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零食

    這番宣泄惡意, 盼著安何不好的話，引發(fā)了周圍不少人附和。

    他們的嫉恨毫無遮掩，狂熱到神情扭曲, 馮宗不禁皺眉，之前他面對安何咄咄逼人的時候, 莫非就是這樣可憎的面貌？馮宗后怕不已，美神的權(quán)柄確實恐怖, 如今他想著美神對安何的重視，都控制不住產(chǎn)生負面情緒, 不過他的狂熱平復(fù)了些, 安何曾橫在他頸側(cè)的冰冷劍鋒，驚醒了他。

    馮宗不覺得安何會因為冒犯美神而出事, 只覺得安何與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這里不是安何的歸屬，只有一個萍水相逢的王綿, 還有得罪過他的馮宗。他們這種小人物, 在真正高高在上的人物眼里, 應(yīng)當不算什么, 美神就是藐視他們的。

    安何沒必要再回來。

    馮宗這樣想, 并且相信自己的猜測。

    于是, 看到安何回來的時候, 他臉上的詫異十分明顯。

    聽著周圍關(guān)于安何的負面討論, 王綿的拳頭越捏越緊, 心里不停勸說自己，這些人是見到美神后喪失了理智, 陷入魔怔也不是他們自己希望的, 但王綿還是忍不下去, 從樹蔭下走出來，準備警告他們少說兩句。

    發(fā)現(xiàn)安何回來，王綿停住了。

    看清楚為安何推輪椅的對象，王綿更是張大了嘴巴。

    四周的議論戛然而止，寂靜得落針可聞。

    安何側(cè)著頭，對美神說：輪椅你還沒玩夠？

    美神興致勃勃推輪椅：沒夠。

    安何吐槽：回頭我買臺新輪椅，給你送上來。

    好呀。美神欣然答應(yīng)，也不是多喜歡輪椅，主要是安何允諾的禮物，沒有不收的道理。

    本來，安何是打算獨自回人類營地的，結(jié)果美神非要跟來。

    美神忽然蹙眉，面露不快：惡心的視線，煩人。

    營地的人震撼于美神屈尊幫人類推輪椅的同時，他們受美神的影響愈發(fā)深重，直勾勾的視線黏在美神身上，魂飛天外，都忘記美神上次才命令他們不許直視自己。

    美神的部分神格與權(quán)柄分割給安何，對生靈的影響力下降，不過這些人已經(jīng)目睹美神三次，首次見面時，美神在他們心中留下的印象不會消退，隨著見面次數(shù)增加而不斷加深，美神權(quán)柄受損，就是給他們的影響加深程度會小點。

    馮宗倒還好，從狂熱中清醒過來后，他不想再變成那種樣子，深深垂下頭，是表示恭敬，也避免看到美神的樣子。

    有意防范下，權(quán)柄受損的美神對馮宗影響有限，馮宗不會再回到先前喪失理智的狀態(tài)，臉上是不理解現(xiàn)狀的呆滯比較多。

    安何：都說了，你跟過來會有麻煩，待在神殿跟醫(yī)藥之神或者夢神敘舊多好？

    美神委屈道：你嫌我麻煩？

    安何無話可說，美神剛收回眼淚沒多久，他不想惹。

    安何摩挲了兩下劍鞘表面凹凸不平的紋路：三次加深，這些人已經(jīng)難以擺脫對你的執(zhí)念，會長時間影響生活，雖然我不愿干涉別人的心情，但還是切除吧，這種極端心態(tài)不是他們自己產(chǎn)生的，而是外來的。

    我可沒做什么，是他們心智不堅定，見我?guī)酌姹愠髴B(tài)畢露。類似的事情，美神經(jīng)歷過太多，你幫他們解決，他們該感激涕零。

    美神談起他們的不耐厭煩，與面對安何的態(tài)度差距過大，許多人心碎欲絕，還有的對安何恨之入骨。

    呵。美神冷笑一聲。

    親眼得見美神，沒多少人會不受影響，這些都是普通人，別要求太高。安何拔出劍。

    美神靈光一閃：你要不要動用我的權(quán)柄，做個試驗，看他們的注意力會不會轉(zhuǎn)移到你身上？

    不行。安何忍住翻白眼的沖動，毫無意義的試驗，別人不是小白鼠。

    安何左手持劍，不見有什么動作，周圍所有人卻紛紛感到內(nèi)心濃烈到詭異的情緒，被鋒銳的利刃切開，非自愿產(chǎn)生的狂熱與執(zhí)念消散無蹤，理智回籠，他們愣愣站著，還沒從無形的變化中回過神，心碎或嫉恨的表情僵在臉上，顯得滑稽古怪。

    也不是全部人對美神的狂熱，都是受到權(quán)柄影響。

    有的人是真心實意希望向美神獻出信仰，這安何就管不著了，不過他們信仰美神的方式，應(yīng)該會變得正常點。

    先恢復(fù)的，是受美神影響較輕的王綿。

    她看著安何張了張口，想說點什么，但顧忌著神的存在，又不敢發(fā)出聲音。美神討厭他們，王綿害怕自己隨意開口，會令美神不喜。

    這時，藥田活躍起來，像有陣風刮過，藥草的葉片互相摩擦，沙沙作響，馥郁怡人的藥香涌出，被風裹挾著前來，在營地火焰的烘烤下，多了一絲暖意。醫(yī)藥之神出現(xiàn)，手中流光溢彩的藥瓶遞給安何：藥配好了。

    安何打開瓶塞，看見里面盛著潔白如玉的藥粉，光華內(nèi)斂。

    靈魂與軀體的融合，自然是越快越好，安何正要將藥粉往口中倒，醫(yī)藥之神打斷道：稍等。

    醫(yī)藥之神不是要阻止他服藥，而是取出又一個小瓶，還有玉碗。瓶內(nèi)盛放有略顯濃稠的淡青色液體，散發(fā)出甜津津的味道，醫(yī)藥之神解釋：藥粉很苦，這瓶水可以中和下苦味，不會損傷藥效。

    安何好笑道：我不怕苦。

    醫(yī)藥之神堅持道：倒進去吧。

    沒必要在這種小事上推拒，安何聽話將藥粉與甜水都倒進醫(yī)藥之神手上的玉碗，然后接過碗，將甜苦混雜的藥水一飲而盡。

    安何的星圖上，新增了醫(yī)藥之神權(quán)柄的圖案。

    這份藥，正是以醫(yī)藥之神的權(quán)柄為主料制成，藥效發(fā)揮不慢，化為暖流涌向安何的右腿，他的右腿開始有了知覺。

    醫(yī)藥之神一手收回玉碗，另一只手把準備好的蜜糖給安何：那瓶水不能完全蓋過藥粉的苦味，再吃點糖。

    接二連三的人，從情緒的驟變中恢復(fù)過來，回想自己之前腦子不正常時對安何的惡意，他們臉皮發(fā)燥，羞愧難當，不過他們看著當前的一幕，皆懂事地沒出聲。

    神明對安何豈止是重視那么簡單。

    分明是相識已久，關(guān)系甚篤。

    安何嘴里含著蜜糖，感受舌尖化開的味道：糖里加了幾種對身體有益的藥材。

    沒錯。聽安何準確認出了蜜糖里的藥草成分，醫(yī)藥之神很高興，糖是我做的，本就打算送給你，讓你吃著玩。

    這是真拿藥草給安何當零食吃了。

    安何右腿恢復(fù)的知覺漸漸增多，皮膚感受到外界篝火的熱量，血管骨骼則浸泡在藥效產(chǎn)生的暖意里。

    他撐住輪椅扶手，嘗試著站起身。

    站穩(wěn)后，安何向前走一步，身體晃了晃，美神下意識去扶，安何說：不用。

    安何重新站穩(wěn)。

    站著是沒問題了，恢復(fù)到能走的程度，還需要點時間。

    系統(tǒng)道：恭喜宿主，距離徹底融合僅剩一步。

    安何的身體，只差右手還不能動。

    已經(jīng)影響很小了。

    安何看向一直默不作聲的王綿，道：你想不想現(xiàn)在回第一星系？

    啊？冷不丁被搭話，王綿嚇了一跳。

    安何又問了一遍。

    因為第一星系機緣巧合打開了通往神域的裂口，安何為圖方便，直接從裂口過來了，他這次除了找回失蹤的人，更要與外星神做個了斷，尤其得知大地女神被關(guān)，外星神正在消化吞噬的神明后，安何不可能等外星神消化完成。

    救出女神，勢必要與外星神對上，到時候波及甚廣。人類在神域太脆弱了，即使在醫(yī)藥之神的領(lǐng)域，還是不夠安全，不如送下界。

    從下界登上神域很難，將本不屬于神域的人類送回去，倒是不難。

    我想回家！王綿先是不假思索，等回過神，王綿意識到，如果這就回去，她此生大概再也無法來神域，在神域的所見所聞就像一場宏大又短暫的夢，今后只能在回憶中緬懷。

    然而，王綿沒改變自己的回答。

    她不屬于神域，能有這樣一場如夢般的經(jīng)歷，已經(jīng)是更多人想都想不來的幸運，比起留戀自己抓不住的事物，王綿更想回家見親人，見meimei。

    安何用劍打開前往第一星系的空間通道，落點在至高學院，讓白夜安置這些人。

    相比議會，安何更信任白夜。

    進入通道前，王綿猶豫了下，看向安何的右腿，問道：你的腿是好了嗎？

    安何微微點頭：嗯，差不多能走了。

    這就好。王綿露出燦爛的笑容，其余關(guān)于安何的疑問都埋在心底，請你保重。

    安何出神入化的劍術(shù)，和一位傳說人物真的很像

    王綿瀟灑揮了揮手，身影沒入通道中。

    在營地房間休息的人都被喊出來，所有人排隊，臉上交織著離開神域的悵然，以及即將回家的興奮，陸續(xù)走進通道。

    有人想對安何說話，還有的想對美神表達信仰之情，但礙于自身的渺小，畏怯不敢上前。

    唯一有勇氣上前的，是馮宗。

    安何以為，馮宗是想在最后關(guān)頭，靠近自己曾深深執(zhí)著的美神，沒想到馮宗找的是他。

    馮宗來到安何面前，道：很多人不敢說，我替他們說了，對不起，感謝您向我們伸出援手。馮宗心情復(fù)雜地笑了笑，這句話也是我要說的，您打醒了我，還有對我的教誨，我會牢牢記住。

    我的話不算什么教誨，不必放在心上。安何道，能提前清醒，是你自己的功勞。

    接下來的話，馮宗有些難以啟齒，他伸手掩住口鼻，聲音悶悶的：您看上去與這兩位神明熟識，難道您也是神嗎，現(xiàn)在的人類姿態(tài)是化身？

    安何怔了下：不是化身，這是我的本體。

    說我是神，也算。

    美神沒好氣地大聲說：你當然算，是我們的同類！

    馮宗不好意思道：請問，您的神名是什么呢，回去后我想供奉您。

    前不久還為美神如癡如狂，這么快就準備改換信仰，還是在當事者面前，馮宗實在尷尬。

    其實美神根本不在意，祂完全不將這群人放在眼里，不在乎他們的信仰。

    而且，美神的鮫人族早已有很多改投安何，習慣了。

    安何賣了個關(guān)子：今后你會知道的。

    等安何開創(chuàng)新神域，就算不想傳，他的名諱也會傳遍全宇宙。

    對安何說了這么多話，在馮宗自己看來是僭越，能得到回答，他已經(jīng)心滿意足，即使有點不舍，馮宗也不再多問，最后一個穿過通道，回去自己的世界。

    送全部人離開，劍刃開辟的空間通道緩緩合攏。

    他們回到第一星系，很快會聽聞有關(guān)安何的新故事。

    是安何在至高學院的所作所為。

    是歸來的弒神者的故事。

    第221章 介意

    送回去的那些人, 得知第一星系發(fā)生的事，會有什么反應(yīng)，安何不得而知。

    夢神熟悉地形，帶他前往元素主神所在的廢墟。

    醫(yī)藥之神與美神并未跟來, 因為三位神明共同行動的話, 過于明顯，而且其中的兩位是溫和派, 夢神在外界看來, 應(yīng)當還是外星神的手下, 這樣會吸引許多目光。

    將自己的權(quán)柄神格分割給安何，已經(jīng)是祂們力所能及提供的幫助，再跟隨安何，就不是幫忙, 而是安何的拖累。

    幸好安何提前收下了美神的贈予，否則美神肯定不會這么好說話。

    夢神垂眸撥動琴弦，在樂聲帶著他們傳送的前一刻，安何道：你要不要裝成抓住我押送過去的樣子, 讓海神放松警惕？

    海神不是您的一合之敵。夢神道，還有我，以及廢墟里的元素主神在。

    安何隨意笑了笑：雖然硬來也簡單, 但是先麻痹海神的神經(jīng)，再拿下海神，總要省力點。

    結(jié)果，抵達目的地后，安何發(fā)現(xiàn)他們根本不用考慮如何拿下海神。

    海神已經(jīng)出事了。

    入目所及的, 是大片呈放射狀的冰柱, 以及覆蓋整座廢墟的無盡冰層, 冰里凍結(jié)著眾多極具殺傷力的龐大海洋生物，化為實質(zhì)白霧的寒意彌漫，夾雜著海洋的咸味。

    冰層上方，一場驚天動地的海嘯正在掀起，高聳的海浪觸及天際，在浪濤拍下，將下方廢墟徹頭徹尾毀滅前，便被定格在半空，凝固成冰，無法傷及廢墟半分。

    夢神沉聲道：海神沒聽進我的告誡，還是惹怒了元素主神。

    祂臨走前對海神說的話，雖然有拖延時間的因素，但關(guān)于元素主神的勸告是真心的。

    想到要面對元素主神的怒火，夢神條件反射一慌，緊接著看了眼安何，夢神放下心，有這位在，沒什么可怕的。

    海神瀕臨絕境的嘶吼從廢墟內(nèi)傳出：元素主神，你辛辛苦苦保下這些第一星系來的人類，總不想看他們?nèi)ニ腊?？！你敢殺我，我就殺這些人類，外星神也不會饒過你啊！

    話音未落，海神便發(fā)出慘叫，同時有元素主神含著森冷笑意的聲音：提一次外星神，我就在你身上開個洞。

    還有，糾正你一點，保下這些人類并不辛苦，我稍微嚇嚇他們，他們就知道瑟瑟發(fā)抖縮在我劃的圈子里不出來，比你識趣多了。元素主神慢條斯理道，想殺他們，隨你的意。即使有外星神觸手的增幅，海神的實力相比元素主神也是云泥之別，尤其沒有夢神在，元素主神有自信保住廢墟里絕大多數(shù)人類的生命，零星死幾個人也無所謂，我想星灰應(yīng)該不會介意的。

    元素主神覺得，自己救了誤入神域的人類，分明是一件符合星灰原則的善舉。

    真死幾個人，大不了等星灰回來的時候，把所有事情推到海神頭上，自己有什么錯？

    海神絕望的語氣下，溢出走投無路的狠意：那就魚死網(wǎng)破！

    廢墟開始震顫，凍結(jié)成冰的海水沸騰起來，封在冰層里的海洋生物眼睛恢復(fù)了光，艱難甩動尾巴，試圖與沸騰的海水一同，沖破冰層的阻礙，卻無法成功。海神燃燒所有神力，一場新的，更浩瀚的海嘯更在醞釀，這是海神極盡所能做的最大反抗。

    還敢殃及廢墟，不長記性的蠢貨。元素主神先消除震動以免廢墟受損，然后才準備處理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