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倉庫里，有著成排的木架、成堆的壇壇罐罐，沿著墻壁有一溜的大水缸，水缸里養(yǎng)著新鮮捕撈的魚蝦。中等身材的王海洋徒手探進水里，一把抓住一條手臂長的螺螄青。

    螺螄青就是青魚，因為養(yǎng)殖的時候吃螺螄，所以才有了螺螄青的名字。

    青魚能夠長很大，手臂長的青魚體型也就一般般，被王海洋掐著脖子，青魚不敢有任何動彈，認了接下來的命運。

    還有小河蝦，清水煮一碗。魏意抱著胳臂斜靠在一旁，看到自己腿邊的水缸里養(yǎng)著許多靈活的小河蝦，就知道它們會很好吃，不需要什么特殊的烹飪方式，只需要一碗清水、幾片姜、幾根小蔥和一點兒料酒、一小撮鹽就能做出鮮甜鮮甜的小河蝦。

    爸爸。

    堂堂抱著個像是小南瓜的東西跑了過來，看起來好吃的。

    南瓜的種類很多，形狀各有不同，魏意經(jīng)常蒸板栗南瓜給堂堂吃，粉粉糯糯還有板栗的香味，小家伙很喜歡。

    這不是南瓜，這是丹栗。王海洋看了說。

    紅色如栗子的細沙？魏意想到了《山海經(jīng)》。

    是紅色的板栗，不過沒有木質(zhì)的外殼。王海洋說：這個可以做一道甜點。

    又拿了幾樣?xùn)|西，可以去廚房做菜了。

    王海洋做出來的飯菜味道如何魏意尚且不知，但他的刀工肯定是極好的，片出來的魚片可以用薄如蟬翼來形容，這樣的魚片放到滾沸的湯中一會兒就會卷邊燙熟，是下火鍋打邊爐的不二之選。

    怎么想到來大食堂當(dāng)廚師的？魏意有意了解一下員工的個人情況。

    王海洋無奈地眨眨眼，我去了一趟泰山玩，回家發(fā)現(xiàn)家沒了，我爹媽搬家沒有跟我說，短時間內(nèi)想找到他們不是很可能。

    王海洋一家在長江牧魚，就和在草原牧羊一樣，同樣逐水而居。為了更好的水環(huán)境、更豐富的食物來源，王家每逢冬季就會趕著魚群進入大海，等春暖花開、萬物復(fù)蘇，才會回到淡水水域生活。

    海洋那么大，不知道搬家線路，非常難找到。不像是草原上還能夠打個電話，海里面連信號站都沒有，說不定都出國去公海了，怎么打電話！

    我爸媽老思想，手機用的都是老人機，不像是年輕人離不開網(wǎng)絡(luò)。王海洋把洗干凈的魚骨放到鍋里面燉魚湯，根本沒辦法找到他們，我想想就算了，與其耽誤時間去找，還不如找份工作等他們回來。

    魏意看王海洋手上的動作，對這個未來共事的廚子還是很滿意的，那利落勁兒就讓人討厭不起來了

    說話一點兒都不耽誤他干活，魚片弄好后魚骨就開始在鍋里面燉湯，洗凈的小河蝦進入了另外一口鍋，電飯鍋合上，17分鐘后就能夠吃到可口的米飯。幾個蔬菜或切斷或切塊或切成片，最后案板上就剩下一個丹栗，就是那個堂堂抱出來的如同南瓜一樣的板栗。

    丹栗不能夠用刀砍，外面一層堅硬的外殼比石頭還要堅硬，但是它怕火，在火上烤上一兩分鐘就聽到噼啪一聲脆響，蒂頭的位置就裂開一條小口子，綿軟乳白色果rou出現(xiàn)，伴隨而來的是清甜的板栗香味。

    這個很好吃，可以用來做點心，也可以直接拿著勺子挖著吃，口感類似于成熟的榴蓮，但沒有榴蓮的臭味。王海洋徒手打開被火烤的guntang的丹栗，里面的果rou徹底露了出來。

    魏意把手中的勺子插了進去，恭喜你，你入職了。

    王海洋高興地歡呼了一聲，老板，一個月工資幾千？

    底薪一千五，得到一個妖族好評，就給提成兩塊。魏意想，自己這叫做轉(zhuǎn)移壓力。所有人的工資都一樣。

    待在旁邊存在感很弱的涂白當(dāng)場哭了出來，嗚嗚，我們以前工資才五百，還沒有提成，新老板太好了。

    魏意：?。?！他現(xiàn)在改還來得及不？

    酸香魚片湯，雞蛋炒佛手瓜，水煮小河蝦，一品香芋，紅燒雞爪，青菜心炒香菇，白菜絲油豆腐湯很家常很美味的一桌菜，特別是王海洋最后準備的魚湯，奶白的魚湯上面飄著碧綠的蔥花，有著淡淡的胡椒粉香味卻不會搶走魚本身的鮮美，用來泡飯吃最好不過。

    麻麻擦著嘴巴，滿意地在測評表上打了個勾。

    祝老板生意興隆。

    魏意說：借您吉言。

    打著飽嗝的頭發(fā)精麻麻離開，留下大食堂的諸位，魏意朗聲說：人員到齊，明天我們正式開業(yè)。賺錢了，才好給大家發(fā)工資哦，祝我們一切順利。

    大家以湯代酒，共同舉杯，成功。

    車停進小區(qū)里面的停車位，魏意牽著堂堂慢慢走回家，路燈已經(jīng)亮起，穿過密集的枝葉在地上投下橘黃色的光斑。草叢里有秋蟲抓緊時間的鳴叫，風(fēng)吹過，帶起樹葉摩擦的沙沙細響。

    燈下，一大一小慢慢走著。

    爸爸說：你好了，明天就可以上幼兒園去了。

    孩子有些不樂意，咳咳，我還有些咳嗽呢。

    爸爸：一個下午都沒有咳嗽，現(xiàn)在說要上幼兒園了反而咳起來了。

    孩子：唔，下午有的，爸爸沒有聽見。

    爸爸：既然咳嗽，那回家燉個梨子吃。

    孩子：不要吧

    爸爸：所以

    孩子：好了啦，好了啦，明天去上幼兒園。

    爸爸：上幼兒園不開心嗎，你能夠見到花花老師，還有好多小朋友。

    孩子：開心，開心死了。

    魏意：孩子哪里學(xué)來的？

    堂堂：爸爸看，家里面亮的。

    魏意抬頭看過去，能夠看到二樓的小家，燈火通明，能看到人影。

    小偷！

    這是魏意的本能反應(yīng)，隨后意識到不對，小偷不可能這么光明正大地開燈站在里頭，又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魏意，你家來人了。房東守了半天終于見到魏意回來，連忙靠了上去，神情中帶著一點慌張，都是穿著黑西裝的男人，看起來很不好惹，問我要鑰匙，說是和你認識的，如果我不給對不起魏意。要不我們報警吧，你不會是惹到了什么仇家？

    房東太太已經(jīng)腦補了黑幫尋仇的種種，甚至給認識了五年的魏意安排了臥底警察的身份，看魏意的眼神帶上了悲壯的意味。

    魏意捏緊了孩子的手，我先去看看，應(yīng)該沒事的，現(xiàn)在是法治社會，哪里有壞人這么明目張膽地干壞事兒。

    好好，你去看看，有什么不對就大喊啊，我就在樓下，給你報警

    麻煩阿姨了。

    魏意彎腰抱起了堂堂，告別了房東太太踩著樓梯一步一步往上，看到了二樓門口站著兩個高大的黑衣男人，穿著生人勿近的黑色西裝，看著就很不好惹。

    先生等你很久了。其中一個面無表情說。

    魏意的心跳了跳，點點頭邁進了家門，一眼就看到了坐于沙發(fā)上翻看雜志的男人。

    男人面容俊朗，五官精致，帶著一副無邊框的眼鏡，氣質(zhì)略顯冷淡，猶如從煙雨朦朧的山水畫中行走出來的翩翩貴公子。他穿著鐵灰色的絲綢襯衫，領(lǐng)口一絲不茍地扣著，墨色的領(lǐng)帶在領(lǐng)口打了個漂亮的溫莎結(jié)，余下的部分自然下垂。

    黑色的西裝褲上包裹著修長的雙腿，有坐下來時形成的自然褶皺。兩腿交疊，一本講述育兒經(jīng)驗的雜志被放在其上，修長的手指翻動著頁面，那本魏意在書店隨手買的雜志頓時有了頂級時尚界黃金周刊的感覺。

    襯衫的袖口剛好在雜志的邊緣，與領(lǐng)帶同色的袖口猶如黑濯石。

    在男人的身邊，一根烏木質(zhì)地，頂端是銀色鏤空圓頭的手杖。

    男人抬起了頭望向魏意，眼神平靜淡然，我有一段記憶缺失，你的短信讓我想起來你在記憶中應(yīng)該很有分量。

    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但內(nèi)容卻讓魏意的心又悲又喜。

    作者有話要說：

    魏意：讓我緩緩，是應(yīng)該高興男友記不得糟心事兒了，還是悲傷他連我也忘記了。

    第5章 賣包子（捉蟲）

    大食堂的自動感應(yīng)門大開著，nongnong的白色煙霧從里面涌了出來，飛快地消散在空氣中。要不是白煙中有著令人無法忽略的包子味道，很容易就讓人聯(lián)想到火災(zāi)。

    等煙霧全都散掉，在門口探頭探腦的人才發(fā)現(xiàn)食堂的空地里出現(xiàn)了七八層高的蒸籠，高度比高正義稍微矮一些，打開最上層的蒸籠，里頭白胖可愛的包子都擁有十八個褶。

    買不買早飯，素包子兩塊，帶rou的兩塊五，純rou的三塊。感覺吸引來的人挺多的，魏意果斷地朝圍觀群眾銷售包子，還帶實物推銷的，他手上就拿著個西葫蘆豆腐干香菇餡兒的素包子，撕開包子皮，里面的內(nèi)餡兒白的白、綠的綠，伴隨著好聞的味道非常誘人。

    誘人是誘人，價格比別的地方貴了一塊多，圍觀群眾努努嘴，并沒有行動起來。

    今天開業(yè)第一天，買包子就送一個rou包，數(shù)量有限，送完為止。

    恰好，明白了魏意意圖的紅姐拿著一個rou包子走了出來，撕開包子皮露出里面油汪汪的內(nèi)餡兒。

    買素包子就可以得到一個，買rou包子同樣送一個。魏意笑容可親。

    圍觀人群觀望了一下，終究有人敵不過令人垂涎欲滴的味道走了出來做了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是附近學(xué)校的學(xué)生，體型有些圓潤，一看就是個好吃的。

    我要兩個rou包子，再送我一個對吧。

    對，無論買多少、買什么包子都送一個rou包。魏意接過了紅姐拿來的包子，用一片大葉子包著，絕對健康環(huán)保，無污染。葉子里面有三個大rou包，敞開了務(wù)必使所有人都看得見，大食堂做買賣，童叟無欺。

    男生掃碼付了錢，接過了三個包子，當(dāng)場就送進了嘴里，一口就咬開了半個，頓時眼睛不可思議地睜大后慢慢享受地瞇了起來，好吃，太好吃了，老板再給十個，我要帶著去宿舍給大家嘗嘗。

    好咧，凡是嘗過我們家東西的人，絕對不會失望的。魏意心里面小小地得意了一下，開業(yè)第一單，完美。

    有了第一個人做示范，很快就帶動了其他人的購買熱情，反正出來都是要早飯回去的，買這家是買、買別家也是買，何不嘗試一下新店開張的包子，說不定味道就非常不錯，更何況還送一個呢，算一算還是蠻合算的。

    這家店真好玩，竟然用樹葉子包包子。

    提倡環(huán)保吧，直接扔垃圾桶，比扔塑料袋強多了，用塑料袋裝熱東西還對人體有害。

    這么說，有些道理哈。唔，真好吃！

    你吃的什么餡兒？

    我買的豆角rou末的，不行，這么好吃的包子就吃兩個太虧了，我要再買兩個。

    喂喂喂，等等我。

    諸如此類的對話很多，七八層籠屜、每一層有三十多個包子，不到半個小時就銷售一空。

    大食堂的味道還是一如既往。有以前光顧過、重新開業(yè)又來的客人如此感嘆。

    就是數(shù)量太少了，我就搶到兩個豆腐心的包子，沒有rou。

    我喜歡豆腐包子，你不吃給我。

    不，才不，哈哈。

    哼哼，不給就不給，明天再來。

    兩人對視一笑，異口同聲地說：我們明天還來。

    聽到這樣的對話，魏意會心一笑，效果比自己想象的要好多了。

    食堂食堂，肯定要提供一日三餐才能夠叫做食堂，看哪家學(xué)校不提供早飯的。魏意昨天晚上躺床上的時候就琢磨開了，時間緊迫，他不能夠浪費丁點兒，打開大食堂市場才是重點，果斷給員工發(fā)信息讓準備好明天的包子試試水，這才有了今天早晨的這一幕。

    昨天加了所有員工的微信號，微信名相當(dāng)有個人特色，王海洋就是隔壁老王。

    老王你怎么沒有多做點兒，我們自己吃的都沒有。高正義蒲扇一般大的手掌拍著王海洋瘦弱的肩膀，把王海洋拍的肩膀都要垮了。

    王海洋齜牙咧嘴地矮著肩膀說：沒有包子，我做了粥，在廚房里。

    魏意高聲說：給我也盛一碗。

    老板咸菜要不要？

    要。魏意有心說我就去廚房吃，不用端出來了，但現(xiàn)實教做人，那人在用餐區(qū)坐著，逼得人不得不低頭。

    磨磨蹭蹭地走到用餐區(qū)，魏意跟肚子疼一樣坐了下來，包子好吃嗎？

    把包子吃出豪華至尊套餐感覺的陸奉廷說：挺好。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好的魏意想哭，分開五年了，從來沒有想過再見面會是這個情形。

    老板，粥來了，趁熱吃。高正義把粥碗放下來，沒有急著走，肚子里沒有什么彎彎繞繞的直接就問了，老板，你怎么帶了個大號的堂堂過來了，堂堂一夜之間長大了啊。

    魏意埋著頭，敷衍地說：嗯嗯。小號還沒有練明白，差點兒練廢的大號就找上門了，你說冤不冤！

    高正義得到了老板的回應(yīng)就走了，反正他腦袋里不會想那么多。

    魏意拿著筷子戳著粥，仿佛普通的白米粥里面藏著山珍海味，可惜了，白米粥里吃不出個花來，倒是心里面藏著五味雜陳。

    這話吧，還要說到昨天晚上。

    昨晚

    幾年前我出了一場比較嚴重的車禍，很多事情都不記得。陸奉廷低沉磁性的聲音緩緩地說著，你的短信讓我想起了些什么，但就是抓不住，這才來找你，好讓你幫我恢復(fù)記憶。

    魏意抱著堂堂站在門口，心中有悲有喜還很心疼，愛著的男人竟然在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出過車禍，他躺在病床上是不是很無助，自己不在他的身邊太殘忍了。

    站著干什么，坐。

    魏意把自己腦補哭了，眼眶泛紅，抱著孩子慢慢坐到了沙發(fā)上。目光落在了手杖上，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