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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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后面還有兩更 長達七個小時的飛行劃過黃昏的暮色。 沈榭最后是被身邊的聲音驚醒的。他睡得不算安穩(wěn),直到意識進入虛無的前一刻還幾乎陷在那種突如其來的無措情緒里不能自拔。 陸寧溪問他要不要去南方的事情他沒有告訴過葉沉,一方面是知道對方肯定會不開心,另一方面也是他自己當時正站在哪個搖擺不定的臨界點上。 南北方藝術圈其實隱隱有些隔閡,沈榭對于那些更大的東西沒有什么野心,但從一開始選擇了這份事業(yè),當然也懷抱著做得更好的愿望。 更多的評鑒,更多的觀眾,更多的可能,沒有人能真的不心動。 整理作品集是每年的例行功課,他那次和葉沉隔著餐桌談過話之后空閑了一段時間,干脆就著手把這份工作做起來,最后整整齊齊定了稿,猶豫過一番還是給了陸寧溪一份。 結果現(xiàn)在在這種場合聽到 Alpha 提起,震驚的同時又有些慍怒的無措。 以陸寧溪的性格和立場絕對不會做出什么告密的事,然而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那天余青冉提到 Alpha 的時候就話里有話的,看起來搞不好是在什么場合又碰過面。 身邊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行動和立場,反觀自己,就大概是真的不夠果斷又沒有主見。 畢竟就算是到了現(xiàn)在,他似乎也還是回到了葉先生的身邊,然后只是繼續(xù)忐忑地等待著生活里下一個變故的發(fā)生。 那種無時無刻不在對方視線里的失控感太容易勾起意識深處的回響,以至于沈榭最后接過被對方推回來的眼罩時,都還有些機械的茫然。 然而真的闔上眼睛之后卻又好像被什么東西壓著神識,居然昏昏沉沉也睡過了一路。 這時醒過來才意識到是 Alpha 信息素的作用。機艙里有為 AO 伴侶專設的艙位,葉沉這次訂的就是最高檔的一種,雙人座位寬敞又親密,厚重簾幕幾乎隔絕了外界的聲息。 睜開眼睛的時候葉沉已經(jīng)站起來在拿行李,沈榭趕緊低頭解開安全帶,手指壓著金屬扣扳了好幾次,到了要站起來的時候又踉蹌了一下。 葉沉伸手拉了他一把:當心。 不好意思。 沈榭有些窘迫地低頭,可能 坐太久了。 Alpha 也沒有再說什么,松開手示意他:跟上。 又等了一班轉機才到了島上,之后的幾天就都是普通的度假行程。 沈榭才知道 Alpha 在島上的海岸酒店有一個長租的套間,濱海別墅配私家泳池,一整片無人的私有海灘視野開闊,金錢堆積起來的靜謐仿佛世界盡頭的另一種夢境。 他們那天一下飛機就被當?shù)氐慕哟藛T接上車送到了這里,連行李都有管家專門取來,前前后后安排妥帖不需要cao心,到反應過來已經(jīng)站在別墅套間的門口。 沈榭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面,看著訓練有素的工作人員只剩下驚嘆。他們最后入住時小島上正是夕陽西斜,海邊輝煌的落日一滴一滴融進深重的水面,于是被 Alpha 推著陷進厚軟的雙人床時也沒有拒絕。 再醒來就是滿天星斗的夜晚,他才反應過來已經(jīng)是新的一年了。 在 Alpha 身邊的又一年。 葉沉沒在房間里,沈榭裹著睡衣往外走了幾步,才看見坐在泳池邊的 Alpha,管家剛剛送了香水椰和紅酒過來,高峭的椰子樹從頭頂投下羽葉的陰影。 葉沉看見他走出來,隔著夜幕遠遠地對他舉了一下杯:新年快樂。 混沌在夜色里的聲線也是模糊不清的。Alpha 似乎是有些醉了,沈榭走近一點,果然看見葉沉手邊開過的酒瓶。細細的雪水味裹在溫郁的晚風里一起蕩過來,變成一種異質(zhì)世界里幾乎讓人無法拒絕的性感。 葉先生。 沈榭別開目光低低地叫他,外面涼,不要多喝了。 果然醒酒藥也一早就在小陳的清單里,葉沉的這位助理真是萬無一失這個詞的實體寫照。 其實沈榭走出來之后還是覺得腰有些軟,睡衣的下擺飄飄蕩蕩幾乎要拖到地。這么做了一場之后也顧不上糾結先前陸寧溪的事情了,想要湊近一些看看 Alpha 的狀態(tài),冷不防被握住手臂往下拉了一把。 榭榭。 他僵在 Alpha 的懷里,感覺到葉沉的嘴唇擦過他的耳垂,然后在后頸的腺體附近輕輕蹭了蹭,留下來陪著我,好不好。 可能是一種后怕,或者其實 Alpha 也會有這樣示弱的時刻,經(jīng)歷過才會懂得失去的那一部分分量。 但這句話的意思本身也已經(jīng)不重要了。 這種信息素根本沒有收起來的場合,沈榭最后都不知道自己也喝了多少。紅酒味順著皮膚往下流,幾乎和白蘭花的味道交融到不分彼此。 第二天葉沉帶他出??傣L鯊,早上八九點小艇就已經(jīng)出海來到一望無垠的海域上。熱帶的烈陽從頭頂照射下來,沈榭提前從箱子里翻出寬檐帽塞進包里,到了這種時候還是免不了有一些緊張的興奮。 Alpha 站在他身邊,衣擺都被獵獵的海風卷起來。先前葉沉問他要不要試一下潛水,如果要的話就不用涂防曬,但經(jīng)過昨天那樣一個晚上,沈榭還是搖了搖頭: 真的能看到嗎。 小船一個轉彎,他被慣性推著往 Alpha 的方向靠了兩分。雖然以他現(xiàn)在的身體狀態(tài)其實連坐在船艙里都不能說是很舒服,但是那種好奇還是暴露出來。 應該能吧。 葉沉目光掃過他的下頦,Omega 臉小眼睛大,有點什么表情就都特別生動。 這時回答得漫不經(jīng)心,反而是手指不自覺就在人的后頸上捏了兩下,然后立刻看見手下的皮膚泛起一陣紅色。 葉先生。 沈榭有些窘迫。船老大就在不遠的地方,然而 Alpha 似乎從到了這種遠離人跡的海上就放開了約束,一路過來都不知道有過多少小動作。 不要這樣了。 腺體是很敏感的地方,他幾乎立刻就有些微微地驚喘起來。從昨天那么長時間的飛行到后來那樣的一個晚上,Alpha 天然體力過人,他到了這一刻卻實在是已經(jīng)有些吃不消: 太多了。 指尖很近地蹭過腺體,昨夜窨熟的白蘭花味道似乎還繚繞在鼻端。 他不得不給 Alpha 提議:葉先生要潛水的話就去吧,我一個人在這里就好。 然而最后沒能下水,也沒能看到鯨鯊。 海上的氣候風云突變,早晨離港的時候還是萬里晴空的好天氣,到了臨近中午的時候居然就卷起墨云。 很快整個海面的顏色也灰暗下來,細小的泡沫飄飄蕩蕩卷在浪尖。 來不及回去啦。 船老大用蹩腳的英文跟他們喊話,就這短短的一段時間已經(jīng)連船頭的旗幟都被風卷得狂舞起來,狀況確實一目了然。 沈榭大概聽懂了對方的意思,他們這一趟出海走得有些深,返程路途太遠,現(xiàn)在最好的方案是到外圍的島礁上靠岸,等風雨過去再返航。 這個 蜜月勝地 除了本島之外還有一些錯綴在周邊的礁群,其中一些面積廣闊,上面也有零星的人家和漁人出海途中建筑的落腳點。 他們最后靠岸的地方就是這樣一個小島,過來的路上風浪都已經(jīng)開始大起來,沈榭原本就有些疲倦,早先在船艙里還好,這么一來低落的狀態(tài)就完全掩飾不住。 船老大安排他們到其中一間平房歇腳,沈榭一離開甲板的第一步幾乎站不住,扶著 Alpha 的手臂才勉強踩穩(wěn)。小島上地面不平,進了屋子發(fā)現(xiàn)也幾乎是家徒四壁的白胚房,除了一些必要的儲備物資就沒有其他設施。 葉沉對此也皺了皺眉,不過這時沒有其他方案可用,最后還是帶著沈榭安頓下來。 然而情況并沒有變得更好。 這場風暴比預計中還要大得多,他們上島沒多久風雨就沿著海面席卷過來,島上沒有通電,葉沉拿出手機看了一眼,雨幕里信號不出所料地時斷時續(xù)。 而狀態(tài)更不好的是沈榭。 Omega 原本就體質(zhì)脆弱,昨晚耗費精力太過又喝了酒,其實今天出門的時候就稍微有些勉強。 然而他不愿意拂了 Alpha 的興致,據(jù)說出海的船也是早早訂好,觀賞鯨鯊的最佳時間只有上午的幾個小時,想來也不會在海上逗留很久。 但現(xiàn)在預定的時間表當然不作數(shù)了。 風雨幾個小時都沒有停歇,眼看時鐘指針往下午轉過去,搞不好就要在島礁上過夜。 船老大中間過來了一趟,指給他們補給物資的位置,又送來一盞煤氣燈。海上一旦下起雨天色就暗得很快,只是下午兩三點的光景幾乎就辨不清日色,沈榭盯著那一盞燈光,橙黃的光線亮在這樣的天地之間,也變得好像只剩一點幽暗的浮光。 葉先生。 他幾乎忍到臉色發(fā)白,才低聲對 Alpha 請求,我好痛 第68章 作者有話說:還有一更 是已經(jīng)很久沒有發(fā)作過的胃痛。 大概是昨晚那些酒,或者水土不服,長途飛行,總之所有造成虛弱的因素,甚至 Omega 這個性別本身可能就是脆弱的源泉。 沈榭咬著牙幾乎濕了滿背的冷汗,銳痛發(fā)作起來猝不及防,一旦開始存在卻好像鈍刀拉扯,每一秒都難熬。 勉強撐過又一波疼痛之后還是忍不住低頭懇求 Alpha: 葉先生,讓我靠一下好不好。 什么都好,如果 Alpha 不在身邊可能還不至于到這個地步,但眼下的情境里他沒有辦法再撐下去。 想要一些暖熱的溫度,一些安撫,最微弱的信息素也會有效,被標記過的 Omega 就是這樣的東西。 本能會在所有意想不到的場合占據(jù)上風,肌膚的接觸,體溫的交換,望在眼里卻得不到的東西最難抵御,一切最輕微的施舍都足夠成為那個觸發(fā)反應的臨界點。 沈榭幾乎覺得自己有一瞬間可能是沒有意識的,那樣乞求的話說出口,靈魂卻漂浮在半空不知所措。 然而昏沉中居然還會想起葉沉提到陸寧溪要帶他走的事。 雖然當時 Alpha 沒有說什么,但他聽到這件事的時候會是怎么想的呢。 沈榭閉了閉眼睛。以他對葉沉的了解,這種事情又怎么可能無聲無息地過去。 說不定余青冉的猜測都是真的,Alpha 真的再也不會對他有什么憐惜了,一而再再而三地讓對方失望,是他不夠好。 所以呢,有一瞬間他甚至自暴自棄地想,這一次惹怒對方的代價又是什么。 不料下一秒整個人被騰空抱起,閉上眼睛的前一秒沈榭只來得及看到葉沉低頭俯視過來的眉眼。 Alpha 似乎輕輕嗤了一句: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呢。 再醒過來的時候外面的世界已經(jīng)一片靜謐。 風雨似乎是停了,沈榭迷糊了一會兒,才聽到海水一浪一浪拍擊礁石的聲音,煤氣燈的光線好像一縷薄紗,隨著睜眼時擴大的視野輕柔地覆過整個空間。 他和葉沉裹在同一張被子里,Alpha 的胸口緊貼著他的后背,一條手臂伸過來把他整個攬在懷里。 很安寧的雪水味,從身后包裹住他,連手指尖都是熱的。 沈榭閉了閉眼睛,還沒來得及再睜開,就聽見身后 Alpha 的聲音:醒了? 葉沉似乎是沒有睡,這時支著一個手肘從上向下地看他,Omega 從睡夢中掙扎出來的臉色有些泛紅,眼角都還是濕的。 視線相交,他似乎也是第一次這樣近地看到沈榭。 他的 Omega 變成世界中心的一個小點,在這樣一片茫茫海水環(huán)繞的小島中央,卻好像攜帶著某種纖毫畢現(xiàn)的魂靈。 葉先生? 沈榭試探著叫了他一聲,一開口發(fā)覺舌頭都有些松懈,好像沉沉睡過太久,再醒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是遲鈍的。 難得的是那種踏實,毫無防備地就掉落下去。 胃痛似乎也緩解了很多,環(huán)繞在身周的 Alpha 信息素濃度恰到好處,托著他的意識好像一片云朵。 他們還在那個島上。沈榭后知后覺地撿回一些記憶,跨國飛行,海上落日,信息素,泳池邊模糊而靜默的新年,那個短暫擦過腺體的吻。 而現(xiàn)在好像時間隔著茫茫海水接續(xù)上那一刻,在這樣只有兩個人的環(huán)境里,透過眼神遙遙對望都好像一種短暫的和解。 下一秒 Alpha 開口: 不舒服為什么不說? 沈榭愣了一下。 可能是驟病方醒,又或者是其他因素。他和這個 Alpha 之間似乎有過太多類似這樣的瞬間,漂浮的夜色和交纏的信息素總是能給人安穩(wěn)的錯覺。 從前每一次到這種時候,他都會心軟,都會退讓,都覺得這樣的生活里也并不是沒有任何糖果可以獲得。 可是 Alpha 此刻的語氣幾乎依然是不悅的。目光銳利地看過來,甚至微微地擰起了一點眉。 所以果然還是他的錯嗎。 沈榭有些茫然地想。身體還沒有反應過來,意識卻已經(jīng)在滑向三年來的那種慣性。 所以想要工作是他的錯,想要拉開一些距離看清現(xiàn)狀是他的錯,被不相干的人插手挑釁要容忍,身體不舒服也是沒有提前報備的錯。 那種下意識的自省幾乎是三年里察言觀色的本能,葉沉可能不會懂,但他在這一瞬間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并不是毫無怨言。 沈榭努力笑了一下,這次開口時咬字就清晰了很多。 因為不想讓葉先生不開心。 Omega 垂下眼神,說話的時候也沒有再看葉沉。 其實他說的不是假話,從上一次回到蓮水灣居,他就好像想明白了這件事。 既然不知道能在葉先生身邊留下多久,而自己又暫時沒有辦法再一次決絕地離開。 那么至少眼前已經(jīng)到來的日子都要好好度過。 焦慮,惶恐,患得患失,甚至揣測 Alpha 的心理和邏輯,都是很虛無的東西。只有每一天自己留下過的痕跡真實存在的。 如果能心平氣和地度過這段不知何時就會結束的時光,當然好過彼此怨恨,相看兩厭。 謝謝你。 沈榭看著葉沉,慢慢地吐字,謝謝葉先生的臨時標記。 我現(xiàn)在好多了。 葉沉看著沈榭,一時沒有開口。 他以前不知道 Omega 的胃病會嚴重到這個程度,下意識釋放信息素安撫對方的時候都好像只是一種本能的反應。 而現(xiàn)在他的 Omega 醒過來,明明是很溫和地在和他說話,不知道為什么卻讓人從中聽出一種心驚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