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咱們走吧。上官云齊抱住林暮言的腰，林暮言卻拿著寶劍，又沖著楊昊劈砍幾劍，在他身上留下幾道傷痕。

    衣服上沾著血跡，還在向下滴落的楊昊看著林暮言帶著上官云齊離去，眼中的怒火更甚。

    昆吾山。

    如今妖族入侵，人界朝不保夕，我想要去剿滅妖族。秦蔓瑤說道，她如今修為不比路書鳴低。因為跟隨師門一同外出歷練，進步飛快，如今已經(jīng)是元嬰后期，是坤峰這一輩當之無愧的大師姐，也是歸元宗的大師姐。

    沾染上妖修，即便不死，也前途盡毀，你路書鳴看著秦蔓瑤的豪情壯志，心中那點拿不出手的小心思退縮了回去。因為上官云齊重活兩世，原本的劇情已經(jīng)被打亂，他以為很多事都不會照著原著中所寫的發(fā)生，事實上也是，至少上官云齊錯過了不少歷練的機會，還錯過了許多投懷送抱的美人。

    可是他們并沒有錯過妖族的進攻，原著之中，妖族進攻乃是最后的大戰(zhàn)，時間要比現(xiàn)在晚上了許多，可是在這里，妖族大戰(zhàn)也開始了。原本的劇情里，最后一戰(zhàn)時上官云齊已經(jīng)進入渡劫期，他率領人修大軍打敗了妖族。

    而也是在那時才有人推算出唯一不懼怕妖族詛咒的人，便是上官云齊。不是因為他能夠免疫這天道的詛咒，只是因為他是天道的寵兒，氣運極盛，因此不懼怕那區(qū)區(qū)詛咒。

    而他，路書鳴，在原著之中名為沙晏的那個角色，就沒有這么好的運氣，他不知道自己不是主角，沒有主角的運氣，還不自量力地在混戰(zhàn)之中去救主角，導致自己身死。

    若是妖族攻破人界，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們就能茍活下來么？秦蔓瑤以為路書鳴和自己的很多觀念都相同，雖說有輩分的差距，仍舊當他是朋友，卻沒想到他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和那些貪生怕死找借口的修士有何區(qū)別。秦蔓瑤想起上官云齊，如果他在，他會怎么選擇呢？

    如果你非要去，那讓我替你去。路書鳴看著秦蔓瑤的眼睛，伸出手去抓住她的手。此刻他的深情并非作假，他懼怕死亡，他希望自己能夠活著?？墒侨绻约夯钕聛淼拇鷥r是秦蔓瑤死，那他寧愿不去實現(xiàn)自己的目標。

    你秦蔓瑤退后兩步，完全沒有想到要掙脫路書鳴的手。她一直對上官云齊很有好感，不過上官云齊不回應，他們兩個也只是朋友，或許比朋友有更加曖昧的關系在。只是上官云齊一直都在外面，他們見面的時間極少，陪伴她最多的，還是路書鳴。

    她未曾想到路書鳴對自己還有這樣的心思。

    你不必這樣做。秦蔓瑤抽回手，輕聲說道，我做的選擇是我自己的事情，你與我想法一樣我當然高興，可要是你為了我斷送前程，我會愧疚。

    你還是不接受我。我以為這么多年過去，你已經(jīng)知曉我的心意。對于秦蔓瑤的遲鈍，路書鳴是了解的，但他沒想到這些年我明示暗示多次，秦蔓瑤竟然對自己的心思一點都不知道。

    不過這回她知道了。

    我當你是朋友，沒有過其他心思。秦蔓瑤低下頭，想起以往和路書鳴一道所發(fā)生的事，最終不得不承認，路書鳴今日的表白并非毫無預兆，只是她完全沒有意識到。

    可我不想和你當朋友。路書鳴轉過身，秦蔓瑤突然有些不忍，卻沒有因此而妥協(xié)。她如今一心向道，之前想的是好好修煉，改日飛升?，F(xiàn)在想的是，她要去打退妖修，讓他們回到自己的地方去。

    她沒有想過和誰廝守一生的結局，無論是路書鳴，還是上官云齊。

    不想那就算了，我不想讓你傷心，明明沒有機會非要給你留下機會，怕是這樣才更是傷人，我會去找?guī)熥妫埶试S我去擊退魔修，要是我死在魔修手里，還有人記得我這個人就夠了。秦蔓瑤覺得自己說的已經(jīng)足夠果決，便離開這里，徒留下路書鳴一個人。

    路書鳴心中充滿怨恨，他無法去恨秦蔓瑤，她的愛，她的恨，都是那么清楚，從來不拖泥帶水，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無論是原著，還是前世，還是這一世，她都不喜歡自己，就算自己鼓起勇氣表白，結果也一樣。

    他不覺得是自己不夠讓人喜歡，更不會認為是秦蔓瑤自身有問題，那就只能將這仇也算在上官云齊身上了吧。誰讓他是主角，是天道的寵兒，所以所有人都喜歡他，都愿意幫助他，盡管劇情在變化，其終點是不變的。如果上官云齊不能頂上頂端，那么這個世界就重來好了。

    修真界幾乎所有人都在為了妖族入侵而人心惶惶，一邊擔心妖族來會產(chǎn)生什么樣嚴重的后果，一邊又不想要對上妖族，怕自己喪失最后的機會，永遠被困在大荒之中，不得超脫。

    在大家都擔憂妖族時，只有兩個人擔憂的完全不是這東西，這就是上官云齊和林暮言師徒兩個。

    本來上官云齊以為自己說服了林暮言，讓他和自己回到歸元宗，卻沒有想到林暮言剛剛出了魔界，便停了下來。

    師父！上官云齊的手被林暮言束縛住，那繩子不是別的，正是用林暮言本源之力所凝結成的藤蔓。藤蔓是嫩紅色的，極細，仿佛只要上官云齊一掙扎，便會將其弄碎，而相應的，林暮言的本源之力也會受到損害。

    本來林暮言也是不愿用這種方式來困住上官云齊的，可是他的徒弟實在是太招人喜歡，總是被人覬覦。

    我沒想到，我們是師徒朝夕相對，一起這么久，你還是不相信我。上官云齊勾起嘴角冷笑著，他看著已經(jīng)陷入癲狂的林暮言。從前他一直都害怕刺激到林暮言，因此總是忍耐，縱容他，甚至違背自己的意志說出那些取悅他的話，只為了林暮言能夠不那么疑神疑鬼，不要有個人出現(xiàn)便覺得他覬覦自己。

    結果，他的忍耐，他的努力，最終的結果是林暮言的心病越來越重。上官云齊自認未曾招惹過任何人，旁人喜歡他又如何？喜歡了便要回應么，喜歡了就會有威脅？林暮言這般防備，不單是防備別人，更是防備他啊。

    他不信任自己。

    師父當然信你。林暮言握著上官云齊的手，神情溫柔，看著自己最為珍貴的寶物，無論和他靠得多近，一起多久，也無法填補他心中的空虛。他恐慌，害怕失去上官云齊，上官云齊失去他可能沒什么，畢竟師父便是用來拋棄的，他們總是會離開，徒弟會有新的生活。

    他怕上官云齊從小到大和他一起的時間最多，還未曾嘗過旁人的滋味，會被更加新鮮有趣的東西吸引走，從而忘記他。

    他現(xiàn)在愛著自己，可是能維持多久？小時候，上官云齊眼里都是自己，根本容不下別人，自己看別人一眼都會吃醋。長大之后呢，即使自己和別人靠近了，和別人多說了話，上官云齊也當作這是正常的。

    現(xiàn)在是這樣，那么等更長的時間過去，上官云齊是不是連自己和別人親密都能容忍？到時他們之間的感情怕是會被時光徹底磨平。

    所以，他不能放手。他不需要任何其他東西，上官云齊也不需要。只要他們有彼此就夠了，能夠看著對方，這輩子還有什么不滿足呢？

    林暮言心中那個聲音叫囂著，把他關起來，讓他眼睛里只能看到自己。于是林暮言就這樣做了，他將上官云齊用自己的本源之力束縛，然后將他關起來，讓他再也看不到別人。

    第48章 扶桑神木（二）

    路師叔，你怎么來了？秦蔓瑤走后，路書鳴離開乾峰，到了巽峰上的一座院子中，這會兒其他人都出去了，就剩下成英留在這里。

    我得了件好東西，想著可能你會用得上。路書鳴說道。當年兩人還是孩童時，成英曾經(jīng)推過路書鳴一下，使得路書鳴受了傷。當時的成英已經(jīng)被師父收入門中，天賦也不錯，而路書鳴則是沒人要的。

    時隔多年，成英再次見到路書鳴時，路書鳴已經(jīng)是歸元宗年輕一輩最出類拔萃的弟子。又見到路書鳴的成英以為路書鳴會找他報仇，還小心翼翼地防備。在進入師門后經(jīng)歷了挫折，被磨平當年的驕縱銳氣的成英早就不會將師父所說的一些話說給他人聽，在見到當年惹到過的人時，也學會了服軟。

    他沒有想到，路書鳴竟然沒有報復，反而對著他笑了。路書鳴的長相十分和善，一看便是很好相處的，這讓自從看到路書鳴就一直防備的成英終于放下了防備。

    巽峰最擅長的乃是卜算之術，但窺探天意會消耗生命，所以他們平時也就卜算些小事，這些事情天道不會去管，比如說丟掉的東西在哪里，沒有重要的事不會去算大事。

    成英的師父沒有學好卜算之術，不過他修煉天賦高，在一群熱衷于卜算，戰(zhàn)斗力弱一些的修士中有些優(yōu)勢。每次大比他都能取得不錯的名次，在巽峰地位不低。而他的師父和師兄都是天生的卜算高手，也有人為了知曉自己的未來來和他結交。

    但他不知道，此刻來找他的路書鳴也是其中一個。

    師叔太客氣了。成英說著客氣，笑著接下路書鳴手上的東西。那是一件玄級上品的法器，于上官云齊這樣的主角而言，這種東西自然不算是什么。但是對于成英而言，一件玄級上品的法器，已經(jīng)是得來不易的寶物。

    我有事相求，這法器我也用不上，不如送你，上次你不是說缺趁手的武器么。路書鳴笑著說道，成英接過那法器。他在巽峰的新弟子中，實力在中上游，可是歸元宗這么多天才，他一個雙靈根不可能是最頂尖的。

    也不知道是為什么，他的兄長成華與他一樣，都是雙靈根，他的天賦甚至不如自己，可是他卻因為拜師早，頗受器重。明明當年在家里的時候，他才是嫡子，成華不過是妾室所生，結果到了歸元宗，兩人的地位竟然顛倒起來。

    成華一直對他很是關照，可是這樣的關照背后究竟是真的為他好，還是看他的笑話，他也知道，他怎么可能這樣好心？

    師叔有什么要求盡管提，只要我能做到，就肯定給師叔做好。成英拿著新到手的法器，心情愉悅。他盤算著，自己努力修煉，等下次參加宗門大比，定然要將他的好兄長比下去。

    也不是多么重要的事。路書鳴笑道，笑容頗為無害。

    路書鳴和成英交流，已經(jīng)平復心情的秦蔓瑤來到師父這里，說出自己的想法，她想要去剿滅妖修。

    這事還要聽掌門安排，蔓瑤，你還年輕，這次大戰(zhàn)怎樣也用不著你去的。秦蔓瑤的師父也是一位溫柔的女修，不過外柔內(nèi)剛，和她的師父和徒弟都不一樣，秦蔓瑤和她的師祖，都是不管內(nèi)外都剛強，絲毫不遜于男修。

    我不愿龜縮于昆吾。秦蔓瑤抿起嘴唇，上古大戰(zhàn)后，妖修便被天道摒棄，不能飛升，困于一隅。人修越來越興盛，魔修也漸漸式微。對妖修和魔修來說，修煉的終點就是死亡，他們不甘心，早晚都要來攻擊人修。

    這次的大戰(zhàn)早晚都會發(fā)生。

    她師父沒想到自己的徒弟想了這么多，她所說的，也正是他們的擔憂。即便是這次他們能夠順利讓妖修回去，難道要徹底讓妖修覆滅才能令他們不再覬覦人界么？如果這樣的話，他們又和妖修魔修有何區(qū)別。

    而妖修大舉入侵之中，魔修未必會成為人修的同盟，他們更加可能與妖修聯(lián)手。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我沒有高估自己，也不會低估自己。師父，這事我只與你一人說，我想要找到能夠解決妖族之患的方法，只要能夠實現(xiàn)這個愿望，就算我終生不得飛升，也值得。

    蔓瑤

    你們常常說仙界有多好，可是仙人也不過幾萬年壽數(shù)，仙人之上還有更高的仙人，有人之處必定有爭斗，即便仙界百倍好于大荒，大荒才是我們的家不是么？

    看著秦蔓瑤澄澈的眼神，她的師父說不出話來。人都說成仙好，不管是人修，魔修，還是妖修，都想要飛升，想要成為超脫的仙人。

    但正如秦蔓瑤所說，成為仙人就能超脫么？

    倒是師父總把你當作是孩子，以為你就什么都不懂。蔓瑤，你說的是對的，但是相對于人生短短幾百年而言，幾萬年是不得了的時間。再說，仙人之上還有更強的仙人，其壽數(shù)更長，能夠掌控的力量更多，修士為飛升而修行，終究無法超脫這些的。秦蔓瑤的師父摸摸她的頭發(fā)，秦蔓瑤若有所思。

    掌門已經(jīng)找了巽峰的師兄卜算這次的成敗，要是妖修真的越過無盡之海，向人界進攻，我歸元宗定然不會縱容。她沒說，一直在閉關的秦蔓瑤的師祖前幾日出關和云淵真人長談，說明自己想要帶領人修去剿滅這次來的妖修。

    血緣真是神奇的東西，秦蔓瑤不但長得像她的這位曾姑奶奶，就連性格也十分像。就是他們低估了年輕人，他們所求的，并非一時的安定，而是一勞永逸。

    說實話，其實只要不出現(xiàn)上古時那樣的情況，人修也沒必要將妖修趕盡殺絕。這次來人界的妖修，應當也充滿了絕望，索性都會死，那就不如多讓別人付出些代價。

    秦蔓瑤被安撫住，等待著云淵長老做決定。路書鳴離開巽峰，成英將法器放入儲物空間，靜靜修煉。

    彭澤剛好碰到回來的路書鳴，他沖著他笑笑。

    好巧啊，師弟。彭澤說道，路書鳴一時間不知道他為何笑得這樣開心。

    師父突破了。彭澤很快便解答了他的疑問。

    那我去看看。路書鳴說道。

    先不用去了，師父正在鞏固修為，這些日子應該都不會出關。最近妖族的事弄得大家都很緊張，如今師父突破，理應慶祝一下。彭澤自顧自地說道，想要去準備如何為云凌真人慶祝。云凌看著他遠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當時他加了一把力，云凌還是吃下了云淵真人的丹藥，祛除心魔，這應當是他這位好師兄的功勞。而如今云凌竟然突破，看起來他似乎是真的想開了，難道就不再喜歡自己了么？路書鳴擺弄著手中的寒翼，他之前試圖學習煉丹，最后還是沒能成功。如今云凌真人的徒弟中煉不好丹藥的，就只有他和彭澤了。

    說起來真是同病相憐啊。

    路書鳴沒為自己沒能學會煉丹而傷心，他是冰靈根，學不成煉丹也是必然的。而那位火靈根，非常有煉丹天賦的修士，這會兒正在煉器。

    林暮言將上官云齊關在一座小屋之中，這小屋乃是由一顆上萬年的參天古樹打通內(nèi)心而建造成，正好他們見到了，林暮言便在這里設置陣法，將徒弟關了進去。

    剛開始的時候上官云齊還心浮氣躁，一方面想要故技重施讓林暮言放了自己，自己再找個機會逃走，去找云淵真人求助。不過魔尊大人向來懂得什么叫做絕對的實力。大乘期，說白了就是和仙人的力量相差無幾，怕是他還沒跑出一里，便要被他抓回來。

    這會兒林暮言還給他開了一扇窗，讓陽光能夠招進來，等那時候，怕是這扇窗都要被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