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7)
如若被人發(fā)現(xiàn),以矢澤遙斗現(xiàn)今的狀態(tài),怕是會被時之政府一方當場斬殺吧。 好在他現(xiàn)在并沒有直接和刀劍男士們照面,而是降落在了萬葉櫻上。 矢澤遙斗扶著萬葉櫻粗壯的軀干,在繁茂的枝葉間站起,戴著白色手套的右手剛握緊了身側的脅差,打算趁沒刃發(fā)現(xiàn),先悄無聲息地離開這座本丸,再去找本次委托的任務目標。 只是矢澤遙斗才矮了矮身,低頭要從萬葉櫻上一躍而下,就與樹下一雙霧紫色眼眸對上。 好家伙,出師未捷身先死。 矢澤遙斗死魚眼地看著底下那個打刀青年,神色由穩(wěn)重理智瞬間崩裂為驚恐不安,眼神也是透露著極大的震撼,整個刃變成了愛德華蒙克名畫《吶喊》里主體人物的模樣,雙手捂在腮邊,大叫起來: 主人不好了啊啊啊,快來刃吶,這里有一振暗墮的骨喰藤四郎??! *** 壓切長谷部在逃番老年雙刃組離開后,只能忿忿不平地原地吼了一句,暗想下一次采購時如何克扣三日月宗近和鶯丸的零花錢,讓他們得個教訓,不然天天內番+0,簡直無法無天。 懷揣這樣的想法,壓切長谷部也多少解了點氣,打算接手剩下的畑當番工作,給地里的作物施肥澆水。他不過才邁出一步,在白天里,即使比不上短刀小短褲們,但也算得上敏銳的偵查值,一下子就聽到了萬葉櫻上難以察覺的窸窸窣窣聲響。 壓切長谷部下意識地抬頭望去。 由于現(xiàn)在不是櫻花季,軀干有三四人手臂圍起來那么粗的龐大萬葉櫻上,并不像花季里那樣,有著如同云團般,大片大片的盛開的櫻花,反而是一片生機盎然,綠意幽幽。 而在可以承擔正常人體重,寬厚的一條分岔枝干上,一頭銀色中長娃娃發(fā),乖巧柔順地搭落在肩,順著柔柔拂來的微風輕輕蕩起,耳邊碎發(fā)打著旋兒,眼眸好似瑰麗紫琉璃的少年彎腰蹲著,一副要從樹上下來的模樣。 在發(fā)現(xiàn)壓切長谷部后,銀發(fā)少年一言不語,靜靜地同他對視。 壓切長谷部對這個刀劍男士的模樣并不陌生那是粟田口家知名雙子脅差的其中一振,性子淡漠冷靜的骨喰藤四郎。 只是,壓切長谷部也清楚,面前的銀發(fā)少年絕不可能是他們本丸里的那振骨喰藤四郎。 原因無他,便是【骨喰藤四郎】光從外表上看,就能發(fā)覺的巨大差異。 少年人的臉龐干凈柔美,有著介于幼童和成年兩者之間的青澀稚嫩,臉部線條尚未變得冷峻硬朗,還是柔和的,只是這點柔美之意,被那近乎病態(tài)的蒼白膚色,比仿生人還要冷漠無波的神情嚴重遮掩,讓人見了只覺通體冰寒,是不可褻玩的,一整塊冰做成的人。 而在【骨喰藤四郎】光滑的額前,斜長著一只螺旋紋的角,顏色是仿佛已經白骨化了的慘白。【骨喰藤四郎】身后那條一節(jié)一節(jié)的骨尾也是這樣的色彩。 再加上那明顯能夠感知到的冰寒刺骨、不適的氣息,答案呼之欲出。 面前的【骨喰藤四郎】,已然暗墮,被不祥的穢氣侵襲,再無干凈純粹的靈力根源。 被慌亂震驚情緒支配的壓切長谷部,大腦一片空白,腦子一熱,干脆大聲喊人前來救急。 一期一振,你家歐豆豆他變異了?。?/br> 他連獨角和尾巴都長出來了,再慢點就沒救了! 壓切長谷部已經很久沒有見過暗墮付喪神的身影了,不,正確來說,這還是他第一次真正見到暗墮付喪神,還是離那么近。 可惡,【骨喰藤四郎】是怎么突破本丸重重結界進來的啊。 【骨喰藤四郎】對他似乎沒有攻擊的意圖,但是壓切長谷部還是不禁緊張起來。 暗墮付喪神在論壇上深受一些審神者的喜愛,但只是饞這個設定下,刀劍男士們的神顏和抖S氣場,如果換作是現(xiàn)實,審神者們都恨不得拔腿就跑那可是會不由分說不講原因,直接一刀干脆利落地了結你,只動手不嗶嗶的兇狠存在啊。 連喜愛刀劍付喪神們的審神者都是如此,更不要說是壓切長谷部了。 當然,壓切長谷部并非不能同【骨喰藤四郎】一戰(zhàn),只是這是同為刀劍男士的刃,即使不是自己的同僚,也是自己的同類。 刀劍付喪神是高天原八百萬神明中,位列末位的神明,沒有信徒沒有供奉,跟普通的精怪妖魔看上去似乎沒有什么區(qū)別。 即便如此,他們也有著自己的神格和力量。 能夠使得一位刀劍付喪神暗墮的緣由,絕大多數(shù)不會是刀劍男士本身,而是出在部分品行不端的審神者身上。 壓切長谷部無法想象,究竟是怎樣的折磨,才會令情感波動本就少于其他刃,內里溫和的【骨喰藤四郎】無視暗墮時,穢氣進入體/內與靈力攪和搏斗,沖刷五臟六腑和骨縫,體外從尾椎骨和額頭這種堅硬的地方,硬生生鉆出白骨碎片拼成的骨尾和獨角,這些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痛苦,也毅然決然沉浸在黑暗中,永不回頭。 現(xiàn)在,暗墮的【骨喰藤四郎】得以出現(xiàn)在這座本丸中,說明他順利地逃出了那個宛如地獄的地方,也指不定,他手上緊握的那把脅差,已經嘗到了仇人的鮮血滋味。 可孤身一刃站在這里,也意味著另一個事實【骨喰藤四郎】的兄弟們,已經碎刀消失了。 壓切長谷部一邊防備著【骨喰藤四郎】隨時都有可能發(fā)動的襲擊,一邊為自己十有八/九就是真相的猜測,感到切實的悲痛。 灰發(fā)青年一臉沉痛隱忍,在驚慌的情緒消退過后,不禁開口勸道:骨喰,我知道的,你受了很多的苦,但是那些事情已經成為過去了。你現(xiàn)在要好好活著,珍惜刃生,你的兄弟們會更愿意看到你開啟新的生活,堅強活下去。 請相信我們,我們本丸和主咳,都是好人,一定會將你變回原來的樣子的! 糟糕,他剛剛提到了阿魯金,會不會刺激到【骨喰藤四郎】啊。 回想起時之政府公開的部分案例中,提過多數(shù)暗墮付喪神對審神者、主人等詞過于敏/感,會被無意中刺激到而暴起攻擊這點,壓切長谷部有些擔憂。 不曾猜到面前一本正經的打刀青年,腦子里會有這番腦補的矢澤遙斗:? 你究竟知道了什么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我連人設劇本都還沒來得及編,甚至沒開口說一句話吧,就離譜。 不過,這個劇本好像有點妙? 矢澤遙斗沉思片刻,決定偷懶,直接剽竊壓切長谷部的設定。 決定了,他從今天開始,就是可憐弱小無助的【骨喰藤四郎】。 某不存在的人渣審神者又多了一個。 逐漸茶化的矢澤遙斗還沒發(fā)動自己的神級演技,開口坑騙壓切長谷部,就發(fā)現(xiàn)了個悲慘事實。 他和壓切長谷部對視得有些久,一直維持著蹲身的動作,久了之后,現(xiàn)在腳麻了。 先前沒有留意的矢澤遙斗在起身的時候直接一步踉蹌,更要命的是他還沒適應,身后突然多出來的那條骨尾,骨尾啪的一聲掃到了樹干。 從尾部傳來了錐心刺骨的痛,讓矢澤遙斗扶著樹身的手一滑,徹底失去平衡,面朝上從離地面有兩層樓高的樹上掉下來。 此時此刻,一路發(fā)揮著極限機動值,憑借著先天優(yōu)勢,領先于自家出陣回來,還蠟黃著一張俊臉的大哥,緊趕慢趕總算到來的鯰尾藤四郎,看到這一幕,瞳孔緊縮。 鯰尾藤四郎纖細的小腿一個用力,猛地從地上高高躍起,牢牢接住了【骨喰藤四郎】。 遠看這一場景還挺唯美的,只是矢澤遙斗的心情有些復雜。 一方面,他原本打算靠著戰(zhàn)斗意識矯正姿勢再安全落地的,另一方面 大兄弟,你是不是忘記了我們是刀劍付喪神了,這點高度根本摔不死我們吧。 第35章 鯰尾藤四郎在聽到壓切長谷部的叫喊聲后, 是第一個反應過來,往萬葉櫻這邊趕來的。 鯰尾藤四郎心里自然清楚,壓切長谷部口中的那振暗墮付喪神, 指的不是這座本丸的骨喰藤四郎。 他的兄弟今天在審神者的命令下,擔當遠征小隊的隊長, 負責帶回一些物資, 現(xiàn)在還在歸來的路上。 而骨喰藤四郎來到本丸后,一直頗受審神者和粟田口兄弟們的照顧, 哪怕心情談不上一直都愉悅平和,但是如過往那般憂郁哀凄的情況,也并不常見了。 特別是極化過后, 對于以前經歷和舊主的記憶,雖然心中尚有執(zhí)念,依舊會懷有郁結??杀绕饦O化修行前,他的兄弟,已經能夠坦然說出比起談講以前的記憶, 今后每天才更為重要這樣的話來了。 極化后的骨喰藤四郎,情緒也愈發(fā)外露,鯰尾藤四郎很高興能夠看到他兄弟這副模樣, 對著他們撒嬌(?)說自己害怕一個人,說他害怕寂寞,不要丟下他一刃。 本丸里突然出現(xiàn)的那振【骨喰藤四郎】, 絕不可能是他那性情逐漸軟化的兄弟, 唯一的可能就是, 他是來自其他本丸的【骨喰藤四郎】。 即便鯰尾藤四郎推斷出來這個事實, 他也依然前去了。 沒有別的原因, 只因為無論那個銀發(fā)少年, 是否是屬于他們本丸的【骨喰藤四郎】,他也一定是鯰尾藤四郎的兄弟,是粟田口的一員,是吉光的驕傲。 當鯰尾藤四郎趕來之際,顧不得調整因為沖刺太快太猛,而起伏有些劇烈的呼吸,清透的紫色眼眸中,便映出了銀發(fā)少年從高大的萬葉櫻上掉下的身影。 像是一只黑色的孤鳥,直直往地面上墜落,沒有一絲掙扎,臉上也無悲無喜,毫無波瀾,似乎這世間沒有他在意的事物一樣,誰也無法將他留住,無法伸手撈起這輪銀白色的清淺月影。 鯰尾藤四郎呼吸一滯,如果他稍微理智冷靜一些,就可以想到,光是萬葉櫻這樣的高度,對于刀劍付喪神們不同于普通人類的強健體質來說,算不得什么,最多也是受點表層傷。 可是鯰尾藤四郎還是腦子一熱,不顧一切地從地面上高高躍起,伸出雙臂,接住了那只孤鳥,捧起了這彎月亮,讓他不再墜落。 臂彎處傳來的溫度,由于重量、下陷調整重力角度的小臂弧度,都給予鯰尾藤四郎以真實感。 鯰尾藤四郎不是因為【骨喰藤四郎】的危險境地而害怕,真正促使他這番舉動的,還是【骨喰藤四郎】身上過于飄渺虛無,仿佛世間無根柳絮隨風飄蕩,稍不留神便會消失不見的特性。 該怎么形容心中的惶恐不安,鯰尾藤四郎并不知道。 他是從刀劍中誕生的付喪神,擅長之事是戰(zhàn)斗,并不精通文學,也與歌仙兼定那振風雅之刃不同??肾T尾藤四郎知道,自己在見到這個【骨喰藤四郎】后,注定無法裝作視而不見。 特別是在他看到,那抹如夢似幻的紫色中,清晰倒映著的自己的身影,以及禁不住滴落而下的清澈淚珠時。 兄弟他,一定很痛吧 鯰尾藤四郎難以想象,當堅硬的頭骨和尾椎骨處,尖銳的白骨破土而出,鉆出血rou和骨頭,一瞬成長時,【骨喰藤四郎】是何等錐心刺骨的疼痛,又是怎樣熬過那些日夜,最后出現(xiàn)在這里的。 他也一定很難過吧。 不然,以【骨喰藤四郎】堅強內斂的性格,又怎么會光是看到他,就情不自禁流淚哭泣了呢。 鯰尾藤四郎未曾思考過,自己有朝一日會離開骨喰藤四郎的可能在他們化身為刀劍付喪神,被審神者們召喚出來后。 在那望不見盡頭的歷史長河中,身為吉光家族鍛造出來的刀劍,他們從誕生之初到現(xiàn)在,存在的意義即為守護。 不管是作為他人手中之刃揮舞殺敵,還是具有人類軀體,行走人間,斬殺時間溯行軍以維護歷史,守護一詞便是他們的信條。 粟田口眾刃,或者說整個本丸內的親密刃們,之所以會如此團結友愛,哪怕成為了神明,也有著同人類一樣的羈絆,互稱兄弟同僚,也是因為在這漫長歲月中,他們不斷相聚,又不斷經歷著分別,最終成為刀劍付喪神重逢。 這些回想起來也會感到難過的記憶,促使他們哪怕是現(xiàn)今,也極為珍惜彼此的時光,在意彼此的心情與身影。 在粟田口中,骨喰藤四郎是經歷最為坎坷的一振,不知為何,和他相遇的兄弟們,總會由于這樣那樣的原因,先行一步離開他。 大阪城夏之陣中,德川家康擊敗了秀賴,秀賴自殺,一期一振、鯰尾藤四郎等豐臣家的藏刀都被燒毀了。然而骨喰藤四郎這振奇跡之刀,沒有一絲損傷留了下來,直到后邊發(fā)生的明歷大火,才隕身其中,從此也嚴重失去了記憶,甚至連以前的自我都不復存在。 骨喰藤四郎的迷茫、無法解開的郁結,也都由此而生:兄弟們總是先他離去,留下他一刃,而穩(wěn)固他目前羈絆的過往記憶,又散作青煙,痕跡消匿。 正是清楚知曉這點,鯰尾藤四郎在順利與骨喰藤四郎重逢再會后,便從未想過兩刃還會分離的事情。 就算是碎刀,鯰尾藤四郎也會和骨喰藤四郎一起,決不再將他拋下了。 作為粟田口知名的雙子脅差,鯰尾藤四郎和骨喰藤四郎宛如冰與火,一個活潑跳脫,一個寡言少語,性子的巨大差別并沒有使得兩者關系不佳。相反,正是這樣的性格,兩刃相互照料,一路攜手扶持,走了過來。 他們本就是雙子脅差,本就應當親密無間、生死不離。 每一座本丸里的骨喰藤四郎和鯰尾藤四郎都是這樣的想法,也一直是這么做的。 但是。 但是面前的這振【骨喰藤四郎】身邊,并沒有那個本丸的鯰尾藤四郎的身影。 鯰尾藤四郎唇瓣輕輕顫抖著,想要說些、問些什么,卻怎么也無法說出口。 他很想問,其他兄弟們呢,都去哪里了,你的鯰尾藤四郎呢,他又在哪里? 他們都還好嗎? 不過,鯰尾藤四郎也明白,自己的這番疑問只是在自欺欺人,答案在看到孤身一刃的【骨喰藤四郎】時,就相當明顯地甩在他們面前了。 【骨喰藤四郎】的兄弟們,都已經不在了啊。 他們又一次地離【骨喰藤四郎】而去。 雖然不是他們的意愿,而是被那人渣審神者所折磨碎刀,但終究,他們還是再次重演歷史,留下了【骨喰藤四郎】一刃。 害怕寂寞的兄弟,感受過粟田口大家溫暖關懷的兄弟,在那時候,他的感覺就好像星星都消失了,黑夜永不散去那樣吧。 鯰尾藤四郎真切地為【骨喰藤四郎】而難過,心底如鉆心的痛,愛憐之情不斷涌上心頭。 其他的刀劍男士們聞訊也陸陸續(xù)續(xù)地趕到了。 在他們的視角里,鯰尾藤四郎不復平日里的外向活躍,精力十足,而是閉了閉眼,神情莊重而蘊含一絲悲痛,一只手輕輕撫摸著那振暗墮的【骨喰藤四郎】的背部,另一只手則拭去了他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