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潔，你們該走了?！垢诎⒔苌砗蟮蔫宙⒊雎暣驍辔覀??！竿饷媲闆r有點危急，有人正在煽動群眾推倒封鎖線?！?/br>
    「那我們該往哪去？」阿杰回頭看向柚姊?！缚偛荒軓恼T走吧？」

    「你們等等搭剛剛的電梯去地下三樓，那層有隱藏的秘密通道到兩公里外的地下停車場?！硅宙⒄Z氣溫和地微笑道：「別擔(dān)心啦，只是以防萬一而已。這里可是市區(qū)中心，政府管制很嚴(yán)。真要有人鬧事喧嘩，也會很快就被警察平復(fù)?！?/br>
    聽她那么說，原本稍微緊張的我跟阿杰也定下心來。我們跟著柚姊到達(dá)剛剛的電梯，這次柚姊沒有跟我們一起進(jìn)電梯，而是站在外面跟我們說：

    「等等下去楊醫(yī)師會接應(yīng)你們，她也需要跟著避難。而我得留在這，防范有人入侵?！?/br>
    「楊醫(yī)師也要跟我們一起走嗎？」這是阿杰問的。

    「不會，她只會送你們到出口?！?/br>
    「對了，我的車怎么辦？」

    「你就等個幾天，事情告一段落后再過來開走?！硅宙⒍摰溃骸缚蓜e又跑回來，誰知道一旦抗議現(xiàn)場開始暴動，附近還會發(fā)生甚么意外。」

    「就是怕意外才想趁早把車開走啊，那可是我老爸的車，不是我的?！?/br>
    「真要被砸也只能認(rèn)了。」柚姊無奈地聳聳肩?！缚偙葲]命好吧？」

    電梯門緩緩關(guān)上，我開始感受到樓層向下的失重感。我轉(zhuǎn)頭看向阿杰，苦笑著說：

    「抱歉啊，看來我們只能搭公車回去了?！?/br>
    「沒關(guān)係啦?！拱⒔芤部聪蛭?，打趣道：「這次回去可不用你代墊公車費了?！?/br>
    正當(dāng)氣氛開始緩和，我打算另找話題的時候。突然間整個電梯猛地停頓下來，我們頭頂?shù)臒艄庖蚕缌恕?/br>
    我還沒來得及搞清楚發(fā)生甚么事，暗橘色的燈光又在樓層cao作板前亮起，并傳出楊醫(yī)師的聲音：

    「你們沒事吧？」

    「楊醫(yī)師，電梯停了，我們出不去?！?/br>
    「電力系統(tǒng)出了些意外，所以電梯的供電被切斷了?！箺钺t(yī)師的聲音帶著一絲雜訊?！概懦收闲枰恍r間，你們別急。」

    「知道了?！?/br>
    突然遭遇事故的我在即時獲得外界訊息當(dāng)下，并沒有陷入慌亂的狀態(tài)。深吸一口氣調(diào)整狀態(tài)后，我回頭看向阿杰，問：

    「沒事吧?！?/br>
    雖然昏暗的光線看不清楚他的臉色，但見他許久沒回應(yīng)我，再遲鈍也感受得到不太對勁。

    「阿杰？」我再一次呼喚他。「你還好嗎？」

    「老…老皮…我…我好…難過……」

    這次他終于說話了，但一字一句都說得很艱難。接著他用雙手按著胸前，不停大口喘氣。

    童年不愿回想起的記憶被喚醒，我知道阿杰正在失控。這時最好的做法應(yīng)該是要帶他遠(yuǎn)離現(xiàn)在的環(huán)境，但我們被關(guān)住了，根本就無法逃脫。

    看他的呼吸節(jié)奏越來越快，我心想這樣不行，必須引導(dǎo)他。

    「阿杰?！刮冶M量放大聲音吸引他的注意力?！覆灰雱e的，專心看著我就好?！?/br>
    「嗯…嗯…」他聽從命令抬起頭看著我。

    「聽我的話，深呼吸，盡量放慢?！?/br>
    「呼…哈…呼…」

    阿杰很努力想要深呼吸，但他控制不了身體的反應(yīng)，沒多久喘息聲又變得更急促起來。我看向昏暗的四周，感覺電梯依然沒有恢復(fù)供電的跡象?，F(xiàn)在只怕再這樣下去，他可能會休克。

    束手無策的我突然回想起小時候安撫哭鬧meimei的方法，雖然不知道有沒有用。但我只是猶豫了一下做出決定，果斷地伸出雙手抱住阿杰。

    「沒事的……沒事的……」我低頭在他耳邊低語著：「我會陪在你身邊……沒事的……」

    效果出乎意料地好。阿杰那原本還在劇烈顫抖的身體慢慢放松，紊亂的呼吸聲也漸漸平靜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覺得情況已經(jīng)穩(wěn)定的我剛松開雙手想要放開他，卻又被緊緊抱住。

    「阿杰？」

    我的疑問并沒有得到立即的回應(yīng)，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聽到他小聲地問：

    「這樣會讓你感到困擾嗎？」

    「不會。」我想都沒想就回答了。

    「對不起，我只是腳軟了，需要一個東西抓著。」

    「沒關(guān)係，那就再讓你抓一下子?！刮乙皇直ё∷?，一手輕輕揉著他那頭柔順的白發(fā)?！钢皇且幌伦拥脑挍]關(guān)係?！?/br>
    在這個密閉的昏暗空間里，有些平時還會顧忌的枷鎖正悄悄瓦解。我不知道還能維持多久，卻很享受這得來不易的親密時光。

    「你們沒事吧？」電梯的cao作面板傳來楊醫(yī)師的聲音。

    「我們沒事?！刮腋⒔墚惪谕暤馈?/br>
    「供電系統(tǒng)故障已經(jīng)排除，現(xiàn)在電梯在暖機(jī)中，再等一下就好了?！?/br>
    這話剛說完，電梯的日光燈便恢復(fù)照明。我跟阿杰面面相覷數(shù)秒，不約而同地放開彼此。畢竟這要讓那個刻薄的女人看到，又不知道會被編排成甚么樣子。

    些微的尷尬氣氛飄浮在我們之間，這時阿杰咳了一聲，說：

    「老皮，等等我們?nèi)ケ憷痰曩I些酒吧?！?/br>
    「你才剛解禁就想買酒來喝，沒問題嗎？」

    「慶祝我拿回一大筆錢啊，我可以請客?！?/br>
    「那等出去再說吧，電梯動了?！?/br>
    「嗯?！?/br>
    電梯開始往下降，很快地便自動打開。穿著白大褂的楊醫(yī)師站在我們面前背對著我們，聽到電梯到樓層的提示聲才轉(zhuǎn)頭一看。

    「怎么覺得你們……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樣了?！?/br>
    「欸？有嗎？」我裝傻道。

    楊醫(yī)師盯著我們許久，但我跟阿杰彼此配合，她怎么看也看不出破綻。

    「哼……」那女人轉(zhuǎn)身往前走去「算了沒時間想這個，你們跟我來?！?/br>
    走沒多久，我們就看到有個像礦坑臺車的載具，以及鋪在地板上的鐵軌。楊醫(yī)師先搭上駕駛座，指了指后面的座位要我們坐上。

    「為了避免誤會，我先說明一下。」楊醫(yī)師用左手微微抬起眼鏡?！高@些地下通道是戰(zhàn)前挖掘的防空隧道，可不是我們擅自挖的。」

    「我就在想說你們怎么那么大膽，敢在首都地下亂挖的?！?/br>
    「我們好歹是合法企業(yè)，連這通道都有申請租借使用權(quán)好嗎？」

    沒好氣地解釋完，她推動駕駛座的桿子，臺車便緩緩?fù)凹铀佟ｋm然感受得到些許空氣的流動，但在封閉的地下空間中，還是顯得有點沉悶。

    「是說楊醫(yī)師，為什么急著把我們送出去？」我看著她的背影。「是因為有甚么危險嗎？」

    「只是正常的避難手續(xù)，以防萬一而已?！?/br>
    對于女人沒有正面回答這件事，我也只能放在心里。畢竟他們不想讓我知道的事，我還是別抱持多馀的好奇心比較安全。

    我轉(zhuǎn)頭看向阿杰，他注意到我便咧開嘴對我笑起來?？此@樣，我決定把那些疑問都拋到腦后。

    「到了?！古_車停下來了，楊醫(yī)師指著右邊的緊急通道?！改銈冄刂ǖ雷叱鋈ゾ徒拥焦珗@的地下停車場，快出去吧。」

    雖然是被她催促著，但我跟阿杰下車后，他還是看向那個不耐煩的女人，說：

    「楊醫(yī)師，謝謝你送我們離開?！?/br>
    「別客氣，只是順路而已?！箺钺t(yī)師朝我們揮揮手?！竷蛇L后記得回診，掰?！?/br>
    接著那臺車又緩緩向前，漸漸消失在黑暗中。

    「走吧?！刮疑斐鍪帧！高@邊太黑，小心跌倒。」

    「嗯……」

    阿杰那小小的手跟我牽在一起，我們甚么都沒說，就這樣靜靜地走著。

    直到我們離開這個黑暗的空間，回到充滿照明的停車場，我們才又松開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