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小姐要出家 第17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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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是懷疑綁錯了人,“你姓甚名誰?” 謝渺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姓謝名渺?!?/br> 他問:“崔慕禮的妻子謝渺?” 謝渺道:“正是?!?/br> 跟著他又揣測,莫非她是故意裝作與崔慕禮感情不和,以此謀求生機? 他道:“你無需裝模作樣,世人皆知你們夫妻恩愛。” 謝渺道:“耳聽往往為虛,你何不試試眼見為實?” 夜明珠的光映亮她的臉龐,即便卸去釵環(huán),發(fā)髻凌亂,依舊明眸皓齒,巧捷萬端。 倒不是個蠢的。 張明奴不置可否,想將布塞回她的口里。 謝渺的腮幫子才好些,可不想再遭罪,忙道:“慢著,我有話要說!” 張明奴的動作一頓,聽她道:“你綁走我是想要威脅崔慕禮,是嗎?” “是?!?/br> “但你我之間并無深仇大恨,對嗎?” “可以這么說。” “那不如我們坐下來,心平氣和地聊一聊,或許我能幫到你的忙呢?” 張明奴笑出了聲,評道:“巧舌如簧?!?/br> 好在他扔開帕子,接受了謝渺的提議。畢竟帶一個愿意配合的聰明人,要比帶一個哭哭啼啼的婦人要省心。 他替謝渺松開束腿的繩子,拉她下了馬車。 夜色正濃,寒風侵肌。 謝渺哆嗦著抬眸,辨認四周環(huán)境。荒郊野外,空寂陰森,唯有枝葉隨風拍打發(fā)出的簌簌聲響。幾丈遠外有間破落木屋,不出意外,便是他們今晚落腳的地方。 張明奴伸手,客氣地道:“崔二少夫人,請。” 謝渺忍住翻白眼的沖動,呵呵,還真是個有禮貌的綁匪。 兩人走進木屋,張明奴拿出火折子,點亮一根蠟燭。 木屋內的擺設隨之可見,與此同時,謝渺也看清自己的穿著打扮。她出門時穿的是一件淡青紫的蜀錦襖裙,既精致又保暖。這會身上卻是灰撲撲的粗布襖子,粗糙不說,里頭的棉花更少得可憐。 冷??! 她打完寒顫,猛又記起一件事,衣服被換走了,那袖子里的東西豈不是—— “你在找這個嗎?”張明奴從懷里拿出一樣東西,在昏黃的燭光里,它呈現出截然相反的冰冷。 謝渺的心逐漸沉底。 張明奴道:“雖不知此為何物,但容我猜猜,它的用途應當與火銃類似?!?/br> 謝渺不意外他能猜對,畢竟他在五軍都督府任職,定對火器有所涉獵。她唯一期望的是他沒有摸索出用法,不會拿它來威脅旁人。 她又失望了。 張明奴當著她的面拉出彈匣,轉動幾圈后重新裝好,大拇指壓倒擊錘,食指扣上扳機,槍口準確無誤地瞄向謝渺。 “是這樣用嗎?”他虛心求教。 謝渺真心想為他鼓掌,厲害,聰明,無師自通,孺子可教也。 “你要殺了我嗎?”她反問道。 張明奴仔細端詳,她的眼睛很亮,有一種區(qū)別于旁人的坦蕩,危險并沒有逼退她,反倒使她更鎮(zhèn)定自若。 他收回了手槍,“崔慕禮肯將此等利器贈給你,足以證明你在他心中的地位。一個活人的價值可遠遠要比死人大?!?/br> 很好,她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 不等謝渺松神,張明奴忽然大步上前,往她嘴里塞了顆藥丸。謝渺下意識地往外吐,卻被他掐住兩頰,硬逼著吞了下去。 “咳咳咳,咳咳咳?!敝x渺甩開他的鉗制,“你喂我吃了什么?” 張明奴道:“毒藥。” 謝渺反復告訴自己,要忍耐,要心平氣和,要虛與委蛇…… “我?guī)讜r會死?” “每隔兩天你便會毒發(fā),必須吃下解藥才能活命。”張明奴道:“乖乖跟在我身邊就不會死?!?/br> 用毒藥控制她,為的是不讓她擅自逃跑,除非她能在兩天內找到崔慕禮,并且崔慕禮手中剛好有解藥。 謝渺在心底罵了又罵,“張明奴,你到底想干嗎?” “我還沒想好,該用你從崔慕禮手中換什么?!睆埫髋晕⑼nD,道:“哦對,還有周念南?!?/br> 謝渺愣怔,隨即扭過頭,“胡言亂語,不知所云?!?/br> 張明奴道:“千秋宴那日,我本以為他會犯下錯事,不曾想卻小看了他?!?/br> 謝渺緩緩蹙眉,眼中閃過茫然。 張明奴捕捉到這抹細節(jié),好心解釋:“你不記得了嗎?當日周念南與你都中了迷情香,被關在同一間房中,他本能順勢而為,卻硬生生忍住藥性,將你送還給崔慕禮?!?/br> 驚愕過后,謝渺平靜地道:“他與崔慕禮是好友,遵守道義是理所當然?!?/br> 張明奴道:“他曾揚言要娶你,而除你之外,他不近女色,潔身自好。” 謝渺道:“年少無知,玩笑話怎能當真?” 無論張明奴怎么試探,謝渺都不肯松口。 張明奴也懶得浪費功夫,直截了當地道:“崔二少夫人,往后還請多多指教。” 被槍指著額頭,又被喂下不知名的毒藥,末了還要假惺惺地來句“多多指教”? 謝渺再次嘆服:不愧是張賢宗的親生兒子,與那jian臣真是如出一轍的惺惺作態(tài)! 第150章 (正文結局) 當晚, 謝渺在破屋的木板床上湊合了一夜,隔日天未亮便被喊起,再次踏上逃亡旅程。 兩天后的辰時, 毒發(fā)如約而至。 謝渺蜷縮在馬車一角,血色盡失, 額際滾落豆大的汗珠, 鉆心的痛緊密襲來, 疼得她幾近暈厥。 張明奴遞出一粒黝黑的小藥丸, “給?!?/br> 謝渺抽空看了他一眼,思考不為解藥折腰的可能性有多少。最終她還是妥協,接過藥丸吃下,過了半刻鐘,疼痛才逐漸褪去。 張明奴問:“好些了嗎?” 謝渺眼神冰冷, 皮笑rou不笑地道:“多謝你的關心?!?/br> 張明奴并不計較她的反諷, 從包裹中拿出又硬又冷的饅頭, 用帕子包好放到她面前, “吃?!?/br> 謝渺緩了緩神,有氣無力地問:“你打算帶我去哪里?” 他們連著趕了兩天的馬車, 一路往西北方向,偏僻無人的荒道走。途徑之地別說縣城村莊,連個會說話的活物都沒見著。 她真的很想問問張明奴, 從哪里找到這樣“萬徑人蹤滅”的道路來? 張明奴道:“去一個崔慕禮和周念南都找不到你的地方?!?/br> 謝渺無語片刻, 問道:“你這是何苦呢?張氏覆滅,四皇子被貶為庶民,你即便有東山再起的心,也無東山再起的命?!?/br> 真是不留情面的一番大實話。 張明奴道:“你就不怕我惱羞成怒殺了你?” 謝渺道:“那你殺吧?!?/br> 張明奴挑眉,正眼看她。 謝渺拿起饅頭慢吞吞啃了口, 再慢吞吞地咽下。經過兩日相處,她發(fā)現張明奴雖然是個惡人,但至少還算正常,沒有普遍意義上惡人的一些陋習,比如卑鄙下流、陰晴不定、穢言污語、辀張跋扈等等…… 他抓她純粹是為威脅崔慕禮,在她失去價值前,性命定能無憂。 她不切實際地想:如果沒事就給他念上一段佛經,能否感化他的執(zhí)迷不悟? 張明奴不曉得她在天馬行空,道:“誰說我做這些是為了張氏?” 謝渺聽出點意思,“你跟崔慕禮有私仇?” 張明奴從喉中溢出一聲輕笑,“崔二公子是天上月,我是地上泥,從無交集的機會,更無結仇的機會?!?/br> 話里盡是自嘲,也隱含誚諷,仿佛在指責著某些不公。 結合他的出身經歷,謝渺猜到他的怨從何起。有的人生來便高高在上,有的人卻費盡心思都無法嶄露頭角。 她能理解這種失落而導致的憤慨,卻難以產生共鳴。畢竟人生參差是常態(tài),并不能成為作惡的理由。 她沒了說話的興致,秀氣地啃著饅頭,中途被噎到難以下咽時,面前出現一只水囊。 “喝?!?/br> “哦?!?/br> 目前來看,性情平穩(wěn)的張綁匪與愿意配合的謝人質,相處還算和諧。 * 好些天后,馬車跑出荒無人煙的山間,來到一處村莊。 此地名為羊鍋村,每到冬季,天寒地凍時,村頭村尾都會飄著濃郁的羊rou香氣。偶有過路人會循著香氣尋來,在村中唯一的酒館里休憩,點上一壺燒刀子,叫上一鍋熱乎乎的羊rou湯鍋,用酒足飯飽安撫長途跋涉帶來的疲憊。 張明奴亦不例外。 越往西北,天氣越加嚴寒,他得補足干糧才能繼續(xù)啟程。 他帶著謝渺一同走進酒館,老板娘見來了客人,熱情地上前招呼,“兩位想吃點什么?” “有什么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