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樂兮無法近身，手中無箭，只好看著李承業(yè)逃走。

    沒辦法，她是不想殺自己的孫子。

    兩軍展開廝殺，李樂兮掉轉(zhuǎn)馬頭，朝著裴瑤處趕去，失敗了一回，今晚怕是連床沒有躺了。

    裴瑤不會(huì)武功，見她回來，就一道撤回城內(nèi)，她好奇，他為什么那么怕你。

    我也不知道，或許聽我英名在外，嚇到了。

    裴瑤策馬，一面睨她：我是不信的。你肯定把他怎么著了。

    李樂兮不答，卻問她：你怎么知道他得花柳病的。

    我胡亂說的，我也沒說是花柳病啊。我就隨便說的，再者他遲早會(huì)得病的。裴瑤勾唇淺說，她悄悄側(cè)身朝著李樂兮處傾靠，皇后，你不高興了？

    是不高興，今晚不睡你的床，睡我的床。李樂兮低笑，你方才說不讓我上你的床，你也沒說不上我的床。

    裴瑤目瞪口呆，你覺得哪里來的床？

    召陵那么大，沒有一張床嗎？要不我給把豫州給你打下來，這樣，就有很多床睡覺了。李樂兮勒住韁繩，目光驟然凌厲，看向身后緊閉的城門，百里沭？

    在、在、在百里沭拿著兩包子從角落里跑了出來，見到帝后同行，不知怎地，頭皮開始有些發(fā)麻。

    李樂兮凝著她：給你們尊貴的女帝陛下找床去。

    啊百里沭目瞪口呆，目光呆滯，找、找什么床。

    李樂兮吩咐下去，點(diǎn)兵，回頭，去追李承業(yè)。國師，你也來。

    百里沭皺眉，打戰(zhàn)就打戰(zhàn)，找什么床啊，秀什么恩愛。

    恩愛秀多了，還遭報(bào)應(yīng)的。

    百里沭磨磨蹭蹭地上馬，將士們集結(jié)在城樓下，李樂兮朝人借了槍和箭，將帝王劍丟給裴瑤，一馬當(dāng)先沖出去。

    裴瑤握著刀，有瞬間的恍惚，就為了一張床，有必要這么拼命嗎？

    李璞瑜從城樓上跑了下來，陛下、陛下，皇后娘娘怎地又走了。

    哦，找床去了。

    找什么床？李璞瑜不明白，有什么床讓皇后這么迫不及待嗎？

    裴瑤拉住她，悄悄說道：一張可以睡兩個(gè)人的床。

    這里沒有睡得下兩個(gè)人的床嗎？李璞瑜想起自己的床，不僅可以容納兩個(gè)人，還可以睡得下三個(gè)人，想來，召陵比比皆是?；屎鬄楹我コ峭庾吣?。

    她不明白，裴瑤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抱著帝王劍，想起那些奇怪的符號(hào)。

    李璞瑜追了過來，見到她抱著的劍，陛下，這是皇后的配劍，為何留在您這里了。

    皇后喜歡用槍，劍殺人不合手。她抱著劍快速回營帳，又想起什么事情，拉著李璞瑜一道。

    回到營帳，她屏退眾人，將劍放在案上，她問李璞瑜：借你一樣?xùn)|西。

    借什么？李璞瑜好奇。

    裴瑤咽了咽口水，忍著心顫，將帝王劍拔了出來，拉著李璞玉的一只手。借你幾滴血。

    陛下，你很緊張。李璞瑜本不心慌，可見這到陛下神色不對(duì)，心也跟著顫了顫，陛下，幾滴血罷了。

    她主動(dòng)將手指劃過刀鋒，血滴在了劍刃上，少頃，凝固成血滴。

    裴瑤也學(xué)著李璞瑜劃破手指，但，血融入劍刃中。

    李璞瑜瞪大眼睛，它、它吃了你的血、它吃血。

    裴瑤不信，又拉著青竹來試，同樣，青竹的血也沒有融入進(jìn)去。

    李璞瑜看得眼睛發(fā)疼，站在原地手腳發(fā)麻，裴瑤卻笑了笑，看來，它只吃我的血，逍遙侯，忘了這件事。

    李璞瑜接連點(diǎn)頭，忘了、忘了。

    逍遙侯出去吧，朕一人靜靜。裴瑤摸著胸口，感覺有些疼。

    帳內(nèi)還有青竹，她抬首看著青竹，青竹，你覺得皇后好不好。

    青竹微怔，皇后自然是好的。

    裴瑤托腮，青竹的話也沒有聽進(jìn)去，當(dāng)看到真相，她還是有些驚疑不定。這是楚元的劍，也就是說，她的前世或許真的是楚元。

    她和李姑娘綁在一起了

    好像也是不錯(cuò)的。

    ****

    李樂兮一去就是三日，回來的時(shí)候，馬車載著一張床。

    床很大，金絲楠木的床，不如玉，卻是極為罕有的。

    金絲楠木是皇帝喜歡用來打造靈柩的，每個(gè)皇帝登基后就會(huì)開始著手打造自己的陵寢，金絲楠木是不可或缺的一塊。

    這是皇室的象征，做成床，更讓人看著羨慕。

    金絲楠木的床一入城，將士們就涌來圍觀，皇后令人將床送入陛下營帳，將士們都跟著發(fā)笑。

    皇后將槍往地上一擱，不許笑，小心你們陛下生氣。唇角含笑，帶著難有的溫情。

    百里沭看著床，長長一嘆，這張床可值不少錢，是李承業(yè)讓人打造的，還沒睡一回，就被李樂兮搶過來了。

    李樂兮搶床送女帝，鬧得將士們都知曉，也不害臊。

    百里沭眼睛看得發(fā)紅，嘖嘖兩聲，不再去看。將士們將床送進(jìn)女帝營帳，裴瑤驚起。

    哪里來的床？

    皇后讓送來的。

    裴瑤眼睛一亮，皇后回來了？

    剛回來，李承業(yè)帶兵跑了，皇后吩咐，明日啟程，趕往昆陽。

    裴瑤應(yīng)了一聲，上前摸摸床，顏色暖人，她又坐了上去，學(xué)著古人正襟危坐，覺得哪里不對(duì)勁。

    李樂兮從外間走進(jìn)來，見她小心翼翼地摸摸床欄，又摸摸床沿，像高興又像忐忑不安。

    你怎么了？李樂兮走近。

    裴瑤頭都不抬，盯著床板，皇后，你說我會(huì)有楚元的記憶嗎？

    李樂兮唇畔淺淡的笑意消失了，裴瑤等了少頃，見她沉默，旋即一笑，道：我與她相比，誰更好一些呢

    裴瑤笑得小心翼翼，映入李樂兮的眼中，她的心登時(shí)就軟了下來，你與她不同，何必去比較。

    我們還會(huì)有下輩子、下下輩子。李樂兮，下輩子，你見到我，記得先告訴我，你是誰，你的過往，我再考慮要不要喜歡你。

    作者有話要說：　　裴瑤：讓我撒嬌，都別攔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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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7章 放棄

    后悔喜歡我了？李樂兮眸色頓住，緊緊凝著裴瑤面上表情。

    許是因?yàn)樽隽嘶实?，裴瑤沒有像以前那樣露出悲傷或者不快，神色近乎冷漠。

    裴瑤摸著床板，光滑的板面不如玉床順滑，終究是差了些，后悔了，后悔喜歡了。

    李樂兮渾身顫了顫，邁出幾步，在她身側(cè)坐下，為何這么說？

    你的夢(mèng)境解了嗎？裴瑤不答反問，夢(mèng)境就是李樂兮心口最真實(shí)的反應(yīng)，她念著想著楚元。

    裴瑤知曉自己沒有道理，可還是忍不住難過，日后你別再尋我了。

    從楚元開始，到她結(jié)束，也是一個(gè)完美的結(jié)局，何苦陷入往復(fù)的循環(huán)中，苦的也只有李樂兮一人罷了。

    楚元的愛，太深了，深如大海無底，又高如蒼穹，看不到頂。

    而她太淺顯，淺顯到坐享其成。

    從楚元開始，到我結(jié)束，李姑娘，給你自己一個(gè)結(jié)果，天下太美，你慢慢去體會(huì)，可好？

    原是這樣。李樂兮笑了，心口軟得一塌糊涂。

    裴瑤抱著自己，眸色茫然，皇后，你想毀了南疆，我愿意幫你。但這之后，你必須收心，做回李樂兮，忘了大齊皇后。

    裴瑤，我的余生為你而活的。李樂兮伸手抱住她，在她耳邊低語，我為你而活，只為你而活。

    裴瑤感受一股溫柔的氣息，她猛地吸入一口氣，你說的，只為我而活，忘了楚元，做我裴瑤的妻。

    自然，只做你裴瑤的妻。

    ****

    魏漢一戰(zhàn)打了三日三夜，漢軍兵敗，逃入荊州地界，放棄豫州，徐州節(jié)度使顧得芳不愿歸降大魏，在泗水河畔自刎。

    魏軍一路追擊，過汝南、江夏，至南郡與漢軍再次遇到。魏軍勇猛，國師擺下一陣，困住漢軍兩萬余人，皇后放火，活活燒死漢軍兩萬人。

    李承業(yè)聞?dòng)?，顧不上美人，迅速逃走，在貴陽郡停留半月，國師追趕，截殺漢軍五千人。

    漢軍損失大半人，逃至交州，魏軍卻轉(zhuǎn)入益州，奮戰(zhàn)兩月后，益州降魏。

    魏軍用兵圍困交州，李承業(yè)乘船逃至朱崖洲，魏軍止步，五日后，帝后至交州商議是否繼續(xù)追擊。

    陸地作戰(zhàn)與海上不同，光是無盡的海岸就讓人望而興嘆，裴瑤乘船出海。

    海上風(fēng)光與陸地不同，夕陽從海上升起，勃勃生機(jī)，天海一色，波瀾壯闊，美得讓人不愿回船艙。

    船不靠近朱崖洲，洲上的情況無人知曉，倘若被偷襲，連求援的機(jī)會(huì)都沒有。

    裴瑤眺望朱崖洲這個(gè)島嶼，問皇后：你可曾去過？

    未曾，不過這座島嶼曾屬于大漢，既然他逃去了，總該要收回來的。你離京日子太久了，先回洛陽，再議。李樂兮沉著許多，一座島嶼罷了，不急。

    裴瑤覺得也是，吩咐人將船回駛，回到交州后，準(zhǔn)備回京。

    到了洛陽，恰逢第一場雪，雪滿遍地，花開洛陽城，街上無數(shù)人夾道迎接帝后歸京，

    帝后騎馬，雪落滿白頭，裴瑤牽著皇后的手，你看，這也是白頭了。

    李樂兮搖首，虛假罷了。她這一生都不會(huì)白頭 。

    回到宮廷，百官相迎，帝后攜手踏上御階，睥睨眾人。

    丞相稟報(bào)洛陽城內(nèi)的大事，帝后一道聽了，無事后，帝后一道去乾元殿去探望太上皇。

    裴綏坐在窗下，半日身影不動(dòng)，裴瑤見到后，唇角勾了勾，半年時(shí)間，朕做到了大魏統(tǒng)一。

    裴綏老了許多，兩鬢斑白不說，眼睛也失去了光，聽到裴瑤的聲音后就像沒有聽到一樣，眼睛始終看著前面。

    裴瑤奇怪，不覺看向皇后。李樂兮輕笑，垂暮老者。

    若說垂暮，你比我更像，不是嗎？裴綏轉(zhuǎn)身，看向依舊風(fēng)華的師尊，他老了，師尊還是多年前的模樣。歲月只在他的身上留下痕跡，而他的師尊像是凌駕于歲月之上。

    若云，將本宮的禮物搬進(jìn)來。李樂兮不與他爭辯，吩咐宮娥將東西搬進(jìn)來。

    她帶回來一副新的輿圖，標(biāo)記著大魏每一寸土地，想必，這就是裴綏心里最想得到的。江山一統(tǒng)，而皇位上坐著的人卻不是他。

    這應(yīng)該是最悲傷的故事。

    若云將輿圖搬進(jìn)來，就擺在了臺(tái)上皇的面前，好讓他看得清清楚楚。

    裴綏不算老眼昏花，眼睛看得很清晰，他一眼就見到朱崖洲，猛地笑出了聲，看、那里不屬于你們，你還是沒有成功。

    裴瑤露出驚訝的神色，老東西，你為何就不看看好的，看什么島嶼。

    真是腦子里少了根筋。她走過去，用黑布蒙住他的眼睛，不想看，就別看了。

    裴綏不愿，又將黑布扯了下去，指著裴瑤破口大罵：你就算做到統(tǒng)一又如何，始終無法掩蓋你弒父奪位的事實(shí)，在史記上終究會(huì)記上你一筆。

    宮娥大氣不敢喘，就連裴瑤，也皺緊了眉頭，她不高興，再看向皇后。

    皇后依舊氣定神閑，她踱步至裴綏身側(cè)，湊至他耳畔，再多說一個(gè)字，我連你的胳膊也打斷了，乖徒兒，要好好聽話。

    語氣倍是和藹。

    裴綏感覺毛骨悚然，雙手握著輪椅，兩頰肌rou顫抖，死死盯著眼前的女子。

    乖徒兒，好好活著，指不定將來你還能見到自己的孫子繞著你走。你放心，只要你安分地活著，趙大姑娘腹內(nèi)的孩子會(huì)來給你請(qǐng)安。倘若不成李樂兮頓住，故作嘆氣，你可知本宮火燒明望山、活活燒死漢軍兩萬人的事情。本宮慣來心狠手辣，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

    裴綏渾身顫栗，卻始終不敢言語，他聽過大魏皇后火燒漢軍的事情。旁人口述的時(shí)候，他似聽到了將士哀嚎、火燒rou體的聲音。

    殘忍、狠毒、暴戾。

    他揚(yáng)首，看向李樂兮：你不怕兩萬將士夜夜索你命嗎？

    本宮無所畏懼，活著都不怕他們，還怕他們的鬼魂嗎？李樂兮陰狠地笑了，負(fù)手站立，氣勢高華，裴綏，下次再見的時(shí)候，希望你會(huì)反省。

    裴綏哼了一聲。

    裴瑤看著這對(duì)師徒，長長地嘆了口氣，裴綏受過這么多教訓(xùn)，還不知道皇后的狠厲之處。

    真是不知者無所畏懼！

    ****

    帝后回京后，少不得犒賞三軍，裴瑤論功行賞，輪到百里沭的時(shí)候，她心疼銀子，主動(dòng)賜過去一個(gè)小媳婦。

    小媳婦今年十五歲，剛及笄，是國子監(jiān)大人的幼女，出口成章，文采極好。

    百里沭黑著臉將小媳婦接回家去，裴瑤恐她二人感情不和，先試試，若是沒感情，就送回去。

    裴瑤千叮嚀萬囑咐，沒成親之前，千萬不準(zhǔn)碰人家。百里沭嗤笑，她活了百年就沒碰過女人，真是多此一舉。

    小媳婦姓周，周幼安，光是從名字聽上去就感覺一陣幼小。事實(shí)也是如此，幼安身高剛至百里沭肩頭，平日里說話，百里沭還得低著眼睛。

    周幼安住在隔壁院子里，她喜愛彈琴，到了晚上，就會(huì)撫琴作樂。

    百里沭晚上愛搗鼓藥草，長生藥至今沒有成果，皇后催得緊，她自己也沒底。心思不佳，又聽到低低緩緩的琴音，她頓時(shí)煩躁不安，忍了幾日后終于忍不下去了，氣勢洶洶地推開屋門去算賬。

    琴弦砰地一聲斷了，周幼安的指尖被彈出血，疼得掉眼淚。

    話到嘴邊的百里沭干瞪眼，明明是來興師問罪，卻不知道該怎么開口，不就手指破了，怎么就哭得這么痛苦。

    她皺眉，周幼安梨花帶雨，捂住手指，淚眼朦朧地看著百里沭，國師、國師，我的手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