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什么自己是神最在意的天使，神捧在掌心里一手寵大的，是天堂之光？

    路西菲爾看著身上的圣天使長服，覺得無比諷刺。

    圣天使長又如何？九重天堂里最接近神的天使，又如何？左不過還是個(gè)造物罷了……

    哪能同流有神的血脈的雅威相比，更別說那位日日承神歡好的女子……

    想到“承神歡好”四個(gè)字，路西菲爾更是覺得胸前仿佛被刺了一針。

    承神歡好。

    承神歡好。

    她是如何……

    父神曾撫摸著自己的手指，也會(huì)那般溫柔地拂過那個(gè)女子嗎？

    是不是也撫過她的長發(fā)，她的臉頰……她的脖頸……？

    會(huì)……會(huì)同她接吻嗎？

    就像那日看到的，沙利葉和薩繆爾那樣？

    還有……還有……

    路西菲爾跌坐在浴室里，淺青色的眸子，續(xù)滿了淚珠。輕輕一眨，便滾落在地。

    他們一定有，不然又怎會(huì)生出眼前的神子來？

    *

    小上帝在圣泉水里泡了一整個(gè)下午，身上都是暖暖的。

    祂睫毛顫了顫，終于睜開了那雙金色的瞳。

    隨后，衣袖一動(dòng)，帶起嘩啦啦的水聲。

    小神祇眨眨眼，眸子里閃過片刻的茫然。

    待從浴桶中出來之后，看見眼前的天使，嚇得險(xiǎn)些又給跌回去。

    漂亮的生靈頹然地坐在地上，眼睛紅紅的，向來倨傲又驕矜的臉上，還帶著兩道新添的淚痕。

    “路西菲爾？”祂低聲問：“你怎么在這里？我在沐浴嗎？”

    沒有聽到任何回應(yīng)。

    祂連忙跨出浴桶，三兩步走到天使面前。指尖微微抬起他的下頜，輕輕拂過他的眼角：“你怎么哭了？為什么啊……是誰欺負(fù)你了？”

    指尖微涼，碰觸在眼角上。

    少年單膝跪著，年輕的容貌，俊氣逼人。

    不知是不是因?yàn)榕萘巳木壒剩k身形又高了不少，看起來已隱隱有了成年男子的身姿。與路西菲爾平視時(shí)，從容又有威嚴(yán)。

    天使淺青色的眸子，還泛著水光，被上帝指尖觸到，才猛然回過神來。他連忙偏了臉頰，抬手擦干眼淚，輕聲問：“雅威，你……究竟是誰？”

    少年一愣，說：“雅威，是我的名啊。你不是一直都知曉？”

    “我是說……你是怎么來的？”路西菲爾覺得自己腦袋里有一根弦，下一秒就要崩潰了。

    他望著面前的少年，顫著聲音又問了一遍：“雅威，你到底是怎么來的……？”

    雅威抿抿嘴唇，金色的瞳孔里，有些許的失措：“我……你，如果你問，在這個(gè)世界，我是怎么來的……我不知道……”

    眼看路西菲爾眼眶又有泛紅的趨勢，祂連忙湊上前去，緊緊地拉起他的手：“我真的不知道……我好幾次睡醒之后都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真的……就像現(xiàn)在，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huì)在這里?！?/br>
    “欸，路西菲爾，你別哭，你別哭了……到底是怎么了??？我才剛睡醒，真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br>
    天使紅著眼睛，低垂了眸子。長長的睫毛上，還帶著粘濕的淚珠。

    他是天堂的最高掌權(quán)者，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行事桀驁又驕矜，一舉一動(dòng)里，從來都帶著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勁兒。

    可是今天，現(xiàn)在，這個(gè)桀驁又驕矜的大天使長，卻哭了。

    哭得鼻頭和眼眶都泛著紅，兩側(cè)的鼻翼一抽一抽的，淌下的淚珠，亮晶晶地掛在鼻尖尖兒上。

    從前，雅威只是覺得眼前的這個(gè)生靈優(yōu)雅、俊美，還有自小生活優(yōu)越而生出的一股子不羈的味道。

    卻從未有一刻，如現(xiàn)在這般，覺得他有種動(dòng)人心魄的美。

    眼前又閃過那日在恒星天見過的場景。

    祂甚至覺得自己隱隱開始理解，那個(gè)時(shí)候的薩繆爾，看向那樣的沙利葉時(shí)，有著怎樣的心情。

    “路西菲爾？”

    雅威喉結(jié)不由自主得吞咽了一下，溫聲叫他。

    被徹徹底底地推開。

    下一秒，金色的圣光流轉(zhuǎn)，身前的人已經(jīng)揮起翅膀，自窗欞穿出，只留下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光耀。

    還有……幾滴未有忍住的淚珠。

    *

    整個(gè)九重天堂都出現(xiàn)了巨變。

    從水晶天到恒星天，再到接下來的每一重天，都一樣的烏云遍布。嘩啦啦的暴雨，瞬間落得個(gè)措不及防。

    天堂從不下雨。

    許多從出生起就沒見過雨的低階小天使們，嚇得臉都白了。

    怕這么大雨，天堂會(huì)淹水，也怕是天堂出了什么事，馬上就要覆滅了。

    而在九重之巔、破舊的神殿外。一身圣天使長禮服的路西菲爾，安安靜靜地走到門前，眼睛連眨都不眨一下地，就跪到了滿是泥土和琉璃碎屑的地上。

    “父神，路西請求開殿覲見?！?/br>
    他對著緊閉的大門說，膝下已經(jīng)因?yàn)椴Ａ樾?，而扎出血來。潔白的袍子上，除了染臟的泥土，又帶上了幾分顏色鮮明的紅。

    圣天使長殿下求神覲見，自然不是小事。

    沒過多久大門便開了，創(chuàng)世之書慌亂地飛出來?？匆娺@如瀑布般往下澆的大雨，還有跪在琉璃碎屑上的天使，險(xiǎn)些給暈過去。

    [殿下，您怎么了這是？上帝祂根本不在神殿……這您是知道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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