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額前有幾縷垂下來，眼下印下的青影，下巴上冒出來青色的胡茬,神色看起來十分疲憊,她沉默了一會兒伸手摸摸他臉輕聲問：“你很累對不對？”

    傅寒頓了下,目光掃過她臉,意外她居然沒有接著剛才的話，他微點了下頭,“外地送來的病人，情況比較危重，手術(shù)了七八個小時?！?/br>
    聞言,江幺幺垂眼,視線落在她被握著的手上。

    傅寒的手上皮膚泛著白，她用另一只手去摸了摸，他手指有些部分已經(jīng)磨出一層繭，骨節(jié)處也比一般人要更突出一些。

    雖然還是很修長好看，但她心里卻有一種很心疼的感覺,她用手指在他手上摸了摸說：“辛苦你了。”

    她頓了下，將他手中的身份證和戶口本拿過來從他懷里起來，“先去睡覺吧。”

    說完她便從沙發(fā)上站起來。

    傅寒望著她側(cè)臉抿了下唇剛想開口，就看到她轉(zhuǎn)過身看著他笑了下說：“你先去洗澡，我去幫你拿睡衣。”

    說完便轉(zhuǎn)身向臥室走去。

    傅寒側(cè)頭看向她背影頓了下，從沙發(fā)上起來也跟著過去。

    他剛臥室門口，江幺幺已經(jīng)抱著睡衣從里面出來。

    “幺幺……”

    江幺幺將睡衣塞進他懷里，手扶住門后才抬頭看他，“洗完澡早點睡覺。”

    說完她又將一管護手霜放到傅寒懷里的睡衣上，“睡前手上涂上這個，會讓皮膚恢復的快一些。”

    “我先睡了。”江幺幺看了門外人一眼，面無表情地關(guān)上門。

    “幺幺……”

    傅寒的嗓音與關(guān)門聲一起響起，他垂眼看了眼懷里的護手霜，又抬頭看向房門，他默了默手握上門把，剛想推門，里面便傳來有些悶的嗓音。

    “我要睡了，你也早點睡?！?/br>
    傅寒盯了門一會兒，手從門把上松開，他壓了壓眉心才走進隔壁房間。

    洗完澡后，他又站在旁邊的臥室門前，手抬起想敲門，但余光掃到客廳墻上的鐘表。

    已經(jīng)近11點了，他輕嘆了聲氣，手又緩緩放下來。

    他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才回到隔壁房間。

    江幺幺在房間里聽到關(guān)門聲后，眼淚再也控制不住滾下來，她將被子蒙到頭上，頭縮在被子里。

    另一間房里的傅寒躺在床上，他望著房頂?shù)捻敓舫聊嗽S久才閉上眼睛。

    即使心里有事記掛著，但生理上的困倦讓他很快便睡著。

    夜里，他突然醒過來。

    他抬手將床頭的燈打開，然后拿起桌上的眼鏡戴上后看了下時間。

    看到時針已經(jīng)指到了5，他從床上下來去了下廁所，準備回房時候卻不知不覺的站到隔壁房門前。

    他視線落在門上，發(fā)現(xiàn)門虛掩著，他沉默了一下推門進去。

    他將門輕關(guān)上，緩步走到床前，目光落在床上。

    被子下的人蜷縮成一團，連頭也蒙在被子里。

    他彎腰過去將被子往下拉了拉，卻沒有拉動，他怔了下，手握著被子稍稍用力，突地，指尖上被燙了下，緊接著有什么從他手背上緩緩滑落。

    心臟位置幾乎是下意識般地被揪痛了下，他將被子里的臉捧住朝向自己。

    那雙好看的眼睛被淚水浸濕，眼皮微腫著，鼻尖很紅，像是哭了很許。

    他坐到床邊，用指腹將她臉上的淚拭去，嗓音很低道：“別哭，幺幺?！?/br>
    透過淚水，江幺幺模糊地望著那雙深邃的眼睛，她咬了下嘴唇壓下不斷涌上的眼淚，“我……沒……哭，沒……哭，你……睡?！?/br>
    她嗓音顫著，幾乎連不成句。

    指腹上不斷落下來的淚水，傅寒嘆了聲氣掀起被子在她身側(cè)躺下，然后伸出手臂將人圈進懷里。

    “幺幺，別哭好不好？”

    傅寒下巴抵在她發(fā)頂上嗓音很輕道。

    江幺幺臉貼在他胸膛上，眼淚怎么也止不住，甚至她連話也沒辦法說，一直在吸著氣。

    傅寒伸手輕輕托起她下巴，讓她與自己對視。

    “是因為剛剛說的領(lǐng)證的事嗎？”

    江幺幺望著他，好半天才忍下不斷涌上來的淚，她搖搖頭哽咽著，“對不起……”

    傅寒聞言，低頭在她額上吻了下手指移動捧住她的臉。

    “幺幺，我沒有不想和你領(lǐng)證，別哭，好不好？”

    低低的嗓音落入江幺幺耳畔，她望著他眼睛，橘色燈光下，那雙幽深的瞳仁里，只有她，越是這樣，她就越難過。

    “可我想哭，忍……不住。”她聲音顫著說話的時候只有氣音。

    傅寒看著她有些無奈，他低頭，用額頭抵住她的嘆氣道：“你告訴我為什么哭，好不好？”

    江幺幺吸了吸鼻子，手指揪著他睡衣的扣子啞著嗓音道：“傅寒，我太自私了?！?/br>
    說完，她停下來，緩著聲音。

    傅寒怔了下沒聽明白這話里的意思，他將她眼角的淚擦去后低聲問：“為什么這么說自己？”

    江幺幺垂下眼睛，長長的睫毛輕動了幾下后小聲回道：“因為我怕和你分開，我怕我好了，會像上次一樣忘記你，我不要和你分開?！?/br>
    聽到“忘記你”這幾個字，傅寒捧著她臉的手一頓，唇抿緊。

    江幺幺抬起眼睫，她調(diào)整了下呼吸后將心里的話全說了出來。

    “李醫(yī)生開的藥，我之前一直沒有吃，我怕恢復了我變成她就和你分開了，后來我明白了，她就是我，我就是她，我以后不抗拒吃藥治療，我什么都不怕，我只怕和你分開，我太自私了，只想著和你綁在一起，卻沒想著萬一我恢復又忘記你，對你多么不公平?！?/br>
    “傅寒，我只想著自己……”

    說著，她眼淚即將再一次洶涌而來。

    可這次，她眼淚還沒滾出來，傅寒便壓住她后腦吻上來。

    她下意識揪住那顆鈕扣，仰起頭閉上眼睛靠近他。

    唇上很輕的被吻過，輕的好像在呵護世上最寶貴的珍寶。

    傅寒手捧著她臉，望著她還帶著淚意的雙眼，額頭抵上她的額頭，低低道：“幺幺別哭，要不然眼腫了，拍照就不好看了。”

    江幺幺怔了幾秒鐘，又眨了下眼，眼睫上的淚珠滾下來，“拍什么照？”

    傅寒挑了下眉稍捏了下她臉頰不緊不慢道：“結(jié)婚證上要貼照片的，你不知道嗎？”

    話音落下，江幺幺表情停滯在臉上，人就像被定住一樣。

    她靜默了幾秒鐘后，似乎意識到了什么眼睛瞪圓，“你是說……要去領(lǐng)證嗎？”

    傅寒望著她，眼底浮笑，“那不然呢?！?/br>
    說完，他將人又拉進懷里，下巴貼在她額頭上，低聲道：“再睡會，我們八點半出發(fā)?！?/br>
    江幺幺臉貼在他胸膛上，耳邊傳來有節(jié)奏的心跳聲，她嘴唇動了動小聲說了句：“那你不怕以后我再忘了你嗎？”

    她睜著眼等著他回話，可許久也沒聽到他回答自己，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眼皮即將垂下之際，她身上一緊，被更緊地擁在懷里，她有些困便咕噥了一聲，“傅寒……”

    傅寒垂眼，低頭看懷里的人，嗓音很輕的回了句：“忘就忘吧，也不止一次了，這次我不會再放手……”

    江幺幺這夜一直沒好好睡，現(xiàn)在已經(jīng)呈半睡半醒之間，她只聽到一句“不止一次”，她眼皮動了動又咕噥了一句：“什么？”

    傅寒抬手摸摸她頭，像每一次一樣從頭頂摸到脖頸處，“沒什么，睡吧?！?/br>
    江幺幺“嗯”了聲身體貼近他。

    不知道過了多久，傅寒看懷里的人熟睡之后，他手臂松了松，想和她距離稍遠一些，可他剛一動，就感覺腰上被壓了下。

    他表情微滯垂眼，發(fā)現(xiàn)懷里人半個身體壓在了他身上。

    他身體繃緊，耳上又一次開始變的guntang，他盯著房燈的吊燈，困意全無。

    身體感官被無限放大，他喉結(jié)滾動了幾下后，硬生生閉上眼睛。

    許久之后，室內(nèi)響起略有些急促地嘆息聲。

    —

    帝都江東區(qū)民政局外。

    陽光明媚，蔚藍色的天空里飄著幾朵棉花糖形狀的白云。

    臨近春節(jié)，民政局大門口也掛上了兩盞紅燈籠，燈籠上的金邊在陽光下折射出耀陽的光，看起來喜氣洋洋的。

    站在大門外的江幺幺搖了搖傅寒的手，“我有點緊張，我得再補個妝?！?/br>
    說完她松開他手，從包里拿出化妝鏡打開，她對著鏡子照了下，雪膚紅唇，連眼線都畫的恰到好處，可她還是覺的還不夠好，又拿出睫毛膏對著又長又翹的睫毛刷著。

    傅寒望著她臉，有些無奈道：“幺幺，你從七點起來就開始化妝了。”

    江幺幺聞言仰起下巴眨了下眼，“你是嫌我花時間久嘍？”

    傅寒正要說什么，恰有人經(jīng)過，經(jīng)過的人朝著江幺幺這邊頻頻回頭，甚至為了多看幾眼看差點撞上前面的電線桿。

    傅寒瞇了瞇眼抬手攬了下江幺幺肩膀，用身體擋住她，他抬眼看向江幺幺面無表情回了句，“嫌你太好看了。”

    江幺幺還盯著化妝鏡，看到有微腫的眼皮垂了垂眼睛懊惱道：“早知道來領(lǐng)證，我就不哭了，我現(xiàn)在眼睛還腫著?！?/br>
    傅寒看著她垂下的眼角，手拉住她的，“走吧，我約號的時間到了?！?/br>
    江幺幺回握住他的手，緊張到心臟都開始狂跳，她深吸一口氣回道：“嗯，快領(lǐng)上吧，要不然我都要緊張死了?！?/br>
    傅寒握緊她的手，偏頭看了她一眼，“淡定點，這有什么可緊張的?！?/br>
    江幺幺看著他平靜的神色，她默了下視線看向他們交握的手嘖了下嘴說：“既然你這么淡定，怎么手心全是汗?！?/br>
    傅寒：“……”

    他二話不說拉著她走上民政局的臺階。

    一小時后，兩人從民政局走出來。

    江幺幺手里拿著兩個小紅本舉在手里，冬日的暖陽下，她眼底被紅色映滿。

    “領(lǐng)的就這么順利嗎？”她有些不可思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