝異，到底剛才被婄云鎮(zhèn)了一鎮(zhèn)，連忙嗯啊點(diǎn)頭。

    唯有錢婆子聽了雙膝一軟險些跪下，王婆子也察覺出不對來，扶了她一把，問：“誒你今天到底怎么了這是？”

    錢婆子沒顧上和她說話，匆匆用袖子抹了把頭頂?shù)暮梗瑳_著她往日最不厭煩不屑的婄云討好一笑，“我今兒身子有些不舒服，可否不去了？姑娘行行好，給我行個方便，我身上是真不舒坦——”

    “再不舒坦，姑娘叫你，你也得過去。”婄云口吻平淡：“沒準(zhǔn)過去之后，姑娘還能幫你診一診病呢？半刻鐘后人人都要到，少一個，姑娘也有說法?！?/br>
    “是?！崩C巧先行應(yīng)是，婄云看她一眼，繡巧沖她眨眨眼，婄云眼中流露出一抹不易叫人察覺的笑意。

    等眾人推推搡搡地來到東耳房前的時候，便見屋子門口赫然立著一架屏風(fēng)，駱?gòu)邒叨硕苏卣驹谄溜L(fēng)前屋檐下，隔著一條廊子與欄桿，眾人站在庭.院當(dāng)?shù)叵?，定睛一看，才見到駱?gòu)邒咦氵呥€跪著一個人，縮成一團(tuán)面向屏風(fēng)跪著，身子瑟縮著。

    到底是共事過一段時間的，有眼尖的一眼就看出正是早上吃飯時候沒見到的趙婆子，見她這模樣，有人“哎呀”了一聲，眾人循聲看去，可不正是王婆子嗎？

    王婆子見眾人都來看她，縮縮肩往后退了兩步，往董婆子身后躲了躲，方才問：“這是怎么回事？”

    錢婆子整個人已經(jīng)僵在原地了，小丫頭們也俱都震驚疑惑，駱?gòu)邒吣抗饩従徳诒娙松砩蟿澾^，低頭冷冷道：“說吧?！?/br>
    “我、我……正月初三那天晚上，輪到我和錢婆子守在院子里上夜，我與錢婆子走到正房西屋姑娘臥房里，想要打開姑娘的首飾柜子第二層的屜子，從里頭拿些金銀珠子出去當(dāng)錢用。那屜子上了鎖，我家男人他爹年輕時候給人開鎖，我家男人也學(xué)了兩手，我跟著知道一些，想試著打開，但我試了兩下都沒打開，外頭就有巡夜的人進(jìn)來說話，錢婆子就熄了燈，匆匆拉著我出去了……”

    趙婆子一開始說話還有些磕巴，后來便急急將早上招給駱?gòu)邒吲c婄云的話都說了出來。

    錢婆子雙膝一軟，撲通一聲跪了，駱?gòu)邒邊s并未理會她，婄云使小安與麥芽過去架她起來，轉(zhuǎn)身冷冷看向趙婆子，“為何是錢婆子與你一起？”

    趙婆子瑟縮著道：“她知道我夫家會兩門開鎖的手藝，就問我會不會，我先前說我不會，她就說我若是會，有好大的富貴等著我。我兒子在外頭賭錢欠了賭債，不敢叫我男人知道，可賭場的人說再不還錢就剁我兒子的指頭，我想了兩天，就告訴錢婆子我會。錢婆子就告訴我姑娘的首飾柜第二層里有好東西，我把柜子的鎖撬開，就有大富貴等著我，等東西出來了，我們兩個五五分賬?！?/br>
    “她告訴你柜子里都有什么？為何你們兩個就要開這個柜子？姑娘首飾柜里更珍貴的東西不是沒有。”婄云聲音冰冷，趙婆子聽了更是抖如篩糠，哆哆嗦嗦地道：“她說里頭有好些好珍珠，還有九兩金子，拿出去能當(dāng)不少錢使。我也說了，姑娘柜子里還有更值錢的，她說姑娘柜子里，其余幾層都是些什么東西她拿不準(zhǔn)，巡夜的人時不時就會進(jìn)院子里來說話，我們兩個不能在屋里多浪費(fèi)時間。”

    婄云冷哼一聲，“沒想到錢婆子你還真有幾分智慧?！?/br>
    “啊——”一只腳剛踏進(jìn)院門的錢嬤嬤驚呼一聲：“這是做什么呢？”

    文夫人院里的秦嬤嬤也跟著一同到的，也震驚道：“這是怎么了？”

    “兩位嬤嬤莫慌，審賊呢?！卞\心的聲音從屏風(fēng)后頭傳進(jìn)來，“我這院子里近來出了樁奇事，這會正審著呢?！?/br>
    二人均是不明所以，盧mama便走過來將方才聽到的緣由經(jīng)過快速說與二人聽，婄云目光冷冷地注視著錢婆子，“你怎知道姑娘首飾柜子的第二層里是那些東西？”

    錢婆子顫抖著嘴唇，“是、是、是錢嬤嬤！她與我吃酒的時候多了，告訴我的。她說姑娘放收拾的螺鈿柜子第二層里好些好東西，有四五顆好珠子，那些珠子拿出去少說能值百兩銀子，我就、我就動了賊心……”

    秦嬤嬤聽了眉頭一皺，錢嬤嬤面色巨變，有些慌神，婄云面不改色，繼續(xù)問：“那若是初三那夜被你們兩個得手了，你們又準(zhǔn)備如何呢？等姑娘搬回園子里，首飾柜子里丟了東西是絕對瞞不住的?！?/br>
    錢婆子忽然撲通一聲，極力掙開架著她的兩個人，又跪下了，這回小安與麥芽沒再把她架起，而是在駱?gòu)邒叩哪抗馐疽庀峦撕髢刹健?/br>
    錢婆子身子抖著，顫聲道：“我家那男人正是后門上守夜的，他那日在職上，屆時喊兩聲有賊，正月里風(fēng)大，園子里還有貓狗，風(fēng)一起來貓狗交換，樹枝子一搖就是一道黑影，只要有人喊一聲，旁人保準(zhǔn)信了。年前就出過一回這種事，我才想出這個法子來。等回頭把姑娘屋里弄得亂些，我們兩個趁夜把院里雪一掃，什么也看不出來?！?/br>
    她知道自己是逃不掉了，只能不斷磕頭，哀聲道：“我是一時豬油蒙了心，鬼迷心竅，姑娘饒命，姑娘饒命??！”

    秦嬤嬤面色鐵青，斥道：“荒唐！”

    “好了，這件事算是有了結(jié)果了。依秦嬤嬤和駱?gòu)邒?，這二人應(yīng)該如何罰？”錦心問道。

    秦嬤嬤立刻斬釘截鐵地道：“拉出去重打二十板子，錢婆子一家發(fā)賣，趙婆子全家打發(fā)到西北莊子上去，永不許回金陵！”

    “那就請嬤嬤原原本本地回給太太吧。”錦心似是有些累了，輕嘆一聲，道：“這事屬實(shí)叫人頭疼，稍后駱?gòu)邒?、婄云，你們兩個跟著一起回太太去吧?！?/br>
    駱?gòu)邒叱林貞?yīng)是，又道：“還有一事?！?/br>
    錦心淡淡道：“說?！?/br>
    隔著屏風(fēng)，也看不見人的神色，話音里聽不出喜怒，能看到面孔的婄云與駱?gòu)邒叨际菨M面冷色，錢嬤嬤心驚膽戰(zhàn)的，知道自己酒后把錦心首飾柜里東西抖摟出去這事是不會輕易過去的。

    果然，駱?gòu)邒哂中幸欢Y，畢恭畢敬地對屏風(fēng)后的錦心道：“奴婢蒙姑娘信重，斗膽掌漱月堂中奴仆行事之矩，如今有件事不得不稟。論理，錢嬤嬤原是姑娘大家教引嬤嬤，并非我府眾人，乃是太太下帖請來的，有聘書在，與我同級，專司教引姑娘禮儀。論理，我是管不到她的。

    但如今，是她與人吃酒，將姑娘的梯己財物說與院內(nèi)粗使知道，使錢、趙二人動了貪財之心，她雖并非主犯，卻也有罪過在身。此時言與人的是姑娘房中財物，若往后酒后又與人說出姑娘的私密事呢？此時不得不嚴(yán)重看待，如何處置，還請姑娘示下?！?/br>
    院子里靜了一會，或許宮廷生活還是帶給錢嬤嬤一個好處，就是叫她不會肆意求饒，即便這會心里生怕丟了文家這樁好差又在文家人手里吃了虧，手尖顫顫，身上卻還恭敬地垂著頭，一副順從恭謹(jǐn)聽從發(fā)落的模樣。

    但她心中卻是鈍刀子磨rou一樣的難受，抓耳撓腮的著急，錦心越是沉吟不言，她心里越是七上八下的。

    過了半晌，錦心的聲音響起，卻是對著秦嬤嬤的：“錢嬤嬤如何處置，我自然是聽母親的。但我有一言，請秦嬤嬤轉(zhuǎn)告母親。”

    秦嬤嬤忙恭謹(jǐn)?shù)溃骸肮媚镎垖?。?/br>
    “請嬤嬤替我轉(zhuǎn)告母親，錢嬤嬤在我身邊伺候也有二旬時日，我與她磨合得不錯，知道她本心不差，于規(guī)矩禮儀上亦是極通的，此時換了人，恐怕也不能比她合心，故而我還是想留下錢嬤嬤。

    只是錢嬤嬤行事如此，我卻也信不得她了，沁兒斗膽，請母親一句，往后只錢嬤嬤每日引導(dǎo)禮儀片刻，其余時間不叫她近身伺候，知道沁兒房中事。錢嬤嬤本是咱們家雇來的，除了教引規(guī)矩外，本也是要伺候我的，當(dāng)下我不敢叫她在屋里伺候了，后頭茶房里倒是少一個能上灶的……”

    錦心聲音微頓，旋即笑了，“瞧我，錢嬤嬤乃是宮廷出身，我怎能如此折辱與她。還是請母親叫錢嬤嬤出府去吧，只是往后，外頭但凡傳出我的半分聲訊……”

    “那自然是要找錢嬤嬤的。”自己看的人出了這等事，秦嬤嬤面上也不大掛得住，這會錦心如此說，她連忙順著道，震懾了錢嬤嬤一番。

    婄云站在屋檐下，此時一眼望來，眸中威嚴(yán)冷肅豈是常人可比，不怒自威。

    錢嬤嬤被她目光一瞧，竟然撲通跪下，連聲道：“奴婢不敢了，奴婢再不敢了，請姑娘您開恩，容奴婢留下吧。”

    她被婄云這目光一看，便恍惚好似回到宮廷之中一般，宮里出來的人骨子里總會刻著對這種屬于上位者目光的恐懼。

    她連聲哀求，渾身瑟縮。麗嘉

    “唉……嬤嬤你這說的，繡巧你快攙嬤嬤起來?！卞\心道：“我又豈是那等狠絕之人，嬤嬤怎么怕成這樣，您可是我的教引嬤嬤啊，又不是這家里的奴才，如此實(shí)在是折煞我了?！?/br>
    她不說還好，這會一提，錢嬤嬤便想起前段時日她試圖在日常上拿捏錦心之事，登時嚇得渾身更抖了，連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br>
    錦心在屏風(fēng)后一瞧案幾，婄云便轉(zhuǎn)身從廊子走下，來到錢嬤嬤身邊攙扶起她，眉目沉沉：“嬤嬤還是持重些為好。”

    秦嬤嬤聲音有些惱，壓低聲音道：“好了，你還要在一院子的人面前叫她們看熱鬧嗎？快起來，與我見太太去！”

    說著，從外頭叫了兩個修建梅樹花枝的婆子來，把錢、趙二人架上，叫錢嬤嬤跟著，駱?gòu)邒吲c婄云自然隨后，一行人便往定頤堂去了。

    遠(yuǎn)遠(yuǎn)看著，倒真有幾分氣勢洶洶的意思。

    主要是秦嬤嬤面上掛不住，臉色鐵青難看，嚇壞了一路遇上的丫頭婆子。

    第四十三回 “阿娘只是希望，你能多依……

    院內(nèi)被帶走了三個人, 另外又跟著去了兩個人，留下的俱都低頭小心翼翼的，錦心披著狐裘從屏風(fēng)后走出來, 站在廊檐下，身后屏風(fēng)上是一只展翅獨(dú)立的白鶴, 她一身雪白狐裘, 身影獨(dú)立, 面孔身段尚都是一團(tuán)稚氣的模樣, 卻有一分叫人不敢直視的威嚴(yán)。

    她目光徐徐環(huán)視過眾人，緩聲道：“都去做事吧，天兒冷，茶房里有一鍋姜湯，每人倒一碗喝去吧?！?/br>
    她頗為平淡和煦的模樣, 底下人連忙答應(yīng)著, 錦心瞥見那個叫小安的丫頭眼睛亮亮的, 便有一抹笑意悄無聲息地爬上她的嘴角。

    盧mama近前來, 滿懷擔(dān)憂地道：“姑娘，這會風(fēng)大, 咱們進(jìn)屋里去吧?！?/br>
    錦心點(diǎn)點(diǎn)頭，輕聲道：“這幾日咱們院里若是有要回家吃年茶的，家生人只管與駱?gòu)邒哒f一聲, 交代好去時歸時, 便可回去。外頭的要家里來接，回去小住一兩日也可，盧mama你記著，回去的時候每人給裝兩盒點(diǎn)心帶著?！?/br>
    盧mama笑著應(yīng)下，眾小丫頭這幾日跟著錦心來去, 也是忙碌，見文家過年熱鬧，自然想家，此時聞得錦心此語，無不感恩戴德。

    錦心見狀，又道：“今年是因?yàn)榘徇M(jìn)園子里第一年，大家難免忙亂些，等明年，過了正月初五日，你們家中便可以陸續(xù)來請接你們家去。今年若是有攢著休沐等過年時回家的，記得提前與駱?gòu)邒哒f一聲?！?/br>
    眾人紛紛應(yīng)是，繡巧見起風(fēng)了，便上來扶著錦心往屋里走。

    過了半日駱?gòu)邒吲c婄云回來，同來的竟是蕙心，她進(jìn)屋前抖抖斗篷上剮蹭到的雪花，進(jìn)屋里見錦心坐在炕上解九連環(huán)，便笑了起來：“阿沁你幾時還玩起這個了？”

    “打算給林哥兒的，我先拿來玩玩?！卞\心半點(diǎn)不感到羞恥，坦坦蕩蕩地昂起下巴，蕙心不由輕笑，結(jié)了斗篷來到錦心身邊坐下，輕聲道：“錢氏之禍駱?gòu)邒咭呀?jīng)原原本本地回給了母親，母親的也已經(jīng)做出了懲處，各打二十大板后，錢氏一家發(fā)賣，趙氏一家打發(fā)到西北莊子上用不許回來，這個是依府里的規(guī)矩行事，秦嬤嬤是說過的?！?/br>
    錦心點(diǎn)點(diǎn)頭，“是，母親這樣處理，我沒有意見?！?/br>
    蕙心抿唇一笑，眉心卻是蹙著的，“這兩個不過是個蠢人，也就罷了，卻是那對你的妝奩留心，還與人吃酒說出去的錢嬤嬤更為可惡，怎么你偏要留下她，母親竟也是這樣想的，這豈不是在身邊養(yǎng)虎為患嗎？”

    錦心笑了，“駱?gòu)邒呤滞笥矊?shí)著呢，她在我院里留著翻不起什么風(fēng)浪來，我的日子過得也會比再來一個教引嬤嬤輕松?！?/br>
    蕙心似懂非懂的，想起文夫人方才的言語，還是沒多說什么，只眼中帶著幾分厭惡，“那也罷了，今次母親停了她半年銀米供奉，往后也不許她在你身邊伺候了。她若還引出什么事端，你只管與我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