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醫(yī)院開出來的收據(jù)放在包里，但姜含笑并沒著急，仍然應付著和魏邦雄的對話。

    和姜含笑的mama魏邦媛很像，魏邦雄也很外向。雖然她在學習上總是差了魏邦媛一步，“會做人”這一點卻是一樣的。她熱情，有分寸，和誰都能聊得來。

    此時她正笑著，耐心地聽姜含笑一邊推購物車一邊講，“我媽之前就和我說過，當時男團剛興起的時候她就有個特別喜歡的，還為了他們狂發(fā)那種一塊錢一條的短信，連黎教授的電話號碼都被她要過去投票了...”

    聽到黎教授的名字，魏邦雄又頓了下，笑了笑，低頭，掩飾性地去翻找蔬菜。

    別看魏邦雄現(xiàn)在這么長袖善舞，好像還能和孩子們都能有共同話題，打成一片，然而只要魏邦媛一出現(xiàn)，她就沉寂下去，像個黯淡的影子一樣。

    成績追不上，長相追不上，在她自己看來，就連她們倆的名字都差了很多，仿佛已經(jīng)預見了未來的命運。

    “T大的黎興教授？我記得她的丈夫就是你老師，叫秦仁壽對吧？”魏邦雄的表情只失控了片刻就收了回來，又笑了笑，“我知道她，你mama的導師嘛，人挺嚴格的，有一回放假回來，你mama忘給她發(fā)數(shù)據(jù)了，被她一通電話打到家里，大罵了一個小時...我都沒見過這樣的老師?！?/br>
    “不過黎教授對學生也是真的好?！边€沒等姜含笑回答，她就神色自若地把話圓了回來，“當時你媽還沒出事的時候就不用說了，你看現(xiàn)在，你媽都肯定不能算人際關(guān)系了，她和她丈夫還是愿意照顧你——笑笑，她是個很好的長輩，咱們家可得感謝她?！?/br>
    話都讓你說了。

    姜含笑心里這么想，臉上沒露出來，索性就著這個話題開始了，“對了，說起黎教授，前幾天我去醫(yī)院，她還特意又給我打電話了，告訴我了她查的幾個方子，還有就是讓我好好查看下明細賬單，別被什么醫(yī)藥代表騙了?！?/br>
    她說，“醫(yī)藥代表倒是不太可能啦，但是我想了一下，好像查查賬單也行，免得出紕漏?！?/br>
    不同于剛剛突然聽到黎教授名字的失態(tài)，姜含笑說這個，魏邦雄反而完全沒有驚訝，點頭，“既然你說到這個了...小姨其實一直有話要和你說。今天也正好只有咱們倆。”

    姜含笑愣了一下，心里預感不太好，“那您說唄，有問題都能補救的?！?/br>
    “你姨夫前段時間股票虧了不少錢，和我大吵了一架，結(jié)果氣到了，瞞著我把本來應該給你爸媽的醫(yī)療費去買新股票了?！?/br>
    魏邦雄嘆了口氣，“是小姨對不起你...沒管住你姨夫。你別擔心，我總有一天會讓他還回來的，小姨和小姨夫不拿虧心錢?！?/br>
    “...”姜含笑到底是個小姑娘，從小到大被保護在羽翼下，父母對她要求一直是“我女兒高興就行”，根本不教她人情世故，所以養(yǎng)成了一副天真而不會掩飾的性子。也根本沒想到會被用這種借口搪塞。

    她本來拿到了醫(yī)院的賬單，覺得已經(jīng)十拿九穩(wěn)，一定能讓魏邦雄把貪下來的醫(yī)療費吐出來的?，F(xiàn)在魏邦雄倒是承認了...可這和不承認有什么區(qū)別？

    用“被丈夫偷偷拿走了”這個借口...她根本就是不想還！

    偏偏姜含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不被繞進去。

    她在原地頓了半天，才消化了她這個無懈可擊的借口。

    想了想，姜含笑慢慢說：“小姨，您知道吧，其實我一點兒社會經(jīng)驗都沒有。說話沒有修飾，做錯事情也不會給自己找借口。和子心不一樣，我的性格也不討人喜歡?！?/br>
    直視著魏邦雄，她繼續(xù)：“好在遇到了不少貴人。從小到大的所有老師，秦教授，塞教授，都對我特別照顧?！?/br>
    看著魏邦雄因為女兒被內(nèi)涵而動了一下的額角，姜含笑轉(zhuǎn)眼又看了下超市里的播放的視頻廣告，是個酸奶牌子，請的都是國民度很高的當紅明星。其中正有個她非常熟悉的面孔。

    “去拍戲之后，很幸運，寧導看重我，師哥也非常照顧我，總帶著我露面...”

    姜含笑看著電子屏，臉上也懶得笑了，就這么簡單粗暴地繼續(xù)，“我很快就能紅，小姨。”

    “紅了之后，我能有多大權(quán)力，小姨，你猜猜呢？”姜含笑問她，“只是進圈子幾個月，我已經(jīng)見到不少紅了之后立刻靠著金主報私仇的人了...”

    “權(quán)力真的挺可怕的，是吧？”姜含笑把稱好重的袋子放到購物車里，轉(zhuǎn)頭，對魏邦雄笑了一下。

    *

    這場談話最終以緘默收場。

    魏邦雄臉色不好，沉默，沒有說話，姜含笑也并不逼她，讓她自己慢慢消化。

    指望親戚自掏腰包為她父母治病是不正常的，她也沒想過，但是他們真的不該趁著她父母重病時還趁機撈錢。

    她沒有給他們辛苦費嗎？沒有打給他們醫(yī)療費嗎？

    人究竟是心肝黑到了什么程度，居然要昧下自己jiejie和姐夫的醫(yī)療費啊？

    姜含笑剛才威脅也威脅過了，陰陽怪氣的話也說過了，好像罵得很爽，可其實真實情況是，她的眼淚正在眼眶里頭打轉(zhuǎn)。

    她想mama，想爸爸，想過去的自己，也想要他們醒過來。姜含笑不怕再和別人周旋，反正也快習慣了，但她的父母究竟還有沒有睜開雙眼的那一天?。?/br>
    她還能等到嗎？

    信心和希望是種會被逐漸消磨光的東西，在日復一日的等待和希望破滅中，她開始疲倦勞累，開始逐漸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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