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醒歸說：“明年見，記得我和你說過的話，你要是在家待得不開心，就來找我，我不會再讓別人欺負你?！?/br>
    卓蘊重重點頭：“我知道，我真走啦。”

    卓蘅已經(jīng)等好久了，卓蘊坐上副駕駛座，扣上安全帶，兩人一起看向窗外，趙醒歸坐在輪椅上，和趙美芳、苗叔一起，向他們揮了揮手。

    卓蘅啟動車子，踩下油門，卓蘊就一直望著趙醒歸，直到車子離開院門，越開越遠，再也看不見趙醒歸的身影，她才回過頭去。

    她做了個深呼吸，窗外，雪后的街景在快速倒退。

    這一趟三天兩夜的梧城行，就這樣結(jié)束了。

    第51章 、“趙小歸，你給我唱個歌吧?！?/br>
    兩小時后, 卓蘅把車開到服務(wù)區(qū)，卓蘊去上了個衛(wèi)生間，出來時發(fā)現(xiàn)卓蘅在奶茶店門口站著。

    “你喝嗎？”卓蘅正要掃碼付錢, 問了卓蘊一句。

    卓蘊走過去，看過圖片上的奶茶品種后, 點點最貴的一款：“這個, 大杯, 熱飲?！?/br>
    卓蘅看著她：“你真喜歡喝這個？不會就是要敲我竹杠吧？”

    “呵呵?！弊刻N冷哼，“一杯二十八塊的奶茶，我敲你竹杠？不想請拉倒！”

    卓蘅掃碼付錢：“沒說不想請, 八十二我也請, 關(guān)鍵是你得喜歡喝?！?/br>
    奶茶很快做好了，姐弟倆一人拿一杯，躲到服務(wù)區(qū)大廳去吹空調(diào)。

    自從放寒假, 卓蘊和卓蘅回到家，十幾天的時間, 他倆每天抬頭不見低頭見, 說的話卻還沒這兩天來得多。

    卓蘊喝著奶茶，問弟弟：“十三, 姓石的說爸的公司欠下銀行很多錢，已經(jīng)賣了兩套房子抵債了, 你知道這事么？”

    卓蘅說：“具體的我不清楚，我只知道爸最近的確碰到了麻煩, 這幾個月在到處借錢?！?/br>
    “誰會借給他？”卓蘊嗤笑，“借給他去還債, 他拿什么還人家？”

    卓蘅看了她一眼：“我說了你別生氣, 姐, 你和石靖承的婚事，爸不會輕易松口的?！?/br>
    卓蘊的確不想聽到石靖承的名字，但她更震驚的是那聲“姐”，卓蘅要么在與她對嗆時，會陰陽怪氣地蹦出一個“jiejie”，要么在有求于她時會喊她一聲“姐”，平常說話，他叫她“姐”實屬稀奇，卓蘊都聽愣了。

    見卓蘅神色越來越不自然，卓蘊恢復(fù)如常，不屑地說：“我需要他松口嗎？我二十多歲的人了，身份證一拿我愛上哪上哪，他管得著么？”

    卓蘅說：“你又沒畢業(yè)，他不給你交學(xué)費，不給你生活費，你怎么辦？”

    卓蘊不想告訴弟弟自己要休學(xué)，更不會說她還有個小金庫，那是她從高三開始攢的錢，算不上省吃儉用，但在富家千金里，她算是開銷少的了。

    卓蘊說：“我有的是辦法，沒了他我也餓不死。”

    卓蘅問：“去投靠趙醒歸？”

    卓蘊：“……”

    她對卓蘅笑笑：“也不是不行，趙醒歸昨天晚上還和我說，爸要是敢動我一根手指頭，就讓我去找他，他會幫我的?！?/br>
    卓蘅的情緒一直控制得很平穩(wěn)，問：“你真的喜歡他嗎？”

    卓蘊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顧低頭喝奶茶，很久后，說：“十三，商量個事兒。”

    卓蘅：“什么？”

    卓蘊說：“這次在梧城，你見到趙醒歸和他家人的事，我希望你能爛在肚子里，不要告訴爸?！?/br>
    “為什么？”卓蘅皺眉，“你怕爸知道他坐輪椅，會反對？”

    “你動動腦子好伐？”卓蘊點點自己的太陽xue，“我怕卓先生知道趙醒歸的身家背景，會把我連夜打包送給他?！?/br>
    卓蘅：“……”

    卓蘊把喝空了的奶茶杯丟進垃圾桶：“休息夠了，走吧，謝謝你請我喝奶茶，后半程我來開車吧?！?/br>
    兩人走出服務(wù)區(qū)，卓蘊看到卓蘅那輛拉風的車，笑道：“十三，我勸你趁早為自己考慮一下，搞不好過些天，你這輛總裁就要被拿去抵債了?！?/br>
    卓蘅沉默。

    卓蘊轉(zhuǎn)去駕駛座：“又搞不好哪天，卓先生會變成老賴，咱倆連飛機高鐵都沒法坐?！?/br>
    卓蘅把車鑰匙丟給她，兩人上車，扣好安全帶，卓蘊轉(zhuǎn)頭看卓蘅：“十三，我跟你透個底，我還是希望媽能離婚，咱倆成年了，也不用判跟誰過，以后爸歸你，媽歸我，多清爽，你覺得如何？”

    卓蘅臉色很差：“你別開這種玩笑?！?/br>
    “我沒和你開玩笑?！弊刻N啟動車子，語氣非常冷淡，“如果媽還是執(zhí)迷不悟，不肯離婚，那我就一個人走。往后，你們?nèi)齻€就是吉祥如意的一家，你呢，也別指望用媽來拖著我，我受夠了?！?/br>
    卓蘅看著他姐冰霜般的側(cè)臉，終于意識到，她說的是真心話。

    ——

    卓蘊把車開到家時已過正午，卓明毅不在家，邊琳聽說兩個孩子沒吃午飯，立刻下廚做了幾道菜，坐在桌邊看他們吃飯。

    卓蘊一邊吃，一邊看著mama，邊琳這些年一直留短發(fā)，快過年了，她去美發(fā)店把頭發(fā)燙了一下，卻沒染，頭頂冒著幾根白發(fā)，短卷發(fā)配上一張晦暗愁苦的面容，眼睛無神，法令紋深重，顯得格外老相。

    卓蘊想起趙美芳和范玉華，還有丁虹老師，甚至包括于娟和邵阿姨，她們都是四、五十歲的年紀，有人長得好看，有人相貌一般，但個個都比邊琳來得有精神。邊琳用的護膚品一點也不差，日常也不用為生計發(fā)愁，但就是衰老得特別明顯，可見精神折磨威力有多大。

    吃過飯，卓蘅自覺回房間，卓蘊把邊琳叫進自己的臥室，母女倆終于有時間可以好好地聊一聊。

    卓蘊詳細地給邊琳講述她在梧城與石靖承之間發(fā)生的事，對于mama，她沒有隱瞞，最后說到了趙醒歸。

    想到趙醒歸，卓蘊的心就變得好柔軟，她對邊琳說，是那個男孩和他的家人救了她，雖然沒有辦法指控石靖承犯罪，至少，他當眾向她道歉了。

    她把石靖承手寫的道歉信拿給邊琳看，邊琳看完后，眼淚就掉了下來。

    卓蘊靜靜地看著邊琳，外公外婆去世后，她幾乎沒見過mama展顏而笑，她總是動不動就掉眼淚。小時候的卓蘊會安慰mama，還會陪她一起哭，長大后她變得越來越麻木，看到mama哭，心里只會吐槽，眼淚能解決什么問題？日復(fù)一日地待在卓明毅身邊，只會被他貶損得更加卑微。

    “小蘊，這可怎么辦啊？”邊琳邊哭邊說，“過些天，你爸爸還和老石約好了去談訂婚的事，怎么辦呢？你爸爸現(xiàn)在把石家當做一棵救命稻草，昨天還打電話給人賠不是，是mama沒用，mama想不出辦法，你說怎么辦才好……嗚嗚嗚……”

    卓蘊扶額：“媽，你別哭了，不管爸怎么折騰吧，反正我是不可能嫁給石靖承的。他去和石家見面，我也不會去，他有本事就把我綁過去，我不會給他們好臉色看，事情只會鬧得更僵?！?/br>
    邊琳眼淚汪汪地看向她，卓蘊抽了幾張紙巾給mama，說：“媽，先別說這個，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br>
    邊琳擦著眼淚，問：“什么事？”

    卓蘊說：“我想休學(xué)了，然后出國，去讀設(shè)計?！?/br>
    邊琳大吃一驚：“?。俊?/br>
    半小時后，卓蘊終于把她的計劃全部說完，她查過a大的本科休學(xué)手續(xù)，必須要父母同意、理由充分，才能保留學(xué)籍，邊琳是她唯一的希望。

    邊琳還是接受不了：“你好不容易才考上a大，這么好的大學(xué)，你都念了兩年半了，這時候休學(xué)，那你前面的努力不都白費了嗎？你就不能等畢業(yè)了再出去嗎？也就一年半了?！?/br>
    卓蘊說：“我也想畢業(yè)了無縫銜接出去，但是明年秋季入學(xué)的申請，今年年底、最晚明年一月初就要提交，我語言都沒過，作品集一件都沒有，如果我又要上課，又要重練畫畫，精力不夠的，很可能會申請不上。我荒廢太久了，媽，我現(xiàn)在必須全心全意去做一件事，之所以選擇休學(xué)，也是想留條退路，如果明年我沒拿到offer，還可以回學(xué)校復(fù)學(xué)。但你要是不答應(yīng)幫我去學(xué)校辦手續(xù)，那我就只能自動曠課，等著讓學(xué)校開除我了，那樣一來，就連退路都沒有了?！?/br>
    邊琳恍恍惚惚地坐在床上，覺得女兒好瘋狂啊，一個二十一歲的985高校大三生，居然要休學(xué)，甚至不惜退學(xué)，她想，這值得嗎？

    “重新去讀本科……又是四年，那你畢業(yè)得幾歲?。俊边吜照f，“你是女孩子，以后還得結(jié)婚生孩子，年紀大了工作也不好找，生孩子……”

    卓蘊聽不了這樣的話：“媽！你是被爸洗腦了嗎？我是女孩怎么了？我不能選擇自己想走的路嗎？難道我的人生只有結(jié)婚生孩子這一條路？我才二十一！我想換一種活法，從現(xiàn)在開始，一點都不晚的?！?/br>
    她坐到邊琳身邊，將mama擁進懷里，“媽，不僅僅是我，還有你。我覺得你從現(xiàn)在開始換一種活法，也不晚。真的mama，你勇敢一點，我會支持你，你難道不想離開爸嗎？”

    邊琳又開始哭了：“我已經(jīng)老了……”

    卓蘊拍著mama的背：“你一點都不老，你還沒滿四十七呢?！?/br>
    邊琳不停地搖頭：“你爸不會放過我的。”

    卓蘊說：“那你就去法院起訴離婚?！?/br>
    邊琳：“用什么理由??？他也沒打我呀。”

    卓蘊：“他出軌還不夠嗎？”

    邊琳嚶嚶地哭：“我沒證據(jù)啊。”

    卓蘊頭疼極了。

    邊琳哭了好一陣子才停下，抽抽噎噎地問：“你說的那個美國進修班，要多少學(xué)費??？”

    卓蘊說：“學(xué)費……大頭我有，還缺六萬，媽，你能先借我嗎？我給你寫借條?！?/br>
    邊琳擺擺手：“你是我女兒，什么借不借的，錢，我有一些，我會給你的?！?/br>
    卓蘊瞪大眼睛，驚喜地問：“媽，你答應(yīng)啦？”

    邊琳紅腫著眼睛看向女兒，又摸摸她的臉：“小蘊，媽老了，你還年輕，你想換個活法，想離開你爸，媽都明白，你去吧。就是……千萬別讓你爸知道，他一定不會同意的?！?/br>
    卓蘊一把抱住邊琳：“唔唔唔！我知道，謝謝媽！”

    松開懷抱后，邊琳抬眼看女兒，數(shù)次欲言又止，卓蘊奇怪地問：“媽，怎么了？”

    邊琳猶豫好久，還是說了出來：“有件事，我一直瞞著你，你爸爸和小蘅都不知道，只有我一個人知道。我本來想等你大學(xué)畢業(yè)再告訴你，現(xiàn)在，既然你有別的打算，我還是和你說了吧?！?/br>
    mama的語氣很鄭重，令卓蘊有點慌：“什么事??？”

    邊琳說：“其實，你外公外婆在世的時候，給你留了一套房子?！?/br>
    卓蘊：“什么？！”

    邊琳“噓”了一聲，小心地看一眼房門，才低聲說下去：“你外公去世前，去公證處做過遺產(chǎn)公證，給你留了一套房，房產(chǎn)證和公證書被我藏起來了。那會兒你還小，沒成年，我怕把房子過戶給你的話，會被你爸惦記上，所以一直沒辦過戶。我本來是想等你大學(xué)畢業(yè)、結(jié)婚登記前過戶給你，一直不說，就是怕你爸和小蘅知道，我擔心小蘅會生氣，因為他沒有。你外公外婆留下的那些房子，別的都賣了，還有些錢，也被你爸拿去了，分也分不出來。只有那套房子，就是留給你一個人的?！?/br>
    卓蘊嘴巴都張大了，居然會有這種事？

    她疑惑地問：“外公外婆……為什么要把房子給我啊？”

    邊琳吸吸鼻子，說：“可能那時候，他們已經(jīng)看出你爸的真面目了，但他們年紀大了，你和小蘅又還小，他們怕做絕了你爸會狗急跳墻。老一輩思想比較守舊，不像你會勸我離婚，你外公外婆還是希望我和你爸能好好過日子，所以，就想了這個辦法，給你留下一套房，萬一我們被你爸趕出家門，也好有個落腳處。你應(yīng)該記得的，你外公外婆向來更疼你，勝過小蘅?！?/br>
    卓蘊聽懵了，天啊，她居然是個有房子的人！

    她好奇地問：“媽，那房子在哪兒??？”

    邊琳說：“在嘉城和錢塘相鄰的觀縣，離錢塘四、五十公里吧，那會兒房子還不貴，你外公買的是……一套三層樓的合院。”

    卓蘊：“……”

    ——

    這天晚上，卓蘊洗過澡后躺在床上，給蘇漫琴打了個電話。

    這幾天她幾乎沒空下來過，蘇漫琴只知道她跟石靖承去梧城了，倆人后來在微信上聊過幾句，卓蘊給她發(fā)了自己和趙醒歸的合影，蘇漫琴大惑不解，問卓蘊到底怎么回事，卓蘊說等她回家再詳聊。

    所以現(xiàn)在，蘇漫琴終于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對于石靖承的獸行，她破口大罵，對于小英雄趙醒歸同學(xué)，她大力夸獎，對于卓蘅空降梧城，蘇漫琴不予置評，直到最后，聽卓蘊說她打算休學(xué)，蘇漫琴沉默下來。

    “你已經(jīng)決定了嗎？”蘇漫琴問。

    卓蘊說：“決定了，我媽也答應(yīng)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