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卿：“想派人去請秋云的爹娘進(jìn)京，不給些好處，只怕請不動?！?/br>
    蘇蘭橈回眸：“可是秋云是她們的女兒，為人父母的為子女討公道，不是天經(jīng)地義嗎？”

    楚卿垂眸：“他們?nèi)羰悄盟?dāng)女兒，便不會把她賣出來。”

    并非所有父母都懂得愛惜子女，尤其是女兒。這件事，楚卿從九歲起就已經(jīng)明白了。

    蘇蘭橈會意，忙吩咐人再多取些銀兩，又被楚卿攔了下來：“不用太多，意思意思就行?！?/br>
    對于鄉(xiāng)野中的貧苦百姓來說，五十兩已經(jīng)足夠了。好處給得太多，容易養(yǎng)出蛀蟲。

    正事交代完，楚卿在海云端蹭了頓早飯，又和蘇蘭橈閑談半晌，直到晌午才從海云端的后門離開。她吩咐送她來的馬車車夫先回將軍府，自己則輾轉(zhuǎn)繞過兩條街，一路到了城北的鴻章書院。

    鴻章書院是大靖第一書院，名家云集，群賢畢至。凡從鴻章書院走出的學(xué)生，大多可成大靖的棟梁之才。所以京中達(dá)官顯貴為了送各家子弟入鴻章書院求學(xué)，幾度擠破了腦袋。

    楚卿雖未曾入鴻章書院求學(xué)，卻因于鴻章書院的掌院、也就是前任首輔周亭以老先生有些舊交，對鴻章書院的情況也多有了解。

    不過她此次前往鴻章書院，并非為了拜會周老，而是去找一本書。

    上次于金慶宮故地重游，楚卿回想起兇手的同時，也回想起一件有關(guān)那日救她之人的事。

    那日大火灼衣，男人背著她在火海中艱難前行，舉步維艱里，曾掉下一枚玉佩。白玉透潤宛如羊脂，雕以金鷹展翅的紋案，一看便知并非中原之物。

    此事，楚卿打算親自調(diào)查，所以并未告知蘇蘭橈。

    周老先生五年前辭官離京游歷四方，如今入京還朝，帶回了新著成的《四荒游記》。據(jù)說這本游記中收錄著不少邊關(guān)氏族的風(fēng)土人情，楚卿便想去鴻章書院碰碰運氣，或許可以從中查到些關(guān)于玉佩的線索。

    大靖的書院無論公私，歷來只收男子。作為大靖的第一書院，鴻章書院更是如此。楚卿并非鴻章書院中人，無法從正門入內(nèi)，只好從西面的矮墻偷偷翻了進(jìn)去。

    這條路楚卿輕車熟路，從前周老先生總攛掇她來鴻章書院下棋，她那時尚未入仕，名不見經(jīng)傳，每次都只能從這里翻墻進(jìn)去。待到后來她能名正言順地出入鴻章書院，周老先生已然致仕離京，她也便不常來了。如今想想，她從正門出入的次數(shù)還不及翻墻造訪次數(shù)的零頭，也是頗為滑稽。

    楚卿一路避過巡邏學(xué)子的視線，在一座假山后換上一早備好的水藍(lán)院服，將發(fā)髻拆開重新束冠。待一番折騰再從假山后出來，儼然已是一副書院學(xué)子的模樣。

    只可惜楚二的個字不高，身量又清瘦，近看難免看出端倪。好在眼下尚在年假，鴻章書院內(nèi)的學(xué)生不多，楚卿要去的藏書樓內(nèi)外更是難見一人。她速去速回，問題應(yīng)當(dāng)不大。

    自打五年前周老離京，鴻章書院的掌院之職一直空缺，學(xué)子入院的篩選也不似從前嚴(yán)格。據(jù)說，曾有富商為送幼子來此求學(xué)，不惜斥巨資重修藏書樓，又捐了萬卷新書。

    楚卿站在三層高的藏書樓外，望著眼前煥然一新的藏書樓，總覺得莊重有余，獨獨少了些古韻，像是一本上好的古書平白染了銅臭氣。

    進(jìn)入藏書樓需要出示書院學(xué)生的令牌。小屋里的守館老者專于看書，幾乎從不抬眼看人。楚卿把當(dāng)年周老贈予她的令牌遞過去，老者草草打量一眼，又還回來，擺擺手讓她進(jìn)了。

    進(jìn)門處的書案上鋪著藏書樓各層書籍的分布圖，楚卿只是路過并未查看，徑直去往頂層。

    周老先生著作等身，年逾古稀，治學(xué)數(shù)十載，平生所有著作都收錄于藏書樓最頂層中央的書架上。楚卿要找的《四荒游記》自然也在此處。

    可她在紅棕雕花的梨木書架上上下下找了三遍，愣是沒看到那本《四荒游記》。周老先生早在半年前返京，沒理由時隔半年之久新書仍未收入館藏。楚卿想不明白，又耐著性子仔仔細(xì)細(xì)從上到下全找了一遍。

    還真沒有，奇了怪了。

    楚卿正準(zhǔn)備下樓冒險問問樓下的守館老者，角落里的書架后忽然傳來一陣細(xì)碎的聲響。她停下腳步，朝角落看去。

    透過書籍間的縫隙，可以隱隱約約看見書架后狹小的空間里縮著一人。那人穿著一身灰褐色麻衣，身量瘦小，不仔細(xì)看還真看不見她。

    楚卿走過去，冷聲問：“什么人？”

    書架后的人立馬打了個哆嗦。

    楚卿命令：“出來?！?/br>
    書架后的人才艱難地從書架間隙擠出來，竟是一名梳著雙丫髻的小姑娘。

    她紅著眼睛乞求：“哥哥，我不是賊，你別抓我?！?/br>
    小姑娘不過十一二歲，許是平日伙食不好，生得格外瘦小。她被楚卿嚇到了，雙手背后攪著手指，兩條細(xì)腿止不住地顫抖。

    楚卿見狀不免詫異，她愣了愣，忙俯身安撫：“別怕，我不抓你。告訴哥哥，你為什么會在這里？”

    小姑娘低下頭，羞愧地咬了咬嘴唇，把背手藏在身后的書遞上前：“我……我來看書。”

    她的聲音太小，楚卿幾乎沒聽清。但見她手中的書竟是方才苦尋不得的《四荒游記》，楚卿不由笑了笑。她蹲下摸著小姑娘的頭頂，輕聲問：“你喜歡這本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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