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6)
這樣性格的降谷零,就算要用異能力者合作,也合該是和異能特務科,而不是武裝偵探社的。 如果說是之前的降谷零,他確實是這樣雷霆偏激的作風,只不過【江戶川亂步】忽略了自己的影響。 降谷零在面對庫拉索這個能力強大、神秘未知的組織成員時,連實力強勁的他也要退避三分,稍微有些吃力,更不用說風見裕也那群實力連他都不如的手下了。 何況,如今庫拉索墜入海中,遲遲未能找到對方蹤跡,而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根據(jù)其他國家的諜報機構(gòu)傳來的信息,已經(jīng)有不下五人遭到了琴酒的滅口了。 烏鴉正在追殺隱藏在黑暗之中的老鼠,獵殺者所到之處,只留下一片血腥與污臟。 誰都無法保證,自己是否會成為下一個琴酒槍/口上的亡靈。 降谷零也是如此。 他只能尋找更加強大的外援幫助,而同【江戶川亂步】的長期相處里,讓他了解不少以前只是概念、情報當中的異能力者更為精確的相關資料,對異能力者的能力也有了更深一層的了解。 這種仿佛是bug一般的能力,若是參與到普通人體質(zhì)的事件中,必然會形成一邊倒的局面,這也是最為保險的做法。 當降谷零迅速擬定這份計劃后,腦子里第一個閃過的異能力組織,不是政府官方的異能特務科或是特種部隊獵犬,而是武裝偵探社。 遲疑片刻后,降谷零毅然決然地將資料發(fā)送到武裝偵探社的加密郵箱里。 與其說降谷零信任武裝偵探社,倒不如說他是信任【江戶川亂步】。 【江戶川亂步】和他所在的武裝偵探社,不可能是那個國際犯罪組織里的烏鴉。 【江戶川亂步】在東京遇到過最令人震驚的一個案子,與一個深受首相信賴的內(nèi)閣成員有關,那個案子涉及到的人不算少,可每一個人背后都有一定的勢力在運作。 倘若走正常途徑,上報到警視廳、法院那邊去的話,根本行不通,只會被那些人壓下來。 但凡了解到內(nèi)幕的人,也極有可能會被捂住嘴巴無論生死,即使是降谷零,在發(fā)覺這些人的骯臟面目后,也大概率會如此。 普通民眾就不必說了,他們的聲音注定是無法被聽到的,又再多的冤苦也得含淚往下咽,埋葬在深海的無人之地里。 這個注定的命運,是他們沒有遇到【江戶川亂步】之前。 披著【江戶川亂步】殼子的矢澤遙斗,顯然不會屈服,他經(jīng)歷了那么多個世界,了解了許多制度,最讓他推崇的莫過于馬克思主義的社會主義社會。 為公平公正發(fā)聲,人人平等,無關階級。 倡導自由民主的資本主義下,資本家、政治家和精英們,卻形如鷹隼,每一次獲利、生存,都建立在弱小者的血rou之軀上。 他無法估計這種黑暗面的存在,也無法容忍眾人理所當然的態(tài)度。 因此,【江戶川亂步】在短短一天之內(nèi),設計讓他們之間的勢力互相痛擊,并把這個內(nèi)閣成員的犯罪資料,悄無聲息地送到了他的競爭對手面前。 轟轟烈烈的下臺事件便發(fā)生了,幾個害群之馬所做之事都被揭露在民眾面前,哪怕是首相,也無法違背如此強烈的輿論,保住對方。 通過這件事情,降谷零推翻了自己以往認知里,對這個名偵探大人或者該說是名警察大人,不諳世事、不通人情的印象。 他認識的這個【江戶川亂步】,明顯對人心的cao縱已經(jīng)達到了頂端水準,深刻洞察了人性的弱點。 【江戶川亂步】想要錢財、權勢的話,早就能擁有了,黑衣組織又能給他什么呢? 降谷零不信這樣的【江戶川亂步】,會是黑衣組織的人,不信培養(yǎng)出【江戶川亂步】的武裝偵探社,會為虎作倀。 這份信任,出于他對【江戶川亂步】的了解和尊敬。 還有另外一個因素就是 【江戶川亂步】內(nèi)心,想要見到他們。 即便【江戶川亂步】沒有說出聲來,可降谷零還是猜到了。 世界第一的名警察,性格如同一只高傲別扭、自信又膽怯的黑貓,想讓他認清內(nèi)心,主動向前走一步根本不可能,不主動上前的話,【江戶川亂步】還有可能往后退幾步,然后轉(zhuǎn)頭就跑再也不見。 他因不知名原因從武裝偵探社里離家出走,如果沒有人引導,等他回去是個艱難漫長的過程。 好比降谷零,由于上次受傷和信任危機事件,【江戶川亂步】到現(xiàn)在還在和他冷戰(zhàn)。 金發(fā)青年啞然一笑,輕輕搖了搖頭。 他目光掃了一眼自己在追捕庫拉索過程中受的傷。 是時候跟亂步貓貓握手言和了。 嗯亂步先生吃軟不吃硬也蠻明顯的,即使苦rou計被他看出來,也不會再跟我冷戰(zhàn)了吧。 腹黑的公安姬又給自己加了點裝飾,看上去更加憔悴蒼白了。 原本沒打算回公寓的他,最終還是開著自己破破爛爛的白色馬自達回家,坐電梯時不慌不忙地打了個電話通知風見裕也,讓他幫忙把車運到修車廠。 隨后才變了臉色,拿出鑰匙打開公寓門。 果不其然,宅在家里正在看小說的【江戶川亂步】,在抬頭看到受傷的降谷零時,根據(jù)對方身上的信息和電視臺先前播報的新聞一下子就推斷出來了真相,立刻炸毛罵罵咧咧。 你這個笨蛋,不知道去醫(yī)院好好處理傷口,居然想著跑回家來求本大人原諒?!黑發(fā)青年氣得蒼白的臉龐上浮上了兩抹紅暈,碧綠色的眼瞳也亮得驚人,我的原諒很重要的話,之前怎么不見你道歉,現(xiàn)在不顧身體跑來,你是嫌命長嗎 不是的。金發(fā)褐膚的青年打斷了【江戶川亂步】的一頓輸出。 他很會利用自己身上的優(yōu)勢【江戶川亂步】再次意識到了這一點。 降谷零那雙紫藍色的狗狗眼微微低垂,露出一個虛弱又飽含歉意的笑容,仿佛受到這低落的情緒影響,連金燦燦的頭發(fā)都顯得黯淡了許多。 亂步先生的原諒,對我來說很重要。 自成為臥底之后,降谷零頭一次這么剖析自己的內(nèi)心,將心里話真實說出:和亂步先生冷戰(zhàn),讓我很沮喪我不想繼續(xù)下去了。 亂步先生的心情,比我這身上的小傷還要重要。降谷零真摯地說道。 平日里強大、冷靜的日本公安,不得不承認,他內(nèi)心里已經(jīng)將不過是認識了一個月多的【江戶川亂步】,當做是和諸伏景光、松田陣平那群同伴一樣的存在了。 或許是因為【江戶川亂步】艷艷驚絕的才能,又或許是他正直純粹、自我卻又不自私的性格。 降谷零也說不清楚,可他知道的是,他已經(jīng)接納了對方。 那么,【江戶川亂步】不肯主動向前走的那一步,他會主動。 笨蛋。 【江戶川亂步】伸手壓了壓小帽子,降谷零無法看清他的神情,只是那稍微顫抖的聲線似乎暴露了什么。 然后他看到了,掉落在地面上的晶瑩水滴。 由此濺開了的微濕痕跡。 第74章 金發(fā)青年瞳孔緊縮了下, 漂亮的狗狗眼微微瞪大,難得沒有維持住偽裝,完美無瑕的面具裂出幾道縫隙, 于是震驚、慌亂和憐惜的情緒跑出來了少許。 這是他從未見過的【江戶川亂步】。 降谷零不曾看到過的,近乎狼狽又可愛的模樣。 就好像一只先前油鹽不進無比冷漠、看你像是在看傻子一樣的聰明黑貓, 在某一天的某一刻, 終于被鏟屎官的真摯所感動, 愿意伸出爪子安慰鏟屎官,聲音放軟地叫喚著對方的姓名。 而一旦被貓主子放在了心上,哪怕是一點小傷,也盡力地去安撫貓主子, 可還是會惹得黑貓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降谷零沒有想到,自己這番話會使得【江戶川亂步】產(chǎn)生如此大的反應明明這只是幾句類同花花巧語的話,雖然的確是降谷零的真心話不錯,可為什么【江戶川亂步】會如此動容? 這些話比不上任何實際行動, 不是嗎? 只是這一點微不足道的溫暖而已啊 難道,是他之前對于亂步先生太過冷漠了嗎?所以才會那樣生疏? 降谷零微微屈膝, 同【江戶川亂步】保持在同一水平線上,不容分說地用手固定住黑發(fā)青年的腦袋, 以額頭對額頭的姿勢,讓【江戶川亂步】無法逃避, 只能抬起淚眼婆娑的碧色眼眸, 眼尾還綴著幾滴眼淚地望向降谷零。 你、你干什么啊【江戶川亂步】驚得想要炸毛跑走,卻被金發(fā)青年鎖住了去路,想要低頭掩飾自己的過分激動, 但也宛如被扼住命運的后脖頸一般, 動彈不得。 他的雙手沒有被擒住, 卻也根本沒有一點用,畢竟對面的可是一只能夠與亞熱帶森林里捶著胸肌咆哮出現(xiàn)的大猩猩,搏斗幾十上百回合都不可能落敗還極大概率戰(zhàn)勝的返祖金毛怪力王。 大片大片的緋紅便一下子從【江戶川亂步】的臉上蔓延開來一半是因為自己的失誤而羞惱,另一半則是氣憤降谷零的所為。 對不起,亂步先生。降谷零突然道歉道。 【江戶川亂步】又愣住了,水亮的眼瞳中閃過一絲錯愕和無措。 但他也不愿意就此出聲,仿佛對降谷零再說多幾句話,自己就是敗者似的。 黑發(fā)青年只得愈發(fā)抿緊唇角,變成了執(zhí)拗的弧度。 抱歉,我不該用自己的健康來達到目的、以此開玩笑的,盡管這確實是我的心聲,可我做得不對,讓你擔心了。降谷零確信自己已經(jīng)抓住了【江戶川亂步】一直以來給自己的最大的異樣感。 游離疏遠之中夾帶著想要親近的欲望,不知為何而起的恐懼與自卑纏繞著舉世無雙的名警察大人。 究竟是害怕什么 在他落淚那一瞬間,降谷零看到了。 是死亡啊。 自己親近之人的死亡。 這一結(jié)論像是一道深秋時節(jié)驚人的閃電,狠狠地劈在了降谷零心頭。 【江戶川亂步】的眼淚,除了因為這一絲溫暖而升起的滿足之情外,還有極難辨析的害怕。 這種害怕,降谷零在自己身上也見到過在諸伏景光身份暴露的那個晚上,他開車一路狂飆時猛地抬頭看了眼后視鏡發(fā)現(xiàn)的。 拜托了,不要死。 這是【江戶川亂步】隱藏起來、并未吐露的言語。 我不會死的,至少,在你面前,我會一直好好地活著,也會盡量不受傷,不讓你擔心。降谷零難得沒有怎么修飾自己的言語,直白地這么說道。 不要騙我?!窘瓚舸▉y步】的聲音有些沙啞,混雜著些許哽咽。 當然不會,褐膚的金發(fā)公安笑瞇瞇的,就這個姿勢,抵著【江戶川亂步】的前額搖晃著蹭蹭,一幅彼此相互取暖的貓狗景象,我怎么舍得讓亂步大人難過呢? 然而大人們總是在騙人,這一點上,【江戶川亂步】已經(jīng)吃過太多太多的虧了。 就連陪伴在自己身旁的承諾,也會失言,而那幾個失言的人就這么一去不復返,消散在時空中了。 既沒有現(xiàn)在,也沒有未來。 永遠停留在了過去。 第75章 大人們說的話永遠都是正確的。 這是【江戶川亂步】曾經(jīng)奉為圭臬的準則, 來自于他智慧超群的父母的善意謊言。 為了保護自己的孩子,掩飾他身上異于常人的才能,也讓【江戶川亂步】不會因為自己的獨特而人格扭曲, 他們以亂步是無法戰(zhàn)勝大人的、和大人們比較起來, 亂步就是個笨蛋這樣的謊言, 將【江戶川亂步】保護在他們一手建造的象牙塔中。 但是這絕對不是可以一直沿用下去的對策,在【江戶川亂步】逐漸成長的過程中,江戶川夫婦也會慢慢地改變他腦海中自小灌輸?shù)倪@一觀點, 如果沒有發(fā)生意外的話。 然而世上沒有如果。 【江戶川亂步】永遠地失去了他的父母親, 在幼鳥羽翼未豐之時,在天才尚且懵懂、不諳世事的時候。 被迫提前離開庇護所的【江戶川亂步】, 一路上在這樣的觀念影響下, 引來了不知多少人的譏諷、嫉妒和恐懼, 最后這些情緒通通化作了對他的傷害。 他不是沒有察覺異樣,可是爸爸mama又怎么會欺騙他? 難道要讓【江戶川亂步】承認,父母對他撒了謊,他們都是大騙子, 一騙就是騙了十幾年嗎?! 所幸,【江戶川亂步】遇到了福澤諭吉, 他敬愛的社長, 這樣殘忍的事實才沒有擺上臺,能夠被他繼續(xù)忽視。 大人們絕大部分都是需要亂步來保護的笨蛋嬰兒。 亂步是絕對的天才,擁有著別人沒有的異能力。 此乃謊言,是古板正直的福澤諭吉難得一次撒謊的結(jié)果。 在【江戶川亂步】的人生中,又一個善意的謊言, 一個同樣維持了近十年的謊言出現(xiàn)了。 上天興許覺得【江戶川亂步】的人生不應再如此幸運下去, 缺乏了觀眾期待的戲劇性, 在祂覺得膩味的時候,冥冥之中又cao控了什么,再一次打破了這個善意的謊言。 好不容易構(gòu)建起來的信條和準則,又破碎了。 敬愛的社長在自己面前艱難戰(zhàn)斗后渾身是血倒下的那一幕,無路可退只能抱著刀咬牙跳入身后冰冷大海的親身體驗,未能趕上見到與謝野晶子和國木田獨步的最后一面 種種絕望累加起來,【江戶川亂步】才明白,這一切都是假的。 他不是天才,根本無法保護自己在意的人。 那些人,整個橫濱,這個世界也不需要【江戶川亂步】的保護。 第三次,再無謊言掩蓋真相。 沒有什么能夠是永久的愛你的那些人也是一樣,信以為真的代價就是永不見天日的苦痛煎熬。 經(jīng)歷過陽光和快樂的人無法忍受黑暗與絕望,鮮血同淚水把【江戶川亂步】由先前的人生塑造出來的認知狠狠折斷,碾碎成粉。 【江戶川亂步】給自己定下了束縛,成為了內(nèi)心無法掙脫的魔障: 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 人類的承諾一文不值,他們也是最會撒謊的生物,特別是大人們。 但是【江戶川亂步】清楚,自己在降谷零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就已經(jīng)無法像之前那樣對待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