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虞南視力極好，他瞇起眼睛細(xì)看，見那光暈之中、金烏自燃而盡，最終在視野里變成了一輪太陽。

    十日當(dāng)空，竟果真是十只鳥搞出來的。江虞南琢磨了很久也沒能用科學(xué)理論解釋這一現(xiàn)象，最終整個(gè)人慢慢的沒進(jìn)水中，“噗嚕噗?！蓖轮菖荨?/br>
    湖水是乳白色的，江虞南看著這水，莫名就想到巫即祭祀所用的那個(gè)池子。

    他正凝神理著思緒，突然身后傳來“啪嗒”一聲。有人過來了。

    樹木掩映間只能看見是個(gè)白衣的男人。

    一只素白如月的手伸出，撩起花枝，露出一張溫良漂亮的臉。

    似是訝異于竟然有人先至，他原本低垂的眸子微抬，是記憶中的慈悲模樣。只是眉心多了一抹絳紅色巫紋。

    江虞南半晌露出一抹微笑：“西……”

    可那人卻“噗嗤”一下笑了，這一笑間化了那如神如佛的氣度，為他的面容平添幾分人氣。

    “你就是小夸父說的那個(gè)人類？”那白衣男人走到湖邊，蹲了下來，毫不在意衣角被沾濕，摸了摸他的腦袋。

    “我是羲和。他們都叫我太陽之母，可我也不記得何時(shí)生了那些鳥崽子……你呢，為什么來到這里？”

    江虞南被他揉腦袋的那一刻就懵了，又聽他說自己是“羲和”，越發(fā)覺得腦容量不夠。

    他下意識(shí)的往水里又沉了一點(diǎn)，只露出一顆腦袋看著這個(gè)人，試探性的說：“我……我在找一條龍？”

    “哦，龍呀，”羲和開始一件件脫衣服，“鏡州那只，還是驪山一脈，或者是幽州那些半龍、你們的說法好像是蜥蜴？”

    江虞南終于確定或是西王母失憶了，或者這就真不是西王母。

    畢竟西王母那冷血無恥、睚眥必報(bào)的老東西，和眼前這個(gè)和善溫柔的日母差別太大。

    羲和裹著一件輕薄如紗的白袍踏入水里，江虞南瞥了他一眼，默默別開視線。

    “這里是湯池，是日月精華薈聚而成瓊液?！濒撕托χ聪蛩?，“哦，小家伙，忘了問你叫什么名字？從哪里來？”

    “江虞南?！?/br>
    他想了想，覺得恐怕要在這里待一段時(shí)間，與其以后被從集會(huì)回來的人揭穿身份，不如自己老實(shí)交代。于是把自己從后紹氏如何成為羌戎氏酋長，又為何向那巨人“求助”被帶來這里，全部交代了。

    只是出于不知道什么原因，他隱瞞了后羿的事情，只把他形容成一個(gè)普通蠻橫的土著，因?yàn)榭链艜?huì)逃跑。

    真正高明的謊言往往都是真假參半。羲和聽完嘆了口氣，沒有懷疑：“那些小鳥崽既然帶你來湯池，應(yīng)該是很喜歡你，以后你就幫我照料他們，可以嗎？”

    江虞南猶豫著答應(yīng)了下來。

    “你放心，”羲和錯(cuò)誤解讀了他的沉默，以為他因?yàn)橹澳峭林辛诵睦黻幱埃澳愫涂涓讣热桓?，我不?huì)苛待你的?！?/br>
    這句話有些奇怪，不過很快江虞南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偌大的拜日聯(lián)盟，羲和竟然沒有幾個(gè)可用之人。真正服從于他的，加上夸父不足十人。

    江虞南覺得奇怪，私下里打探了，卻發(fā)現(xiàn)除了巫者和神殿一脈是巫即的人，其他人都對(duì)其主噤若寒蟬，絕口不提自己侍奉何人、又在聽從誰的命令。

    -

    是夜，月亮自云間泄出一線幽魅的光。

    湯池中，羲和臉上沾著水珠，蒼白而無血色。他眼瞼微抬，纖長的睫毛輕顫，脆弱而動(dòng)人。

    那月光越發(fā)濃了，如有實(shí)質(zhì)般盡數(shù)傾斜于湯池內(nèi)。羲和突然顫動(dòng)了一下，漾起重重水波，向周圍擴(kuò)散。

    他突然抬起了頭，卻像是變了個(gè)人一般，喟嘆著活動(dòng)著脖頸，唇角微翹：“啊～新的一天?！?/br>
    周圍不知何時(shí)出現(xiàn)的靜立著的侍者，突然齊齊屈膝跪下：“恭迎月母大人！”

    “月母”歪著頭掃過他們，突然抬手。他手中白紗如蛇而出，瞬間緊緊纏住的其中一個(gè)侍者，“咯嘣”一聲絞斷了他的脖子，將他拉到自己身邊。

    他低頭一口咬住那喉嚨，吮了一口，品嘗著舌尖的血腥味兒，似乎極為激動(dòng)，呼吸都重了幾分。

    半晌，他一把丟下那具干尸，瞇著眼睛舔了舔沾血的指尖，丟下一句“收拾干凈”就像神殿的方向走了。

    夜晚的神殿內(nèi)不似白天鋪滿日光，月光自中庭傾斜而下，伴著鏡州進(jìn)貢的夜明珠泛著幽光。殿內(nèi)人頭攢動(dòng)，皆在等待他們的神祗到來。

    -

    此時(shí)的江虞南被一群鳥崽子埋沒了。

    飛了一天的金烏們十分疲憊，在湯池里泡了澡，又恢復(fù)了軟綿綿香噴噴的小崽兒模樣。

    他們偎在江虞南懷里，舒服的“嘰”的叫聲都帶上了倦意。

    “十一也不是一無是處的嘛……”

    “至少很暖和～像母親一樣舒服～”

    江虞南嘆了口氣，給小金烏順了順羽毛，突然想起那小鳳凰崽不知跑哪去了。之前鉆他衣服里的小崽子，可能在路途中被弄丟了……思及此，他臉色都變了。

    他猛的站起來，吹了一聲哨，卻沒有任何鳥回應(yīng)他。只他面前十只瞪圓了眼睛的金烏，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他。

    “哦嚯，弟弟會(huì)叫啦！”

    “再叫一聲！”

    江虞南緩緩呼出一口氣，不欲理會(huì)它們?？蔀槭椎慕馂跬蝗徽f：“……你在呼喚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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