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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庶女只想長命百歲 第71節(jié)

    這足以說明,京中對秦王府的看重。

    賜婚的圣旨也在當日宣讀,引得半個金陵側(cè)目,隨后沒多久便過了大禮。

    納征前一日,蕙心在文府中領(lǐng)受了王妃金冊并皇室賜下的鳳冠霞帔,錦心身體尚未痊愈,文老爺舍不得她大太陽底下跪著陪伴受旨,她又想看熱鬧,便叫她在府內(nèi)正廳里挨著窗坐。

    婄云在身邊陪著她,她親眼看著蕙心接過沉重的金冊,看著立在廊下的俊朗青年溫柔地望著蕙心,錦心輕輕地舒了口氣,笑了。

    第七十五回 謝霄,你先別跪了, 我求……

    納征那日是個極好的天氣, 兩家大定,按例,文家要設(shè)宴款待賓友。

    秦王太妃攜子親自上門下聘, 內(nèi)廷司派來的司禮太監(jiān)傲然立于門前宣讀皇室賜禮名冊,打頭是“珠翠雙鳳燕居冠”一只、金絲嵌白玉滿池嬌如意一對, 而后珠玉種種綺羅無數(shù), 均是內(nèi)宮工藝打造, 再有金銀珍珠按兩稱計。

    合得八箱并十四捧盤, 宴上賓客矜貴些的還能沉住端莊,只矜持地抬眸去看,不算矜持的都跂足探看,只覺一片金光璀璨,使人眼花繚亂。

    太妃還在側(cè)笑吟吟與文夫人道:“這已是簡略過的了, 內(nèi)宮只賜下這些金銀珠玉, 我府中領(lǐng)金又按例備齊了納聘之禮, 霄兒還到郊外去打了一對大雁來, 瞧——就在那兒呢?!?/br>
    她知道文夫人的底細,怕文夫人覺著這份皇室賜禮簡略, 是皇室對秦王府不夠重視,故而特意解釋了一句。

    文夫人笑著與她說話,“這已經(jīng)很好了, 難為的是王爺?shù)挠眯??!?/br>
    比起在場其他人, 她尚且沉得住氣,不覺著簡陋,也不覺著豐厚。

    其實在場眾人拿個不是手里走過千金萬金的?人說商門豪富,最不缺的金銀,和金銀上的眼界。

    這份賜禮說貴重是算不上的, 約莫是因為路途遙遠的緣故,原本隱有的賜禮被砍掉大半合算為現(xiàn)銀賜予秦王府,由秦王府自行預(yù)備,不然擺出來可不只這八大箱十四捧盤那么簡單。

    原本皇室聘親王妃的聘禮是在“華”字,如今就是在“貴”字了。

    皇廷賜禮,才顯得大不一般。

    也因為這份大不一般,叫人總有兩分興奮。文家?guī)孜挥H眷太太站在文夫人身邊,其中一位衣著倒是光鮮,只是釵頭上珠子顏色光澤有些不大好了,但圓潤碩大,一看便知當年定非凡品。

    下巴揚得很高,很傲氣,妝容修飾得也很精細,但依稀可見歲月的滄桑痕跡,鼻側(cè)眉心的紋路又襯得她有幾分刻薄,一雙上挑的丹鳳眼里不帶笑意,即便面上笑著,也不顯和善。

    此時張口就是:“這皇室賜禮貴氣太重,文家的姑娘怕是承受不住,簡略過也好,免得折煞了小女孩的福氣?!?/br>
    她對在場的很大一部分人來說都是生面孔,秦王太妃看著她也恍惚了一下,半晌才道:“這是你家大姑奶奶吧?你剛嫁來那年,也見你帶她走動過?!?/br>
    文夫人眼神往后一掃,看著文家大姑奶奶的眼里都帶著冷意,旋即與王妃笑道:“是,當年我初嫁過來,也帶著她走動過兩個月,只是沒多久她就出嫁了,就嫁到揚州那邊。這些年,還是我小姑子與這邊走動得多些,太妃你也見過幾次?!?/br>
    “不錯?!碧c了點頭,順著文夫人的話說下去,文家?guī)孜挥H戚對視兩眼,悄悄撇了撇嘴,也不理她,倒有從遠處走來的一位中年婦人笑呵呵拉著她走了,言語間對她頗為熱絡(luò)殷切,錦心立在廊檐下看了一眼,那位夫人身后跟著的人倒是眼熟。

    云幼卿婚房里想鬧事兒的那個志哥兒他娘,興大奶奶。當下她小媳婦似的跟在那婦人身后,婦人的身份可想而知。

    文家支庶繁茂,不過近支并無親眷,文老爺?shù)母赣H是獨子,文老爺亦是獨子,文家便無三代內(nèi)的血親,其余旁系眾多,也不按血緣親疏論。

    哪個自己有能耐,在生意上能出力,在族中地位自然高,或者自己有本事,能讀個書或者支起自己的一攤子生意,只要從前沒有舊怨的,本支也會扶持。

    關(guān)系自然還是要看走動的。

    也有與這邊不合的,舊年恩怨,倒也不至于撕破臉皮,就是沒事蹦跶蹦跶膈應(yīng)人,比如那位興大奶奶一家。

    要說做家主,文老爺是很合格的,待族中子弟都很扶持,有孩子要上學(xué)讀書的,府內(nèi)必出銀兩束脩幫扶,有要嫁女兒家境貧寒的,也能支出銀錢給造妝奩用,或有生了病吃不起藥的,府里也必定幫助。

    但再多的,文老爺?shù)降滓灿凶约旱钠捩獌号?,與那邊的關(guān)系一隔再隔,用的勁也有限了。

    便是如此,在本職中,文老爺便已經(jīng)算是做得極好的了,旁支中不少感念他的人,文夫人又素來待人寬厚,故而文家在金陵還算家族和諧、家風不錯的人家。

    這會文大姑姑這話一出,原本想近前來打個招呼的年輕媳婦們便都退了兩步,文夫人淡淡瞥了一眼她的背影,壓下一聲輕哼,沒再理她。

    今兒是蕙心的好日子,那兩只活生生的大雁一被提上來,給面子地先“噶——”“噶——”叫喚了兩聲,還懂配合,一鳥叫一聲,先后交錯,仿佛相互呼應(yīng)。

    錦心聽是兩聲鴨叫,庭間卻立刻便有人道:“這是祝王爺和文大姑娘往后琴瑟和諧、舉案齊眉!”

    場上立刻是一片的“比翼連枝、白頭偕老”“絲蘿春秋、笙磬同音”還有什么“花好月圓、鴛鴦福祿”,左右都是好聽的話,錦心聽的時候就在想,前人是得造出了多少祝人夫妻感情,夠這一群人你一聲我一聲,滔滔不絕烘得席上都一片熱鬧。

    但她真心希望,蕙心日后能真的如了這些祝福,一生歡喜順遂,夫妻和睦情濃。

    看謝霄那個眉開眼笑的樣子,應(yīng)該是會的。

    那兩只大雁套得有水平,不是獵來的,身上不帶傷,好吃好喝地養(yǎng)在王府里,精氣神十足,叫得給面子,謝霄聽得紅光滿面的,錦心估摸著等被蕙心帶回了王府,這兩只鳥的伙食水平就得再升一個檔次。

    秋日里,金陵多少有些風,錦心站在廊檐下,一陣風吹來,還是催得她咳了兩聲。

    繡巧便有些急,忙道:“我去斟些熱茶水來?!?/br>
    席上備的都是或沏或煎的茶,錦心現(xiàn)下忌口不說,那些帶咸辛味的茶她也吃不慣,要預(yù)備錦心喝得慣的,繡巧還得往后頭茶房里去找,這會子后頭忙叨,尋來恐怕要些功夫。

    錦心看著謝霄,手中的帕子松了松,指頭貼在小腹前擺弄幾下又往后頭方向一指,謝霄眸光微變,不著痕跡地垂了垂眼簾,算作點頭。

    錦心便徐徐轉(zhuǎn)過身,對婄云道:“這邊鬧哄得緊,咱們往后走走吧?!?/br>
    婄云點頭應(yīng)下聲,扶著錦心緩緩轉(zhuǎn)身離去了。

    那邊謝霄看著她轉(zhuǎn)身走了,心中猶有震驚,即便因婄云已在文府中而有了幾分猜測,但這幾年來錦心不生不顯的,他就沒敢往那邊深想。

    卻不想他最初的那幾分猜測原來才是最準的。

    要真仔細算,這位怕是回來好幾年了吧?只怕比他都還要早些。

    這些年,就這樣不生不顯安安穩(wěn)穩(wěn)的過日子,都說這位野心勃勃,可那幾分野心,到底是生來就有的,還是被家仇國恨逼出來的呢?

    謝霄不動聲色地打起精神來,沖周遭人客氣幾句,拔步去了。

    繞過正廳走出不遠,賓客逐漸罕至,轉(zhuǎn)角處一棵百年老樹參天,枝干繁茂,樹后墻角影影綽綽露出一抹裙角來,謝霄上前兩步,便見錦心面墻站著,手撫在樹干上,看不見面色神情,自然也猜不出她才想什么。

    謝霄走近大樹與墻夾成的隱蔽空間里,靜了兩瞬沒做聲,錦心似乎輕笑了一聲,“你的性子也這般沉悶起來了?”

    “我是在想,是以故友禮待,還是向您做個揖請安,要按正經(jīng)規(guī)矩來,我還得給你跪一個呢,今兒的衣裳不好動作太大,一跪了塵土褶皺,前頭就叫人看出來了。人家回頭一傳,嚯——秦王給文家大姑娘下聘當日,激動得就在文府里給賓客們跪了——”謝霄叨叨道。

    錦心扭頭對他翻了個白眼,略帶幾分嫌棄,“忒嘮叨了?!?/br>
    謝霄揚起下巴,自如得意地道:“架不住你jiejie喜歡?!?/br>
    這人,真是叫人不知說什么好。

    錦心笑了笑,道:“也別什么故友不故友了,我如今可是你小姨子,你可得好生捧著我,不然我回頭一狀告到王妃前,某人的日子怕不好過啊?!?/br>
    謝霄并不打算拿“妾身未明”的自己去挑戰(zhàn)在媳婦身前這個黑心小姨子的地位,便拱手沖她作揖道:“那得請四meimei高抬貴手,繞過則個了?!?/br>
    “好了,我有正事說?!卞\心自袖筒中取出一只小巧的繡囊來,鄭重地交給謝霄,道:“郊外半山觀,乘風道長,你替我?guī)н^去,叫他將答言寫下,仍裝在這個繡囊中,哪日你尋空,送到奇珍閣去?!?/br>
    謝霄點點頭,聽她說的是正事,面色便也鄭重起來,道:“放心,一定辦妥?!?/br>
    他也沒多問,錦心交代了他就記下,這是多少年并肩作戰(zhàn)培養(yǎng)出來的默契,見錦心沒別的事了,又笑道:“奇珍閣雖然不過在金陵開了一家店,可客如流水門庭若市,單單玻璃一項就是多少進項,今年又推了大片能鑲嵌窗戶的玻璃出來,可謂是日進斗金。時年也是費盡心思了?!?/br>
    都相處多少年了,一個眼神一句話什么都明白了,錦心便知道他和賀時年必定有過聯(lián)系了,心里最后兩分疑慮也被解決掉,她點了點,不管他們聯(lián)沒聯(lián)手、在做什么,只嚴肅地望著他,鄭重叮囑道:“我還有最后一句話,也是今日最要緊的話要說與你?!?/br>
    謝霄一肅,微微低頭:“你說。”

    論身量,錦心小娃子一個,不到謝霄胸高呢,她仰著頭,謝霄低著頭看他,一個正色莊容,一個擺出恭敬聽訓(xùn)的姿態(tài),怎么看怎么別扭。

    婄云捧著披風,腳步頓住一瞬,又狀似無事地繼續(xù)向前,腳步緩慢,微微低著頭,一派恭謹姿態(tài)。

    錦心道:“你要待我大jiejie好,好一輩子,不要叫她受委屈。你們兩個好生生地過一輩子,再過些年,沒準還有故人聚首,咱們湊一桌牌九的機會呢?!?/br>
    謝霄目光柔和地望著她,摒棄了臣屬對上位者的恭謹,好像真是一個年長出妻子小meimei許多的溫和姐夫,又像是兄長對著自家的小妹,他軟聲道:“好,我記下了。你放心,我此生,必定不負蕙娘。若負蕙娘——”

    他徐徐抬起頭,望著天邊飄忽的幾朵白云,聲音也有些飄蕩了,“叫我一生,再無歸處,飄蕩人間,死后無人祭拜,做孤魂野鬼。”

    再無歸處。

    這對他們這些人來說,也可以說是極重的誓言了。

    一個個提刀握劍上了戰(zhàn)場,翩翩公子披上甲胄,所求者,不過一安穩(wěn)歸處。

    心里的安穩(wěn)。

    錦心這回沒遲疑,很干脆地點了點頭,嘴角向上翹著,眼睛有些濕潤,卻也亮晶晶的含著笑意,她重復(fù)一遍:“你們兩個,要好生生地過一輩子。”

    “也祝四姑娘能與賀公子再續(xù)前緣,恩愛一生、白頭偕老。待老來,咱們同賞紅梅輕絮,飲海棠新酒?!敝x霄雙手交疊,鄭重一禮,錦心徐徐欠身還禮,二人相對,抬眼時均都眉眼帶笑。

    謝霄不能在此多留,恐升風波,二人匆匆交談畢了,他把素白底繡淡藍云紋的繡囊往懷里一揣,輕輕甩袖,又是一副濁世佳公子的姿態(tài),翩然離去了。

    錦心氣力有些不足,她前些日子犯了病,身體本也未曾痊愈,不過是不舍得錯過蕙心的這個好日子才堅持來了前面,方才與謝霄一番言談,心緒起伏劇烈了些,這會便感到疲累了。

    她扶著大樹緩緩在石凳上坐了,仰頭望著繁茂的樹梢柳枝,心中忽然升起萬分滿足安然來,只可惜賀時年此時不在身側(cè),倒叫她少了個能分享傾訴的人。

    思及此處,錦心笑了笑,輕喚道:“婄云啊?!?/br>
    她聲音很輕,但婄云很快就走了進來,往她側(cè)前方一站,將水綠的披風展開替她披上,套上胳膊,系上小腹前的帶子,婄云手很利落地系出個漂亮的蝴蝶結(jié)來,面上笑盈盈地應(yīng)了一聲“誒,奴婢在呢”。

    錦心便又笑了,瞧,婄云也在呢。

    她這一生所求,除了個賀時年,都安安穩(wěn)穩(wěn)地在這一府里了。

    石凳上有些涼,婄云早有準備,將帶來的錦墊替她鋪上,錦心便很乖巧地順著她的動作起身又落座,仰頭望著她,笑道:“婄云,你不知道我有多開心?!?/br>
    能看到文家風風光光地迎接屬于大jiejie的聘禮,能看到大jiejie端然跪立在庭下接受親王妃金冊。

    大jiejie笑得那么好看,溫溫柔柔的,宛若三月春水、玉蘭花開。

    阿娘、阿爹、兄長、幾位jiejie、母親……家里的每一個都那么開心,便是小小的林哥兒,都美滋滋地抱著一捧糖,小蜻蜓點水似的在這停一下、那停一下,總歸是滿場的轉(zhuǎn)悠,喜得眉開眼笑的。

    婄云替錦心理了理領(lǐng)口,她的鬢發(fā)有些亂,應(yīng)是被風吹得,婄云替她撫起碎發(fā)挽在耳后,低聲道:“看著您歡歡喜喜、健健康康的,奴婢也開心。算是奴婢求您,您可否叫奴婢多開心些年月?!?/br>
    錦心垂頭看著她,不由笑了,是很輕松的笑,“你放心吧,我的身體定無大礙的?!倚睦锞褪沁@么覺著的。那么多年了,我?guī)状稳际强恐庇X活過來的,總不至于重活一回,這直覺忽然就不靈了吧?”

    錦心拉住婄云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婄云感受著手下緩而有規(guī)律的起伏心跳,終于也笑了。

    只是笑里似乎還帶著幾分憂愁,她仰著頭,目光很溫柔地注視著錦心,又伸出一只手去整理錦心那些不安分的碎發(fā),聲音放得很輕、很柔,仿佛是怕稍大些便把她想要祈求的神佛嚇遠了。

    她道:“會一直靈驗的,奴婢信您?!?/br>
    只要您平安,奴婢別無所求了。

    她一身孑然無親無故,算來能作為牽掛者,也唯有一個錦心了。

    若說是執(zhí)念深重才能有帶著記憶重生的機會,那么她的執(zhí)念,便是錦心。

    這小角落有墻和樹擋風,坐在石凳上倒是頗為舒適,只是做了一會,錦心便道:“繡巧取茶該回來了,找不到咱們該著急了?!?/br>
    “偏廳里內(nèi)屋置了繡榻,太太一早特意叫碧春來交代的,奴婢扶您去那邊歇著,然后在廊下等繡巧?!眾缭菩Φ?。

    錦心點了點頭,婄云便扶著她緩緩起身。

    錦心的身體時好時壞,這一年來雖說不好,也沒到每況愈下的程度,暫且用藥穩(wěn)住,沒有好轉(zhuǎn)也沒有惡化,氣血盈虧補了那么多年都沒補回來,今年精神上又不大好,常常困倦,嗜睡乏力,閆老換了幾個方子都沒有大效驗,急得掉了兩把胡子。

    好在脈象上還看不出惡化來,這一點叫她身邊的幾人都松了口氣,至于精神恍惚……實不相瞞,閆老最近開始研究易學(xué)了。

    把這位醫(yī)學(xué)大家生生逼得轉(zhuǎn)去學(xué)易,錦心心中很有些愧疚,叫婄云勸了閆老兩回,自己也終于不干躺著不在意了,今下提筆寫信,悄悄托了謝霄轉(zhuǎn)交給乘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