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語氣略顯急促，眉眼神色間更是夾雜著一絲惱意。

    見艾斯還在磨蹭著不動，他這一次沒有絲毫遲疑，徑直卷起大風將對方吹飛，連帶著吹得自己衣袍灌風，發(fā)絲亂舞，屋內(nèi)小物件東倒西歪。

    黑色的小鯨魚在疾風中翻滾數(shù)圈，以上下顛倒的姿勢不輕不重撞到了墻上，又在渾身厚實的脂肪緩沖下彈回到空中，再輕飄飄落到覆有昂貴絨毯的地面。

    他甩了甩尾巴，正要再次飛起來，卻被兜頭扔了一腦袋的衣褲。

    穿上。

    唐如墨清冷的聲音響起，帶著不容拒絕的命令，似乎已經(jīng)恢復了平靜。

    艾斯卻從中聽出了非常輕微的話音不穩(wěn)，啞然失笑，覺得可真是有趣極了。不過他也沒有繼續(xù)挑戰(zhàn)對方的底線，小巧的擬態(tài)迅速延展變化，長出了屬于普通人的四肢軀干，把衣服往身上一套，便又回到了最常出現(xiàn)在人前的艾斯形象。

    洛看在眼里，忍不住發(fā)出一聲驚呼：原來你真是異形啊！

    艾斯笑瞇瞇望向他：是不是很有親切感？

    啊，親切感什么的其實差不多。洛的眼神莫名有些許躲閃，迅速轉(zhuǎn)向了唐如墨，阿墨也覺得艾斯的原身很可愛吧？

    唐如墨不想發(fā)表評論。

    實際上在經(jīng)歷了剛才的事情之后，他發(fā)現(xiàn)自己現(xiàn)在居然有點難以直視艾斯的臉。當他見到那對碧色的瞳孔，就會下意識聯(lián)想到迷你鯨魚同樣晶瑩如玉石的雙眼，進而不自覺回憶起掌心拂過絨毛的酥癢觸感，已經(jīng)平靜的心情又將變得波動起來。

    我需要冷靜一下。

    唐如墨作出這個判斷，于是二話不說轉(zhuǎn)身上樓，1008緊隨其后。

    洛愣愣注視著一人一球消失在關閉的升降梯門里，喃喃道：看來阿墨好像不是這么認為

    他轉(zhuǎn)頭望向艾斯，也忘了先前心虛的事情，語氣很是抱歉：不好意思，早知道我就不問了。

    艾斯從若有所思中回過神，驚訝道：為什么這樣說？

    洛見他神色如常，想了想，說：阿墨他向來話少，你別不愉快。

    不愉快？我沒有不愉快。艾斯眼底閃過奇異的色彩，嘴邊噙著意味深長的笑意，我知道的，阿墨他有什么事情都習慣性藏在心里，即使他沒有表態(tài)，說不定心里也覺得我可愛呢？

    洛見他沒有心生芥蒂，露出了靦腆的笑容，點點頭道：你說得對。

    搭乘電梯上了三樓的唐如墨正在向著臥房闊步走去，并且出于某種自己也難以形容的心理，悄悄將神識外放至籠罩整個宿舍。

    結(jié)果才走到門邊，他就聽見了艾斯那句尾音微微上揚的話語，心神頓時不受控制地陷入到了自我審視之中，一時沒注意，居然差點撞到了堅硬厚實的金屬門板。

    1008驚了：我的祖宗，你在發(fā)什么呆呢，開門是要刷臉的！

    唐如墨：

    1008：總不至于是在思考洛問你的問題吧，關于艾斯可不可愛的那個

    唐如墨：閉嘴。

    1008：哦，閉嘴就閉嘴。

    過了半分鐘，他們進到屋內(nèi)，1008又忍不住問：難道還真是??？

    唐如墨：閉嘴！

    光腦終于不吭聲了，核心處的藍光閃爍了兩回，正顆球徹底黯淡下來。

    *****

    一年級新生唐如墨暴打全校第一天聞宇的新聞通過星網(wǎng)和人網(wǎng)迅速傳遍了整個玫瑰星六號學院。

    比起前一次同級生之間的小打小鬧，全校第一的名頭顯然更具分量而且是響當當?shù)姆至?；再加上擊敗全校的一的居然是一個剛剛?cè)雽W的新生，是那些本應該還在致力于適應學校殘酷冷血制度，手忙腳亂應對各種不期而至的生死之斗的新生，這個消息的沖擊力就又翻了幾倍。

    因此不僅是愛看熱鬧的學生，就連那些埋頭于課業(yè)的人，也都在閑暇時抬起了頭，加入到浩浩蕩蕩的傳播隊伍中。至于各門各科的授課老師，又或者負責后勤事務的職工，更是不可避免地有所耳聞。

    唐如墨就這樣成了學校里的名人。

    而且似乎是短時間內(nèi)熱度不會消減的名人。

    更有甚者，在消息廣泛傳播的數(shù)日之后，學校里居然開始冒出各種牛鬼蛇神的說法，比如唐如墨實為天聞宇多年手下敗將，入讀學校當眾削人是為一雪前恥，僅憑落后冷兵器如何實現(xiàn)反殺，全校第一放水方式未免兒戲，還有相愛相殺的兩人，關于雷武星流浪客與蠻荒星球先行者的那些往事。

    這一條可有點意思。艾斯斜斜靠在沙發(fā)上，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半空中投影出來的光幕，唇角習慣性上揚，笑意卻未達眼底。

    只見星網(wǎng)的內(nèi)部論壇上，相愛相殺那些事的帖子已經(jīng)飆升至今日熱度之最。

    發(fā)帖者號稱知曉兩人的過往因緣，點進帖子后首先躍出眼前的，便是一張高清分辨率的照片，拍攝的是兩人初次見面的場景和煦的陽光柔和散落在窗沿，天聞宇拾級而上，唐如墨則側(cè)身靠在外墻，微垂眸眼，露出半個歡快的笑容。

    照片里，他們看起來都更為稚嫩青澀，但也很容易就能與現(xiàn)在的模樣對應得上。

    鑒于星際時代的圖片處理技術能夠以假亂真，所以針對性的打假軟件也廣為流傳。可即使是使用目前通過星網(wǎng)所能獲取到的所有識別程序，也沒能從中發(fā)現(xiàn)一星半點的異常之處。這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圖片處理者的技術尤為高超，另一種則是這張照片確實是真實拍攝的產(chǎn)物。

    于是帖子里開始出現(xiàn)熱火朝天的討論。

    不論是相信的還是不相信的，反正都是嗑瓜子看熱鬧的。發(fā)帖者也耐得住性子，慢慢吞吞小半天才丟出一張照片，配上簡單三言兩語，便成功把熱度送上了一個又一個臺階。

    艾斯仔仔細細將帖子讀到了最后，扭頭問唐如墨：你們兩個真認識嗎？

    經(jīng)過那天晚上的清心靜坐，唐如墨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夠做到直面艾斯而波瀾不驚了。聽到對方的問題，他有些莫名其妙，反問道：你說誰？

    你和天聞宇，以前是認識的嗎？

    開學時第一次見。

    艾斯聽了，頓時眉開眼笑：那可真是太好了！

    唐如墨：？

    唐如墨不知道艾斯這般突然高興是為了什么，雖然時常瀏覽星網(wǎng)拓寬視野，但他基本上不關注八卦消息。

    之前那些不時出現(xiàn)、想來跟他結(jié)識的男男女女都已經(jīng)被他用冰冷的眼神趕走了，今天開始就已經(jīng)沒什么不識趣的人湊上前來，以至于他以為事情的熱度已經(jīng)隨時間過去，就如同先前艾斯斥資建設宿舍樓一樣，不會再對他的日常造成干擾。

    艾斯其實也不好形容自己的感覺，就是明知這帖子十有八九是胡說八道，但還是忍不住看在眼里，然后又記在心里，記著記著就很不是滋味。直到得了唐如墨一句親口證實，那種彌漫在心頭的陰郁才瞬間一掃而空，心情愉快得就跟今天的日光一樣燦爛。

    見唐如墨還在看著自己，艾斯想了想，又變成毛茸茸的擬態(tài)，非常熱情地朝對方投懷送抱。

    唐如墨變了臉色，抬手阻擋：說好的別動不動唔！

    掌心的柔軟讓他說不出下面的話來。

    *****

    時間匆匆過去兩月。

    雖然自稱不會放棄，但天聞宇卻一直都沒有再出現(xiàn)在唐如墨的面前。第二次機甲指導課，與唐如墨組隊的高年級生剛巧又是另一個極端，作為年級吊車尾，他在唐如墨面前幾乎是不戰(zhàn)而敗。這樣的對手唐如墨也提不起興趣，于是雙方最終以相當和諧的方式結(jié)束了指導課，讓某些等著看好戲的群眾大失所望。

    不過他們也沒有多少閑工夫了，這學期的期末測評即將到來，又到了提心吊膽賭上運氣的時候。

    抽中相對簡單的試煉場，即使實力不夠也可能撿回一條命；但如果倒霉抽中死亡試煉場，那么即使是平日里碾壓對手的優(yōu)等生，也可能在落地半小時內(nèi)命喪黃泉。

    就在這時，唐如墨聽說了張通出關的消息，于是找了個時間登門拜訪。

    張通成功突破境界，心情相當愉快，面對其他平時就瞧不順眼的人比如弗羅斯特之流都還能給個好臉色，對唐如墨就更加歡迎了，甚至是迫不及待將他迎進了門。

    道友來了正好，我還想跟你分享自己的一些感悟。

    唐如墨搶先說道：我記得道友曾經(jīng)說到過，戰(zhàn)時突破。

    張通一愣，點頭。

    唐如墨：那是否有辦法能自主選擇最危險的試煉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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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33、即將出發(fā)

    張通還挺驚訝的。

    兩人之前有過好幾次接觸, 他能感覺到唐如墨性格中的慎重嚴謹，沒想到現(xiàn)在卻主動提出要去涉險。

    他下意識坐直身子，又端正了臉色。

    境界晉升其實最講究水到渠成, 強行尋求危險未必是好事。我那時也只是說說而已，主要是想讓你別灰心, 而且不同星球的修行者的修行方式未必相同, 我的經(jīng)驗也不一定適合你。道友當真想清楚了嗎？

    唐如墨點頭：事不宜遲。

    古籍中記載的秘法始終還是有時長限制。早在半個月前，他就發(fā)現(xiàn)擬態(tài)元嬰上開始出現(xiàn)不穩(wěn)定的裂痕，想要再以秘法鞏固卻效果不佳。裂痕通常僅愈合了數(shù)日，便又以更快的速度開裂蔓延。

    從眼下的狀況來估算，最多不出百日, 擬態(tài)元嬰就會徹底潰散, 連帶著他的修為也會恢復到不穩(wěn)定的化神期, 再次變得束手束腳。

    見對方神色堅定, 張通嘆了口氣：既然道友已經(jīng)有所決定, 我也就不多說什么了。

    唐如墨拱手：麻煩道友將方法告知。

    他遍尋各種渠道, 都找不到可以自主選擇期末考場的辦法，兌換商城中倒是有這一項, 但所需要的積分遠遠超出他現(xiàn)在的持有量。

    此番登門拜訪, 他其實也不抱什么希望，不曾想居然有意外的收獲。

    然而張通卻雙手一攤：方法？我不知道。

    唐如墨：

    張通：大概只能拿積分換吧？不過那應該是個所有人都換不起的價位。

    唐如墨：

    屋內(nèi)陷入了沉默。

    唐如墨靜靜看著張通，心想你不知道，那前面的一長串鋪墊有什么意思？

    也許是被那雙黑得幽深的瞳孔注視得有些不自在，張通摸了摸鼻子，訕笑道：可能是剛才的話讓你誤會了，我就是隨口勸勸。

    學生會被分配到哪一個測試場地是由系統(tǒng)隨機確定的，這些都明明白白寫在規(guī)章制度里, 而我們學校對于規(guī)章制度尤其是期末測評的制度有相當嚴格的執(zhí)行要求。

    他聳聳肩，表示愛莫能助：我是機甲維護師，修的是機關之道，不懂黑客的手段。如果你能找到擅長網(wǎng)絡入侵的人幫忙，也許就有辦法了。

    唐如墨若有所思。

    張通以為他真在想辦法，連忙說：就算是普通的黑客也不行，學校里的中央系統(tǒng)核心區(qū)牢固得很，起碼得是比索斯星那種級別的技術吧，你還是別給自己找麻煩了。

    不如趁現(xiàn)在多攢點積分，等到放假時兌換一次外出的機會。到時候如果你真想去米洛二號衛(wèi)星或者哪里，我可以免費當個導游

    他琢磨著眼下是不是該說上一句在家鄉(xiāng)流傳甚廣的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結(jié)果那邊的唐如墨就已經(jīng)自己轉(zhuǎn)移了話題，一點都不強求。

    我還想請教道友一事。

    張通：??？

    唐如墨：與機甲有關的事情。

    張通微微一怔，啞然失笑：我還以為你會更堅持些。

    唐如墨面色平靜：道友也說了，修行講究水到渠成。

    確實如此。張通收起笑容，給桌上的兩個杯子都添滿了茶，端起自己那杯一飲而盡，問，那么另一件事具體是指什么？雖然沒有黑客技術，但我好歹算是半個機甲行家，應該能幫到你。

    唐如墨點頭，也抿了口茶，說道：專屬機甲。

    張通瞬間理解了，面露訝異：這都還沒有過去一學期，莫非你已經(jīng)有足夠的積分可以打造一具機甲了嗎？還是說你打算出錢？

    用積分兌換。唐如墨回憶了一下學生平板上的數(shù)字，確定道，目前還差29731分。

    張通：

    張通：大哥，這差得是不是有點多？

    唐如墨當然知道現(xiàn)在還未到兌換的時候，以自己目前的積累速度，起碼得等到一年之后才有可能實現(xiàn)目標。

    他只是來分享關于劍意刻錄的設想，希望既為修行者又是機甲維護師的張通能夠給出一些建議又或者可能的話，幫助他實踐一番。

    對此，張通確實很有興趣。

    劍修啊，我以前只在古籍里看到過有關的描述，還有劍意的概念他自言自語片刻，一拍桌子道，這樣吧！如果你確實有想法的話，我可以幫你做做看，也算是一種嘗試了！

    十分感激。唐如墨認真道，我該怎么答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