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焦慮感,任誰都難免。

    一家人吃完飯后,正巧應(yīng)庚趕來酒館匯合，他已用信件換得了衙門開具的租賃地契,這房舍不是長甘縣任何一家客棧，而是位于縣城西面的狀元胡同。

    胡同起名寓意十分吉祥，據(jù)傳像是住進小巷房舍的考生,來年下場成績都很優(yōu)異。

    杜家一家人便驅(qū)使馬車直達狀元胡同。

    他們離開撫平村時是大雪天，而十二月中長甘縣卻未落雪,院中泥土稍干，顯得好打理。

    項大人受秦順所托備的這間屋舍占地不大不小，正好是四間屋,杜黎與何氏用主屋，杜明昭、宋杞和分別一間，還有一間留給應(yīng)庚和東宏。

    柳葉是個小丫頭,不好和應(yīng)庚他們住一屋，因而杜明昭讓她睡在自己那屋。

    應(yīng)庚和東宏幫著抬行李，何氏與柳葉先進屋做第一遍清掃,雖說房舍已有多時無人入住，可屋中家具落著的灰倒是不多，只做簡單的清潔便可。

    杜黎取走他的課本與筆墨，而杜明昭則主搬她收掇的一整箱藥材和醫(yī)用藥箱。

    各人安置好，何氏上廚房轉(zhuǎn)悠一圈，回頭就嘆氣：“還真像整個新房似得，家中連一粒米都不剩的。”

    杜明昭笑回：“這房里要有米，娘你不該擔(dān)心早有一處耗子窩？”

    擱在這無人住的房子卻還有米面，那豈不是養(yǎng)老鼠的最好糧食？

    何氏點頭：“那倒也是，我得先去買東西回來，不然這晚飯吃啥啊！”

    說完，何氏喊來柳葉就離家去采辦家用，而杜黎回了屋緊鑼密鼓地溫習(xí)課本。

    杜明昭回身看宋杞和，杏眸一彎：“與我上街？”

    她早迫不及待想在長甘縣城一逛。

    宋杞和收緊肩上披著的斗篷，應(yīng)她：“好。”

    兩人相攜出院，應(yīng)庚跟隨兩人上街，而東宏留守看家。

    他們所住的狀元胡同因在西街，這里的人家多是奔長甘縣參考的考生，杜明昭走了幾十步路，見到了好幾戶屋門，卻也沒走出巷子。

    寒風(fēng)還是有點涼，杜明昭縮著脖子，不時哈氣，“明年鄉(xiāng)試人這樣多，放榜人數(shù)會變多嗎？”

    宋杞和斬釘截鐵，“不會。”

    “那豈不是對明年下場的有些不公平？”

    “那你要說，有的人還是才中秀才便來鄉(xiāng)試，與那些準備了多少年的相比，也不公平。”

    突然之間，杜明昭覺著古代的科舉比高考還殘酷。

    莫怪范進考了二十多次，年到五十多才中舉。

    若是杜黎明年依然錯失中榜，那杜明昭便要鼓足勁地發(fā)家，奮力攀登致富。

    杜明昭想，她不能把自己和宋杞和之間的壓力轉(zhuǎn)給杜黎，至少杜黎下場，輕裝上陣是最好的。

    她會為兩人未來努力，而杜黎只要盡他所能便是。

    狀元胡同離長甘縣的主街需穿過三條街道，時已是十二月，縣城稍顯空蕩蕩，寒風(fēng)之中連來擺攤的小販都少了一大片。

    杜明昭走到第二條街，明顯感覺這里的行人過客便多，她讓應(yīng)庚買來一張半舊的桌子，還有兩張長椅，再掛起一張白布，寫上“義診”二字。

    宋杞和朝旁一掃，看她臉上認真，“昭昭，你要在此處擺攤？”

    “是啊，先看看長甘縣百姓的近況如何。”

    要直觀了解城中看病情況，義診是最直接有效的法子，許多人會因不花錢而慕名前來。

    杜明昭為外地人，貿(mào)然開鋪子她恐難再尋到一家如有何掌柜與林郎中這兩位忠仆的醫(yī)館。

    應(yīng)庚將藥箱放至桌上，杜明昭攤開醫(yī)案，在長椅里坐下。

    不買木椅還是為長椅好坐人，能容納她和宋杞和兩人。

    攤面剛支好，過往的行人便時不時投來探視打量，更有甚者站在兩步開外竊竊私語，可就是不上前。

    杜明昭沒做搭理，她將墨研好，雙手搓搓手心，朝里哈了口氣。

    這冬日外出義診唯一的不好就是天太冷了，不到一會兒墨便會干，她又得伸手研磨，很凍手。

    在這街上杜明昭等了有一刻鐘，終于有一位婦人半猶豫地湊了過來。

    婦人沒落座，只是問杜明昭：“小姑娘，你真是個大夫？”

    許是大娘問的話乃周遭人群的心聲，后頭幾個人也湊近聽兩人交談。

    杜明昭淺笑道：“是，我為外地而來的郎中?！?/br>
    “不瞞你說，咱們城里有一家濟世堂，哪家得了病都好上濟世堂看診，你又長得面生，我們這些看著心里就犯嘀咕，更也不敢?！绷竽镎f的實在話。

    杜明昭捕捉到她話里的“濟世堂”，尋思或許這家醫(yī)館她閑來可以去看一眼，打探訊息。

    思及此，杜明昭笑說自己姓杜，又道：“看來長甘縣的濟世堂里有醫(yī)術(shù)很好的大夫??？”

    “確實是，濟世堂的王大夫乃是王家一脈相傳習(xí)得的醫(yī)術(shù)，杜姑娘，你應(yīng)不了解，這王家出過一位太醫(yī)，如今已是京中太醫(yī)院的院正咯?！绷竽飶澭局郏瑥?fù)而坐下與杜明昭說話，“雖說濟世堂的王大夫并非是京里的那位，可他們同出一門，這王家是出了名的杏林世家呢?！?/br>
    旁的人也補話道：“是啊，大娘說的對，可沒誰不信王家的醫(yī)術(shù)。”

    “說起來前年咱們城里鬧旱災(zāi)，還是濟世堂在城中布粥，救濟了許多人吶！”

    “也得虧王家開了家醫(yī)館在長甘縣，不若每回鄉(xiāng)試不得出那些人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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