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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江山,你隨便捏 第180節(jié)

    劉珂有些舍不得離開人,忍不住道:“今天除夕,尚夫人不在,尚小姐也不在,凌凌,只得留你一人在府?!鄙屑医忝玫却汗?jié)過后,會隨著高學(xué)禮過來。

    尚瑾凌彎了彎唇,“沒關(guān)系,我等你回來,我們一起守歲。”

    劉珂撓頭,“我也想,不過宮里頭得鬧很久,等我回來怕是很晚了,你還是早些睡?!?/br>
    “很晚?”尚瑾凌挑了挑眉,意有所指道,“皇上怕是沒那個興致看到你。”

    這么一說,劉珂瞬間高興了,“行,那你等哥?!?/br>
    *

    除夕家家戶戶閉門團(tuán)圓,只有宮門口車水馬龍,來來往往,百官紛紛落轎下馬,步行進(jìn)入皇宮。

    劉珂到的時間不早不晚,文武大臣見到他,無不是恭敬行禮問候,昨日有些大臣猶豫著沒敢登門,心中依舊忐忑,言語之中頗為小心,生怕這位記仇記恨的七皇子掌權(quán)之后給他們小鞋穿。

    遙想六年前人見人憎,誰都嫌晦氣的七皇子,如今炙手可熱的有些可笑。

    劉珂現(xiàn)在已經(jīng)失去了捉弄人的興趣,只是擺了擺手,“那就補(bǔ)上一份賠禮,如何?”

    那官員一聽,立刻高興道:“寧王殿下真是寬宏大量,下官謹(jǐn)記?!?/br>
    邊上聽得大臣,見劉珂肯收賠禮,也跟著解釋說:“昨日實(shí)在是頭疼犯疾,不敢驚擾殿下晚宴,這才未曾登門,還望殿下過后務(wù)必賞臉,容下官告罪。”

    劉珂沒在意,“告罪就免了,回頭也補(bǔ)一份賠禮就是。”

    “下官明白。”

    這年頭,送禮都得害怕人不收,非得尋個奇形怪狀的借口,聽著讓人啼笑皆非。

    “老七如今是不得了。”這時,身后傳來一個諷刺的聲音,“以前這些人恨不得避你遠(yuǎn)遠(yuǎn)的,如今一個個生怕入不了你寧王的眼,實(shí)在是……”

    “令人羨慕?!倍送踹€未說完,劉珂就給補(bǔ)上了,還笑嘻嘻地戳了一下他的痛腳,“昨日有沒有氣得掀桌子?”

    “不過是父皇親至,給你體面罷了,為兄這種恩典已經(jīng)得過不少,老七你頭一次,未免過于激動。”端王兄淡淡地道,眼神里帶著不屑。

    如今這京城,最有可能的便是這兩位了,周圍的官員紛紛止步,豎耳傾聽,順便看個熱鬧。

    “一次就夠了,多了也煩人?!眲㈢嫣职鸭缟系难┗ńo撣去,笑道,“端王兄,還能再跟你一同過個除夕,弟弟得珍惜一些,天氣寒冷,您老人家就別廢話了。”他側(cè)過身體,“請?!?/br>
    年過半百,可不就是老人家了嗎?

    周圍聽了頓時哧哧笑起來。

    端王一聽,整個臉色沉下來,“老七,是不是太囂張了些,你這還沒當(dāng)太子呢,都敢這般跟兄長說話,若是當(dāng)了,豈不是連父皇都沒放在眼里?”

    “當(dāng)不當(dāng)太子,我都是這個德行,你又不是第一天認(rèn)識我。”劉珂滿不在乎道,“好心讓你為先,既然不領(lǐng)情,那我就走了。”說完他就真的邁開步子,一邊走一邊感慨,“難得本王尊老愛幼一下,居然還不領(lǐng)情,嘖,世日風(fēng)下?!?/br>
    端王的臉頓時跟個調(diào)色盤一般,幸好天黑燈暗,倒也看不清,只知道最終黑如鍋底。

    宮宴滿座,舞樂是必不可少的節(jié)目,今年與以往不同,景王沒有出席,但是他的位置上卻坐了劉珂。

    帝王高坐于龍椅之上,視線在底下冷然喝酒的端王,以及正挑揀桌上小菜的劉珂之間來回,然后幾不可見地勾了勾唇,可見宮門口發(fā)生的事他都是清楚的。

    順帝就著竺元風(fēng)的手喝了一口酒,然后對劉珂道:“老七,怎么餓了,就看你一個勁地吃?!?/br>
    “可不是,但是這宮里的宴真心不好吃,好在還熱乎一些。”劉珂最終胡亂塞了兩口,放下筷子。

    宮內(nèi)的席宴是要早早準(zhǔn)備的,除了皇帝和親王面前的菜是剛上桌,其他大臣都是只能看不能吃,特別是連個殿內(nèi)席位都沒有的,那就更加可憐了。

    “是不能跟寧王府昨日的宴席相比,聽說山珍海味,瓊漿玉露,赴宴之人誰不得說一句寧王大方,可見在雍涼經(jīng)營六年,七弟的腰包這鼓的不是一星半點(diǎn)?!倍送跻庥兴傅卣f完,便看向順帝,狀若玩笑道,“七弟竟還跟父皇哭窮,免了雍涼賦稅,兒臣看得補(bǔ)上?!?/br>
    “免賦稅是為了修路,兩碼事。父皇好心,那么大的封地送給我,不好好治理怎么對得起皇恩?”劉珂朝身邊的宮女勾了勾手指,后者忙端著酒壺過來,給他斟上酒,這間隙,他對端王咧嘴一笑,“這治下太平,百姓安居,商貿(mào)繁榮,倉里有糧,庫里有銀,日子一天比一天過得好,我這當(dāng)封主,富點(diǎn)不是正常?總不至于像皇兄這樣,打著新政的名義,喊著為國為民的口號,干的卻是土匪強(qiáng)盜的勾當(dāng),連人家過冬糧都得摳出來,一點(diǎn)也不害臊,端王兄,你上輩子是窮鬼投胎的吧?”

    若是景王在這里,雖然也會陰陽怪氣,互相拆臺,但彼此都會保存顏面,不至于連底褲都在這眾目睽睽之下給扒下來。

    但是劉珂,顯然就沒這講究。世人皆知七皇子是個混不吝,最喜歡干的事情就是讓人下不了臺,離開六年,哪怕身份稍微變了變,難道還指望他改了性子?

    端王氣急,不禁拍案而起,“劉珂!”

    “怎么,弟弟說錯了嗎?”劉珂喝了一口酒,嘖嘖兩聲,“三司條例司的案卷賬冊我還沒看,不過看不看都一樣,不就是一筆筆爛賬,只要一想到我要接手這些玩意兒,心情就不太好,端王兄,體諒體諒,誰讓弟弟得給你收拾爛攤子呢?”

    端王跟景王斗了十多年,在后者受母親牽連之后落得囚禁下場,他還暗暗高興許久,以為將一生的勁敵給踩下去了。

    沒成想,去了一頭惡狼,又引來一頭猛虎,而且虎視眈眈。

    “父皇……”端王氣憤地看向順帝,“兒臣就算做錯了什么,好歹也是他的兄長,竟這般指責(zé)于我!”

    順帝后者不輕不重地對劉珂道:“珂兒,莫要沒規(guī)沒矩,不敬兄長?!?/br>
    “那也要當(dāng)?shù)闷鹱鹁床判校袢粘?,咱們在這兒好吃好喝好看,可那些百姓卻是找著草根啃樹皮,賣兒賣女家破流離,只要一想起來,兒臣見到罪魁禍?zhǔn)?,就沒什么好聽話。更何況,做錯事的人,還一副與我無關(guān)樣,臉皮之厚,放在西北擋匈奴都綽綽有余,要什么西北大軍,我看,端王一張臉可抵千軍萬馬!”

    說到最后,聲音已是洪亮,而這聲落下,池中漫漫起舞的舞女忘了動手,絲竹響樂停滯,尷尬的氣氛在大殿中彌漫。

    順帝瞇起眼睛,呼吸輕微,站在身邊的竺元風(fēng)知道,帝王已經(jīng)動了怒意,他不禁為寧王捏了一把汗。

    而端王在短暫沉默之后,立刻從席位上站起來,走到中間,直接跪下,又羞又憤道:“父皇,新政到如今這地步,讓您不得不請弟弟不遠(yuǎn)千里來幫忙,是兒臣的無能!什么責(zé)罰兒臣都愿意承擔(dān),可是說到底兒臣不過是協(xié)助三司條例司,把把關(guān)罷了,究竟如何行事,兒臣并不過問。父皇,這么多年,兒臣就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七弟不忿青紅皂白,就將屎盆子扣在兒臣頭上,兒臣是不認(rèn)的!請父皇明察!”

    而端王說到這里,眼眶通紅,五十歲的人,要哭不哭,看起來委屈又可憐,然而卻更加滑稽。

    他這聲推脫之責(zé),讓朝臣的目光不由地往另一頭看去,病了許久,一直沒什么起色的楊慎行,今晚居然也坐在這里,消瘦傴僂的身體仿佛要茍起來,正面無表情地聽著,仿佛魂游天外,漠不關(guān)心。

    順帝沒有理睬他,威懾如梟的目光落在劉珂身上,口吻淡淡卻頗為冷意道:“珂兒,好端端的日子,你說這些做什么,存心是不想讓朕過個好年嗎?”

    舞女和樂師早已經(jīng)退下,所有人都屏息凝神靜靜而聽,劉珂下方的勛貴大臣心中不禁捏了一把冷汗,同樣藏在袖子里的折子仿佛在發(fā)燙,他們清楚,開始了。

    劉珂抬了抬手,請罪道:“父皇,兒臣向來就是這個臭脾氣,有一說一,從不藏著掖著使壞。所以若有冒犯之處,還請父皇和端王兄海涵。”他人模狗樣,一點(diǎn)也不誠心地做了一個揖,然后說,“所謂今年事今年畢,拖到來年大為不利,今天是今年最后一天了,既然如此,趁著大伙兒都在,不如就掰扯清楚吧。”

    “笑話,你以為是誰,你這是在替父皇拿主意嗎?”端王站起來就指責(zé)道。

    “父皇昨日曾言,朝廷之便隨兒臣施為,話雖好聽,但是事兒難辦。首先大順百姓群情激奮,對朝廷毫無信任,處處矛盾,處處抵抗,哀聲連天,這要是沒個說法,如何安撫天下?”劉珂不為所動,英俊的眉眼露出剛毅堅(jiān)決之態(tài),“云州之亂雖然已經(jīng)過去四年,但作為反對新法第一次動蕩,想必諸位還歷歷在目,特別是楊大人,當(dāng)初是如何安撫讀書人,讓云州百姓接受新法辦,你最清楚吧?這第一步……”

    形容枯槁的楊慎行在眾人的目光下,沙啞著說:“將云州知府梁成業(yè)斬首示眾,以平民怨?!?/br>
    話音剛落,端王的瞳孔驟然一縮。

    順帝的臉色終于沒了笑容。

    到了這個時候,再看不出來劉珂想做什么,這幫子朝臣也別混了。

    端王一派的官員立刻站起指責(zé),“寧王殿下,你是瘋了嗎,你要讓端王給天下謝罪?”

    劉珂沒說話,嘴角一扯,目光往身后一瞥,定國公跟著起身道:“一州之事,知府謝罪,一國之事,自然由主事之人擔(dān)責(zé),這也說得過去?!?/br>
    既然折子都寫了,那只能一條道走到黑,劉珂身后的勛貴一個個起身,將早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的折子接二連三地拿出來。

    雖然這幫勛貴既不忠心也不誠懇,但是架不住勢力大,景王能跟端王斗這么多年,多虧了他們,自然手底下拿住端王的把柄也是不少。

    這你一條,我一條,一個個罪證舉出來,簡直就是十惡不赦,特別是三司條例司吃相難看,自己發(fā)財,卻擋了他們財路,可不就如惡犬一般死死盯著不放,就等今日齊齊撲上去咬下一口rou來。

    端王的臉色越聽越白,他終于明白,劉珂為何急匆匆地在昨晚設(shè)宴,就是為了今日對付他!

    他一遍遍地看向順帝,希望能救他一次。

    順帝顯然也已經(jīng)想到了這些,他居然還好心地親自去給劉珂造勢,心中惱怒非常,看這個兒子的目光都陰涔涔的。他忽然有些后悔將劉珂給召回京了,腦后生反骨,天生不是個東西。

    “夠了?!?/br>
    順帝一句話,下面頓時禁了聲。

    然而此刻,若是不給個交代,他也無法平息此事,最終他道:“新法推行至今,造成今日局面,三司條例司的確該給天下一個說法,給朕一個說!至于端王,督促不嚴(yán),能力欠缺,便去了相應(yīng)之職,閉門思過,罰俸……”

    這是要將所有的罪責(zé)推到楊慎行的頭上,對端王卻是輕輕放過。

    眼見著劉珂臉上露出不服,似乎要反駁,順帝額頭青筋一蹦,知道這個兒子并不會善罷甘休,于是終于松了口:“寧王,中宮所出,嫡所為貴,賢能出眾,堪為大任,便冊封為皇太子,以安天下,固大順江山社稷?!?/br>
    此言一出,劉珂嘴角一勾,第一件事算成了。

    第168章 宴罷

    順帝一點(diǎn)也不想封劉珂為太子,但是若不讓步,端王這件事就沒那么容易平息。

    帝王金口玉言,這話一出,就沒有收回的道理,他心里在劉珂罵了個狗血淋頭,臉上卻掛上了無奈和笑意,仿佛變臉一樣,干脆將接下去的話一并順了。

    “欽天監(jiān)?!?/br>
    欽天監(jiān)正立刻站起來,“皇上。”

    “擇個吉日開太廟,告慰天地?!?/br>
    “臣遵旨?!?/br>
    直到這個時候,眾人才意識過來,這太子之位爭奪來爭奪去,最終竟真的落到了這位剛進(jìn)京的寧王頭上!

    端王整個人都愣住了,他怔怔地看著劉珂,張了張嘴,難以置信他夢寐以求的太子之位就這么被人搶走了?

    為什么?

    “父皇……”他回頭看順帝,眼中盡是迷茫和不解。

    有的人吃再多的米,長再多的歲數(shù),也不長腦子。順帝惱怒劉珂,難道就不煩端王嗎?

    他心情極為惡劣,可是臉上卻露出了笑容,甚至柔聲問:“老二覺得朕這太子封錯了?”

    竺元風(fēng)覺得,這個時候端王敢質(zhì)問,估摸著不用寧王動手,他也別想再留京城。

    端王下意識地打了個寒噤,幸好沒昏頭,他立刻明白了自己的處境,連忙將頭垂下來,“七弟才能出眾,兒臣只有佩服,父皇英明。”

    幸好沒有蠢成無藥可救,順帝表情稍霽。

    而這時,不知是誰高呼了一聲“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太子千歲千千歲”,朝臣們這才紛紛回過神來,接著離席,跪俯在地,同為歡呼。

    除夕夜,封個太子也是一個好氣象。

    一直到三聲之后,順帝才抬手按了按,他看向劉珂,問道:“太子殿下,現(xiàn)在可以安生過除夕了吧?”

    “多謝父皇恩典。”劉珂一行禮,便緩緩落座,順帝輕舒一口氣,往邊上的秦海橫了一眼,后者正要將歌舞樂師給叫回來,卻忽然見剛坐下去的劉珂又站了起來。

    順帝眼皮頓時一跳,就聽見劉珂笑道:“方才差點(diǎn)被受封的喜事給沖昏頭,差點(diǎn)忘了,這安撫天下的說法,父皇,該怎么個給?一個區(qū)區(qū)太子,怕是堵不住天下悠悠眾口?!?/br>
    果然是個狗東西,順帝也隨之皮笑rou不笑道:“若這點(diǎn)本事也沒有,珂兒,這擔(dān)子你就別扛著了?!?/br>
    是個人都聽得出帝王讓閉嘴的意思,警告劉珂不要得寸進(jìn)尺,這話若是放在別人身上,估摸著早已經(jīng)訥訥不敢多言,見好就收了。

    可惜劉珂這塊茅坑石頭,注定臭硬,想搬開可不容易,他厚臉皮地說:“兒臣沒別的優(yōu)點(diǎn),就是有自知之明,就如今這局面,還真的扛不起來,父皇若是另有高明,兒臣愿意讓賢。”

    群臣:“……”

    端王:“……”

    整個大殿鴉雀無聲,一個個難以置信,仿若冰雕一般。

    順帝若有其他人選,用得著犧牲貴妃和景王,眼巴巴地將這棒槌從邊陲之地給請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