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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小姐要出家 第33節(jié)

    她看了眼拂綠,拂綠知意,道:“那樁命案,死者叫郭陽,是個無惡不作的人渣。我聽聞,他平日里便欺男霸女,犯下不少命案,此次出事,并非他人所為,而是他自殘所至?!?/br>
    攬霞難得機靈一回,“既是自殘,二公子為何要去查案?”

    拂綠道:“那人頗有來頭,想必二公子是受人所托?!?/br>
    攬霞執(zhí)著道:“按你的意思,闖入破廟那男子既然無辜,我們告知二公子又何妨?”

    拂綠噎住,“這……”

    她求助般看向謝渺,謝渺淡聲道:“攬霞,你又糊涂了?!?/br>
    攬霞茫然眨眼,“小姐?”

    “郭陽死于自殘或者他殺,跟我們有關(guān)系嗎?”藏在袖中的手掌緊握成拳,謝渺的神情近乎麻木,“世上死一個人渣,便少一些姑娘被殘害。至于替人渣追查真相……何來的必要?”

    “但按大齊律例……”

    “大齊律例,是否替那些被他殘害過的姑娘伸張正義?她們死后,是否有人站出來替他們敲鼓鳴冤,將兇手繩之以法?”

    “這……”

    “沒有?!敝x渺意味難辨地笑了聲,自問自答:“郭陽的父親是京衛(wèi)指揮同知,他jiejie郭蕊很快要嫁進四皇子府,他若還活著,今后殘害的女子只多不少?!?/br>
    攬霞迷障般的腦子登時開竅,她知道,小姐說得沒錯。

    謝渺道:“我再問一遍,攬霞,那日我們在破廟中是否遇見可疑人士?”

    “沒有,不曾?!睌埾佳銎鹉橗?,斬釘截鐵地回:“除去我們,那日再無旁人?!?/br>
    去而復返的某人立在門邊,靜靜聽完一場對話,又悄無聲息地離開。

    *

    崔慕禮的書房明窗凈幾,敞亮雅致。墻上掛廬山松瀑圖,柜上各類書籍依次排放,博古架上擺著各種珍稀玩意。一斛青花山水屏,隔出小小內(nèi)室,供他讀書困乏,小憩所用。

    他坐在紫檀木書案前,難得出神。

    相比而言,謝渺的書房簡陋狹小,除去桌椅佛經(jīng),再無其他多余點綴。但他坐在那里,見她似游刃有余,實則戒備萬分,迂回曲折地與他周旋,心底的感覺……竟然不賴。

    那些若有似無地揣摩與試探,皆在方才落下帷幕。

    她與他想象中的截然不同。

    喬木奉完茶后,沉楊叩門進來。

    “公子需要屬下做什么?”

    崔慕禮沒有說話,他聞著茶香,啜苦咽甘,心里想著,就連茶葉,都比她屋里的好上許多。

    “叫人送些極品雨前到表小姐屋里?!?/br>
    沉楊覺得意外又不意外,似乎預料到有這么一天,恭敬回道:“是。”

    “再派兩個人盯著她。”

    “是?!背翖畹溃骸肮樱畼房迪胍娔??!?/br>
    崔慕禮輕抬手指,示意知曉。

    *

    關(guān)于郭陽之死的某些猜測,謝渺并未如實告知攬霞和拂綠。崔慕禮說有人在破廟附近見過她們?nèi)?,這人是誰?是真的過路人,或者正是闖進廟中那名男子?

    以她對崔慕禮的了解,郭陽之死以及后續(xù)導致的一系列事宜,極有可能都是崔慕禮一手策劃而為,目的自然是不遺余力地打擊四皇子一派。

    越知道,越不想摻和。

    從前,她跟在他身后,追隨他的步伐,雖辛苦卻甘之如飴。

    如今,她選擇與他分道揚鑣,無奈產(chǎn)生交集,內(nèi)心抵觸非常。

    何時才能橋歸橋,路歸路?

    謝渺不清楚,但她想,總有這一天——目前來看,她還是得虛與委蛇。

    崔慕禮的新小廝喬木送來極品雨前龍井,笑容可掬地道:“是二公子特意吩咐奴才送來的,表小姐若是喝著喜歡,奴才下回再送?!?/br>
    謝渺面上感謝,轉(zhuǎn)頭便冷哼:上午在她院里喝了杯茶,下午便送來極品茶葉,此番行為,不是明擺著嫌棄她屋里的茶葉嗎?

    不過這位喬木倒是比之前那個松枝要和善可親許多。

    謝渺賞了他幾個銅板,待他歡歡喜喜離開后,狠狠抓上一大把茶葉扔進壺里。

    拂綠瞅著心疼,“小姐,這可是極品雨前,百兩銀子才一小把的量,您這一壺,喝下去就有兩三百兩銀子?!?/br>
    謝渺不搭理,繼續(xù)扔茶葉。

    最后還是拂綠忍受不住,伸手捉住她的手腕,認真道:“留點,等下回來貴客時用來招待?!?/br>
    ……行吧。

    謝渺悻悻然住手,端起茶杯待喝時,看見架子上收好的青瓷祥云杯,又重重地放下。

    手中瓷杯碰撞木桌,發(fā)出吧嗒一聲脆響。

    “拂綠,我不是讓你扔掉那對青瓷祥云杯嗎?”

    拂綠耐心地解釋:“小姐,那是咱們最拿得出手的一套杯子,價值五十兩銀子,扔了太可惜?!?/br>
    ……成吧。

    謝渺撥撥手,嫌棄地改口:“那便收起來,再也別叫我見到它們?!?/br>
    只因二公子用過這只杯子?

    拂綠一頭霧水,不應該啊,按小姐對二公子的情分,即便放下喜歡,態(tài)度也不該如此急轉(zhuǎn)直下……

    又聽謝渺道:“以后別來個人就用好東西招待,給個茶碗就行了,明白嗎?”

    拂綠:更一頭霧水了。

    想當初小姐還在平江時,每在二夫人的來信里讀到關(guān)于二公子的事便滿心歡喜,來京城見面后,更是一頭栽了進去。但如今……哪里瞧得出半分情意的模樣!

    她這頭費解萬分,陷入沉思,那頭謝渺如牛嚼牡丹,豪氣地連灌幾杯茶水,待拂綠回過神來想要阻止,謝渺已喝光一壺濃茶,還打了小小飽嗝。

    拂綠無語透頂:………………

    深更半夜,萬籟俱靜,連草叢里的蟲子都精疲力盡,翻著身打盹去了。

    唯有?;ㄔ分校P房內(nèi)室里,可憐的謝渺毫無睡意,與黑夜里的帳頂眼對眼。

    ……

    茶葉雖好,卻也不能貪飲哦。

    第31章

    第二日, 謝渺眼下泛青,氣弱體虛,聲若游絲, 如孤魂野鬼一般,游蕩在院子中。

    別問,問就是失眠,沒睡好。

    熬到第三日,她終于能安怠睡著,便抱著春被睡到晌午, 連早課都暫且擱置下來。

    待到神清氣爽,謝渺算算日子,離給崔慕禮寫第二封信的日子又近了。她攤平一張毛邊紙——這還是特意從方芝若那里拿來的舊紙。刑部破案靠什么?機敏, 警覺, 細致,果敢, 心狠手辣……缺一不可。她知曉崔慕禮的厲害, 如若一成不變,很容易被他抓到尾巴。

    這次她特意改換筆墨紙張,用的俱是次品。字更是以左手寫之,比起上次更為歪七倒八。信里的內(nèi)容很簡單, 不過短短八個字, 但其中表露的意思,相信崔慕禮會驚而懼之,懼后信之。

    她就是要崔慕禮的“信”。

    至于這回的送信方式, 她也有了新的打算, 因前世極度愛慕他的關(guān)系, 她著實做了不少功課, 其中便包括他的人際關(guān)系,想從中找出幾名可靠之人……簡直易如反掌。

    紙張未干,崔夕寧已上門拜訪,謝渺慌慌張將信塞到抽屜里,抬頭露出淺笑,“你來了?”

    崔夕寧提著裙擺進屋,示意丫鬟將食盒放到桌子上,“大哥帶了糕點回來,我想著與你一起嘗嘗?!?/br>
    比起之前,分享過秘密的兩人要親昵更加。

    謝渺沒客氣,與她一起吃糕點。糕點香甜,入口即化,食多難免膩口。崔夕寧配著綠茶解膩,再看謝渺,手邊的茶杯卻是碰都未碰。

    “你這茶葉不錯?!贝尴幙涞溃骸澳阍趺床粐L嘗?”

    謝渺臉上一僵,拒絕三連,“不用,謝謝,別客氣。”

    崔夕寧是個寬容的性子,并不勉強,說道:“你明日有空嗎?”

    紙坊已漸入佳境,有方芝若坐鎮(zhèn),謝渺這個掛名二掌柜便又閑了下來。她道:“有空,你有事要辦?我提前聲明,掩護你去見情郎我可不干?!?/br>
    崔夕寧嗔怒地瞪她,“胡言亂語些什么,慎郎要讀書,哪里有空與我見面?!?/br>
    謝渺不愛甜食,小嘗幾口便停下,“那你要做什么?”

    “三月春開,韶光淑氣,你就不想出去走走?”

    “咦,你提醒我了,是時候去清心庵——”

    “我是說踏青,騎馬,游樂!”饒是崔夕寧個好脾氣,也被她逗得哭笑不得,“我想去騎馬,你陪我一起去行嗎?”

    說到騎馬,謝渺不由想起一個人,“怎么不找崔夕珺一起去?”

    崔夕寧蹙眉,無奈道:“夕珺最近情緒不佳,與蘇盼雁作伴的時候更多?!毙睦飬s暗暗思忖,蘇盼雁似乎……似乎哪里有些不對。

    謝渺曲指,在桌上輕敲兩下,絲毫沒注意到自己染上了某人習性,“我影響到你們的姐妹情了?!?/br>
    崔夕寧伸出一根手指,俏皮又大膽地推她額頭,“你再說胡話,小心我告訴二嬸?!?/br>
    嗯,她偷偷見到過好幾次,謝氏都是這樣推謝渺的腦袋,而謝渺每回都是癟著小嘴,面服心不服地忍下。以往總覺得她虛偽,如今看來,倒是她在謝氏面前透漏出的真實小性情。

    她不再給謝渺推脫的機會,直接了當定下時間,“明日一早,穿上騎服等我?!?/br>
    *

    父母未去世前,謝家雖已沒落,但謝和安對唯一的愛女,仍是竭盡全力地寵著。他休沐時,會帶著她打馬繞出城,在郊外迎風馳騁。

    謝渺已忘記細節(jié),甚至連父母的容貌都早在記憶中褪色,唯獨記得年幼的自己窩在父親寬闊的胸膛里,聽鳥語聞花香,惠風和暢。

    后來的后來,空白了許多年,直到來京城投奔崔府,在謝氏的要求下,做了兩套漂亮精致的騎裝,與崔府的幾位小姐一同騎馬游玩。然而去了幾次,謝渺被排擠得厲害,便也漸漸失去趣味。

    拂綠將騎裝從箱底翻出來,洗凈曬干,又配上香囊,仔仔細細地熨平。

    *

    京丹馬場建在西郊外,與福祥果園一東一西,隔得老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