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志斌說：我已經(jīng)仔細看過了，眼珠和手指上沒藏什么信息，有留下指紋，但從上面提取到的指紋從大小上初步辨別，應(yīng)該也是孩子的，年齡最大不超過十歲。

    這段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沉默了。

    也就是說，這很可能是另一個孩子干的。

    武志斌抬手按了按太陽xue，合上快遞箱：你們應(yīng)該不只是為了這事來吧？

    是有另外的線索。

    解臨把解風(fēng)的工作本攤開放在桌上，問：十年前的幸存下來的孩子，真的只有兩個人嗎？

    第153章 mama

    武志斌愣了很久，從來沒有人往這個方向想過：為什么這樣問？

    我哥的工作本缺了一頁。

    解臨把桌上的本子翻到最后一頁。

    如果不細看，根本不會發(fā)現(xiàn)頁縫之間那點細微的殘缺撕裂面。

    解臨的手指輕輕劃過頁縫：而且從他的年齡上看，z和我們年齡相仿，十年前也不過十三四歲，卻對舊案有這種程度的了解，所以他在當年的案子里會不會是第三名幸存者？而且還是一名和當年的兇手息息相關(guān)的幸存者。

    武志斌被這個猜測震得半天沒回過來神：可是兇手一直是獨居，膝下沒有孩子。

    也正因為沒有孩子，所以當年的最終結(jié)論認為，他其實是想要一個孩子的。如果他正常婚戀生子，孩子也差不多是該上初中的年紀，所以綁來的孩子都在這個年齡區(qū)間之內(nèi)。

    這一直是主流看法。

    如果他自己有孩子的話，為什么還要綁那么多孩子？

    池青坐在邊上說：這個問題的邏輯，我們暫時也還沒想明白。

    剛走出武志斌辦公室，季鳴銳叼著油條說：你倆過來一下。

    語氣鄭重地仿佛有重大發(fā)現(xiàn)一樣。

    解臨：怎么的，敘舊？

    季鳴銳咄咄逼人：你們今天早上自己去西餐廳吃了鮮蝦吐司卷和烤培根，給我?guī)У氖嵌節(jié){油條？

    ？

    兩人還沒來得及問他是怎么知道他倆今早吃了什么，季鳴銳把嘴里的油條咽下去之后表示：剛又接到個舉報電話，說在餐廳見到你了，你和池青在餐廳吃早飯的21分鐘39秒，全餐廳的人都在瑟瑟發(fā)抖，希望我們趕快出警將你捉拿歸案。

    解臨：說到這個，我很想問一句，關(guān)于我的新聞到底什么時候撤？

    季鳴銳：不太好撤，而且大眾注意力都在小學(xué)校車上。

    解臨：也不是吧，我看他們挺注意我的。

    季鳴銳心說：那是你長得太招搖了，你自己心里沒點數(shù)嗎。

    池青一直在邊上觀察，發(fā)現(xiàn)辦公室里人很少，蘇曉蘭和姜宇的工位都空著。

    想到當初舉行葬禮的時候他記得這倆也在現(xiàn)場鬼哭狼嚎，吵得他耳朵疼，于是池青多問了一嘴：他們?nèi)四兀?/br>
    季鳴銳：排查天馨小區(qū)可疑人員去了，有幾個家庭情況不太對勁，帶回來重點篩查一遍。

    在審訊室？

    片刻后，一只戴著黑色手套的手推開觀察室的門。

    他們幾個人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聚在這間房間里了，進去的時候姜宇正好在審一名婦女。

    跟剛認識那會兒看起來很乖、也沒什么經(jīng)驗的菜鳥片警相比起來，姜宇現(xiàn)在看起來已經(jīng)很有威懾力了，他低頭翻看桌面上的紙張：所以你是一個人居?。?/br>
    坐在姜宇對面的是一名中年婦女。

    女人看起來四十五歲左右，頭發(fā)特別長，穿著件看起來灰撲撲的藏藍色外套。

    解臨掃了一眼，漫不經(jīng)心地說了一句：如果不是家庭條件比較差，那她一定是個很節(jié)儉并且念舊的人，她全身上下的物件看起來都很老舊，起碼有五年以上的歷史，手腕上的金手鐲顏色暗沉，穿的是一雙老布鞋，衣服也是很多年前的款式。解臨的目光落在女人即使編成麻花辮之后也垂至膝蓋的干枯長發(fā)，繼續(xù)說，甚至連頭發(fā)都沒剪過。

    這名婦女身上古樸且陳舊的氣息太濃厚了。

    如果不看日歷，不知道今年是哪年，她靜坐在那里，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從多年前走出來的故人。

    女人五官平平，很典型的南方長相，說話語調(diào)也很平緩，但是時不時地咳嗽聲，以及咳嗽咳多了導(dǎo)致的沙啞嗓音和她說話的語調(diào)顯出一種奇異的反差。

    咳咳咳，我是一個人住。

    解臨聽到這里沒聽出什么問題來，卻看到原本找了個空位置坐下刷手機的池青忽然抬起了頭。

    姜宇：你要不要喝點水？

    姜宇剛問完，蘇曉蘭已經(jīng)提前一步從邊上接好了水遞過來。

    女人手握成拳，抵在嘴邊一邊咳一邊說：謝謝

    姜宇等她喝完水才把手上的紙張翻頁過去，也沒什么好繼續(xù)問的，把這名婦女叫來也只是因為她鄰居反映她很少出門，平時整天呆在家里，行跡很可疑而已：行，那就到這，沒什么其他要問的了，你先走吧。姜宇說完又揚聲對外面的人說，叫下一個進來。

    觀察室里。

    解臨一直在觀察池青的表情，他對這個人太熟悉了，這人抬個眼他就知道有哪里不對勁：有問題？

    池青看著女人說：有點熟悉。

    熟悉？

    聲音有點熟悉，池青想了想說，我好像在哪里聽過。

    兩人正說著，女人又猛地咳了好幾下。

    這幾聲沙啞的咳嗽聲在池青耳邊響起，一下把池青的記憶拉回幾天前。

    幾天前。天馨小區(qū)。

    也是一個女人的咳嗽聲，當時那個女人一邊咳嗽一邊在心里絮叨：【咳咳，兒子今天要回來?！?/br>
    【兒子今天要回來了?！?/br>
    【兒子要回來】

    隔著一扇透明觀察窗，池青看到女人結(jié)束問詢之后走到門口，她又佝僂著腰悶聲止不住地咳了好幾下。

    去掉當時聲音的失真感，兩者聲音的重疊程度極高。

    池青俯身按下和隔壁房間共通的通話按鈕。

    這樣他在這邊的說的話隔壁房間里的姜宇也能聽見：等一下，她有兒子嗎？

    姜宇忽然被問，茫然抬起頭：??？沒有，她兒子十年前去世了。

    解臨和池青都對十年前這三個字很是敏感：十年前？

    她叫什么名字？

    楊燕。

    楊燕？

    兩人眼前同時浮現(xiàn)出一行字，解風(fēng)的筆跡寫著：002，就讀實驗附中，父（已故）母（楊燕)。

    天馨小區(qū)里住著當年綁架案受害人的母親？

    這是巧合嗎。

    雖然不清楚這兩人為什么這樣問，但姜宇察覺到不對，于是對女人說：等一下，我還有一些問題想問你。

    女人咳嗽著回過頭。

    池青卻說：可能沒必要再問了。

    ？！

    怎么他們總是跟不上這兩人的腦回路。

    池青沒辦法說自己聽到的聲音，更沒辦法說出關(guān)于聲音的推測：什么樣的人會在心里把同一句話神神叨叨地重復(fù)三遍？這三句話當時乍一聽沒什么感覺，現(xiàn)在重復(fù)想一遍才發(fā)現(xiàn)不正常。

    十年前那場綁架案帶走了她的兒子，她還穿著舊衣服，叨叨著兒子要回來了

    池青最后只能簡單地說出結(jié)論：因為她很有可能有精神方面的問題。

    仿佛在印證池青的話似的。

    姜宇說出你兒子三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后半段話，原先看著還好好的婦女聽到兒子這兩個字之后，居然露出了一絲微笑，她摸摸自己手腕上的舊金件，自言自語似地說：對，我有個兒子，我兒子呢？我兒子在家里等我，我兒子還在家里等我。

    你兒子姜宇失語。

    他沒能說完的話是：你兒子去世了啊。

    女人語無倫次地繼續(xù)說著：我兒子今年13不對，他23歲啦。

    我兒子很乖的，他從小就最聽我的話了。

    他上次模擬考考了全年級第一呢，我兒子成績很好的。

    季鳴銳聽得目瞪口呆，他也是沒想到姜宇和蘇曉蘭兩個人審半天都沒發(fā)現(xiàn)對面精神不正常。

    可池青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將目光從那名叫楊燕的女人身上挪開，看到池青像第一次來派出所那樣半闔著眼，一副不太情愿呆在這的樣子，唯一不同的是這次邊上還有個人在肆無忌憚地鬧他。

    解臨的手時不時就碰碰他，一會兒碰他的頭發(fā)，一會兒拉拉他的衣袖。

    也就這個人能這樣動他，換個人早被掄出觀察室了。

    池青心里五味雜陳。

    他沒想過會以這樣的方式見到這位在十年前失去孩子的母親。

    十年前的案子過去太久了，但是在這位母親身上，所有人都深切感受到歲月原來帶不走任何東西，悲痛只會越沉淀越深，每一個失去親人的家庭可能要花一輩子去治愈這道傷痕。

    蘇曉蘭沒忍?。簞e問了，讓她回家吧。

    況且一個精神狀態(tài)不正常的人，再問也是徒勞。

    只是所有人心里都隱隱埋下了一個不安的種子：最近發(fā)生的所有事情怎么會和十年前的案子有那么多的關(guān)聯(lián)，那個z也是，這個楊燕也是。

    啪嗒。

    楊燕回到天馨小區(qū)，用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串鑰匙，開門后摁亮了燈。

    屋內(nèi)擺設(shè)很是普通，帶著老舊的居家感，餐桌上那塊碎花桌布邊角都泛著微微的焦黃色，可以看出女人確實是整天在家，把屋子收拾得很整潔，但和這一切溫馨景象不同的是，從楊燕嘴里說出來的話卻讓人不寒而栗。

    女人沖著空無一人的房間說：mama回來了。

    第154章 孤兒院

    滋啦緊急通報，就讀于實驗中學(xué)的李某已經(jīng)確認失蹤，李某于上午六點四十五分離開家，并沒有乘坐往常去學(xué)校的公交車

    緊急通報，又一名初中生失蹤

    截至目前為止，已經(jīng)有六名學(xué)生失蹤。

    池青家里窗簾緊閉，只剩下電視發(fā)出一些光。

    池青像個夜行動物一樣，在過分空蕩的客廳里坐著，他手里拿著遙控器縮在客廳沙發(fā)里，兩條腿曲起，褲腳長長地垂下來，蓋在腳背上。

    案件遲遲沒有進展，兩人從案發(fā)之后就沒怎么好好睡過覺，這天解臨幫忙把楊燕送回天馨小區(qū)之后就提前從派出所回去，抱著池青一起補了會兒覺。

    等他睡醒發(fā)現(xiàn)邊上的人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池青摁下回放鍵，新聞從第一條開始重新播放。

    滋啦緊急通報，就讀于實驗中學(xué)的李某已經(jīng)確認失蹤，李某于上午六點四

    下一秒，一只手輕輕搭在池青頭頂揉了幾下：怎么跑出來了。

    池青解釋說：睡不著，看會兒電視，如果當年還存在其他幸存者，那十年前的新聞通報里可能會留下點什么痕跡。

    解臨這才注意到電視里播的是十年前的新聞。

    十年前，畫質(zhì)粗糙，從網(wǎng)絡(luò)上拷貝下來之后有些地方甚至還有卡頓和一些不知道哪兒來的電流聲。

    餓不餓，解臨問，我看看冰箱里還有沒有剩下的牛排，他們應(yīng)該不至于把你冰箱里東西也都拿走了。

    說完，解臨拐進廚房，正打算施展幾下廚藝，結(jié)果廚房里東西被人動過，他推開柜門，從里面掉落一堆塞滿的鍋碗瓢盆，哐地一聲猛砸在地上。

    任琴不是第一天發(fā)現(xiàn)樓上有動靜了。

    今天她調(diào)休，原本打算在家里好好休息，結(jié)果隱約聽到一聲響聲。

    而且她昨天走到池青家門口發(fā)現(xiàn)她送的花籃似乎也被人挪動過，改變了方向，就像有人進出過一樣。

    樓上應(yīng)該沒有人才是啊。

    任琴越想越害怕。

    這棟樓里發(fā)生了太多詭異的事情，如果不是交了押金，合約沒到期之前搬走的話押金不會退回，不然她早搬出去住了。

    喵~~

    暫住在任琴家的小星星蹲坐在門口叫了一聲。

    它一直定定地望著門的方向，似乎想要透過門看到門外，又或是想出去。

    你也覺得怪怪的對不對，任琴抱起小星星，摸了摸小星星的腦袋，鼓起勇氣，要不我們上去看看？

    雖然樓上兩位還在的時候?qū)λ芎?，也救過她，但是現(xiàn)在一個已經(jīng)死了，一個還殺了人

    任琴的勇氣不太夠用：還是算了吧。

    絲毫不知道給樓下鄰居造成困擾的兩個人還在琢磨吃什么，最后隨便點了份外賣，在等外賣的途中繼續(xù)看新聞。

    十年前的新聞離現(xiàn)在太遠了。

    那時候很多事物都不發(fā)達，很多當年常見的事情放到如今已經(jīng)不會出現(xiàn)了。

    半小時的新聞時間，關(guān)于孩童綁架案的部分就占了一半，剩下十五分鐘零零散散地播了一些其他社會新聞。

    這天最后一條新聞是關(guān)于華南孤兒院的：有群眾舉報華南孤兒院涉險虐待孩童，經(jīng)民警走訪調(diào)查后確有此事，已將孤兒院院長等人革職調(diào)查。

    一條很簡單的新聞，解臨卻伸手覆在池青的手上，借著他的手按下了回放鍵。

    于是電視畫面倒放回去，在最后一條新聞播報時重新開始，女主持字正腔圓地說著：有群眾舉報華南孤兒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