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病來如抽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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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承嗣站起身,走到懸掛的地圖前,細細看了起來。 遼東勢力非常復雜,唐朝位于西面,契丹在北,高麗在南,東面則是靺褐。 其中契丹臣服唐朝,每次唐朝對高麗用兵,都會要求契丹出兵呼應。 靺褐屬于游散部落,目前還沒有統(tǒng)一政權,屬于遼東較弱的一支力量。任誰也想不到他們將來能入主中原,建立清朝。 名義上靺褐也是臣服于大唐的,但他們不與唐朝接壤,故而反復無常,極有可能會出兵救援高麗。 武承嗣目光先在高麗領土上看了一會,很快又轉移到契丹領土上,就在這時,他感覺腦袋一陣刺痛眩暈,搖搖晃晃走到木床上躺了下來。 躺下沒多久,他只覺身體越來越難受,渾身冷熱交替,力氣也漸漸從身上消失,喊道:“韓成……韓成……快……快來人!” 帳外,親衛(wèi)校尉王保山隱隱聽到一絲聲音,探頭向帳內(nèi)瞄了一眼。 瞧見武承嗣身軀卷縮在床上呻吟時,他猛的沖進帳內(nèi),急切道:“將軍,您怎么了?” 武承嗣低聲呻吟著,沒有回答他,似乎神志自不太清醒。 王保山慌了手腳,急忙奔出營帳,大吼一聲:“將軍生病了,快去請幾位將軍過來,還有郎中也請過來!快,快!” 幾名親衛(wèi)急忙去了,另幾名親衛(wèi)隨著王保山進入營帳,王保山取了水袋,跑到武承嗣身邊,輕輕道:“將軍,您感覺怎么樣?要不要喝點水?” 武承嗣只感覺腦袋火燒一般,四肢又發(fā)冷,說不出的難受,只不住呻吟道:“熱……我好熱……好熱……” “快給將軍喝水,快!快!”牛勇急不可耐道。 “沒聽到將軍說的是熱嗎?應該給將軍脫衣服!”衛(wèi)恒反駁道。 王保山瞪了兩人一眼,沒好氣道:“不懂就別亂說,這時候不能隨便脫衣服,快去端盆涼水過來!” 一名親兵飛快去了。 端熱水的親兵剛回來,只聽武承嗣又呻吟道:“冷……我好冷……” 眾人面面相覷,牛勇大喊了一句:“郎中怎么還沒來,我出去看看!”飛快的跑了出去。 沒多久,韓成率先沖進營帳,瞧見武承嗣面容后,臉色劇變:“這是怎么回事?將軍怎么會這樣?” 王保山支吾道:“我……也不知道,我在帳外聽到將軍聲音,進來一看將軍就這樣了!” 韓成心中好生懊悔,暗罵自己不該為了練箭而離開武承嗣身邊。 就在這時,一名親兵小聲道:“我感覺將軍是染上傷寒了,我娘得過這病,就和將軍一模一樣,一時喊冷,一時喊熱!” 眾人臉色都是一變,傷寒是一種籠統(tǒng)的疾病稱呼,有輕有重,輕則幾日就好,重則無藥可救。 突然,武攸暨撞開帳簾,飛步進入帥帳,瞧見武承嗣情況后,厲聲道:“這是怎么回事?” 眾人還未回答,一眾將領和郎中紛紛進入帥帳中。 來的是最有經(jīng)驗的隨軍郎中,名叫鐘客師。 他先把了把脈,又將武承嗣嘴巴扒開看了看,接著又在武承嗣身上到處摸索,臉色越來越難看。 黑齒常之性子最急,粗聲道:“將軍得的什么病,你倒是快說?。 ?/br> 鐘客師揪了揪花白的胡子,苦著臉道:“武將軍脈象微弱,舌頭卷曲,四肢厥冷,恐怕得的是厥陰病?!?/br> 武攸暨厲聲道:“只說你能不能治吧?” 鐘客師猶豫半晌,低聲道:“老夫有一味小承氣湯,有八成把握治好將軍……” “八層?那治不好會怎么樣,還能重新治嗎?”韓成問。 鐘客師嘆了口氣:“闕陰病是六大傷寒病之一,最好的方子是大承氣湯,但此方早已失傳,小承氣湯已經(jīng)是最好的方子了。” “我問的是如果治不好會怎么樣?”韓成臉上青筋爆裂。 “會……會死!” 韓成只覺一顆心仿佛沉入谷底。 自從武承嗣將他調入軍中后,他對武承嗣的感情也從忠誠變成了敬仰,決心跟隨著他在戰(zhàn)場上建功立業(yè)! 哪成想就在這關鍵時刻,武承嗣卻病倒了,人生之大喜大悲,莫過如此。 侯延景道:“要不讓其他郎中來看看?” 裴行儉搖了搖頭:“鐘老先生已經(jīng)是軍營中最好的大夫了。” “我們突厥巫醫(yī)有阿胡拉祝福,擁有神鬼之能,不如我快馬回部落去請一位巫醫(yī)過來吧!”羅素一臉認真的說。 眾將都不搭腔,沒有人相信突厥人的醫(yī)術。 武攸暨冷冷道:“我立即護送二哥回長安,讓御醫(yī)診治?!?/br> 鐘客師忙道:“不可,武將軍這病絕不可顛簸亂動,否則病勢很可能會加重!” “那你說怎么辦!”武攸暨怒道。 裴行儉摸著下巴,忽然道:“李大總管精通醫(yī)術,還擅長金針過xue之術,鐘郎中,您覺得他有辦法嗎?” 目光望向鐘客師。 老郎中面露喜色,連連頷首:“若是李司空出手,用金針過xue配合小承氣湯,當有十足把握?!?/br> 劉審禮遲疑道:“可大總管正負責對高麗的戰(zhàn)事,每天要處理的事務多不勝數(shù),哪有功夫為將軍看病?” “是人命重要還是打仗重要,反正高麗又不會跑,晚幾天又有什么關系?”武攸暨焦躁道。 裴行儉向鐘客師問道:“治好此病,需要多久時間?” “最起碼要一個月治療?!辩娍蛶熤斏鞯幕卮稹?/br> 眾將皆沉默下來,讓李勣拋開軍務為武承嗣治療一個月,恐怕他這個大總管也不用做了。 韓成腦中一閃,急道:“可以去讓李芷盈小姐來給將軍治病,她也會金針過xue之術!” 武攸暨先是一喜,緊接著擔憂道:“從這里到長安,來回至少要二十天,在這期間,二哥會不會出事?” 鐘客師肅然道:“老夫雖不能救下將軍,卻能下輕藥緩解,拖延一個月時間還是能做到的!” 韓成急道:“那你們照顧將軍,我立即回長安請芷盈姑娘過來?!闭f完就要奔出營帳,武攸暨忙拉住他說:“用我的馬?!?/br> 羅素和黑齒常之紛紛貢獻自己的良駒,眾人商議讓韓成用三匹馬換騎,這樣能最快趕回長安。 …… 模模糊糊中,武承嗣感覺有什么恐怖的東西在追趕自己,他只知道不停的跑啊跑,也沒去想過那恐怖東西到底是什么。 有時候他腦袋會清醒一點,隱隱能能感受到周圍的東西,也知道自己似乎是病了,但舌頭已經(jīng)不是自己的了,吐出來的聲音都是“嗯嗯”“啊啊”。 雙眼十分沉重,似乎被什么黏住了一樣,拼了命也睜不開,有時感覺睜開了,甚至坐起身。 然而一回過神,才發(fā)現(xiàn)那都是幻覺,自己依然躺在床上。 耳邊時不時能聽到有人在叫自己,但他周圍的世界仿佛被人減速,聲音就像是從異次元傳來的,不僅緩慢,而且音調拖的極長。 不時有人會給他嘴里喂一些湯汁,又苦又澀,不過他已經(jīng)連吐出來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任其遵循地心引力,落入咽喉中。 這樣的日子也不知過了多久,武承嗣甚至懷疑自己已經(jīng)死了,心想:“人死后說不定就是這樣,迷迷糊糊,懵懵懂懂?!?/br> 直到某一天,他聽到有人在他耳邊說話,他迷糊的大腦已經(jīng)沒有能力辨別這些話的意思,就這樣機械聽著。 忽然,一道不同的聲音響起。 武承嗣開始思索,這道聲音到底哪里不同呢?想了好一會才終于想明白。 啊,這是道女子的聲音! 忽然,他感覺后背一涼,這絲涼意讓他整個人都清醒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