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意睡著是一個意外，半醒半睡間他似乎察覺到什么，含糊嘟囔兩聲，慢慢睜開眼睛。

    與面前男人漆黑深邃的視線撞在一起，男人像是一頭狼。

    夏意眼神迷茫。

    好一會兒，歐陽校禮才克制住了心里的欲望，他眼眸沉沉，手重重摩擦小人魚紅潤的嘴唇。

    又是柯達教你的？

    他聲音沙啞低沉，像是在抑制著什么恐怖的情緒，眼睛微紅。

    夏意乖乖的：嗯，尾巴有點干裂缺水，柯達讓我在浴缸里泡泡。他才不會出賣柯達。

    要說是柯達教他怎么勾引歐陽的，歐陽肯定要生氣。

    他學聰明了。

    歐陽校禮這才想起了這回事，的確，人魚不能離開水太久，隔幾天就得泡泡水。

    是他忘記了。

    歐陽校禮看向夏意的尾巴，是漂亮的金色，弧度和色澤都很好看，在燈光下映著暈黃的光。

    圣潔得仿佛只存在神話里。

    他伸出手摸了摸小人魚的尾巴，那尾巴小心翼翼地甩了甩，跟它的主人一樣膽怯又可愛。

    歐陽校禮輕笑一聲。

    指腹下的鱗片傳來一股冰涼涼的感覺，觸感很好，歐陽校禮愛不釋手，忍不住多摸了會兒。

    夏意鼓起勇氣，大膽地牽起男人的手，放在臉上，輕輕蹭著男人的手掌，這是撒嬌的姿態(tài)。

    歐陽校禮喉嚨滾動。

    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嗎？歐陽校禮聲音很低。

    這條人魚如果不屬于自己，終有一天會屬于別人，一想到夏意會躺在別的男人身下，他就會情緒暴躁，恨不得把整個世界都毀滅掉！

    夏意只能屬于他。

    歐陽校禮并不覺得這是愛情，畢竟他和這條小人魚才認識幾天，這種情緒說是占有欲更說得通。因為人魚是他撈上來的，于是他在心底理所當然覺得人魚是他的所有物。

    這便是占有欲。

    他非常冷靜，理智，一如往日，于是松開了手，起身。

    泡完了，就出去。

    看小人魚的樣子，顯然已經(jīng)在浴缸泡了很久，要不然也不會睡著。

    夏意茫然：嗯？

    歐陽校禮轉(zhuǎn)身，手指落在襯衫的紐扣上，慢慢解開，動作慢條斯理：我現(xiàn)在要用浴室。

    他補充了一句。

    夏意明白了，他瞅了眼男人線條流暢的后背，從脖頸到腰后窩，每一處凹陷的弧度都完美。

    很性感，很有力量。

    歐陽校禮繼續(xù)解還沒解開的皮帶，但手頓了頓，眼尾微挑，側(cè)著看了眼人魚，發(fā)現(xiàn)人魚直勾勾盯著他的手，似乎就等著他落下拉鏈。

    出去。

    他薄唇啟動。

    夏意兩手扣著浴缸邊緣，抬起頭，鼓起勇氣看向男人：一，一起洗。他耳根微微泛紅。

    歐陽的身材真好。

    歐陽校禮覺得自己的克制力已經(jīng)到了邊緣，他深呼吸一口，反手把拉鏈拉上，襯衫懶得再穿。

    他大步朝人魚走過去，就看見人魚眼睛亮晶晶望向他，歐陽校禮面無表情把人扛出浴室。

    很不客氣丟沙發(fā)上！

    自己反省。

    說完便回到浴室，好半響，浴室才響起了水聲，稀里嘩啦，沙發(fā)上的小人魚扁著嘴不開心。

    歐陽校禮關(guān)上浴室門，連褲子都沒來得及脫，就打開花灑，溫熱的水淋濕了他的黑發(fā)和胸膛。

    男人低著頭，閉著眼，胸膛微微起伏著，讓自己冷靜下來。

    只是占有欲而已。

    加上這么多年單身，沒有女人，也沒有人魚，這才稍微熱血翻涌，這對一個男人來說很正常。

    許久，他睜開眼睛。

    一個小時后，浴缸的水面上多了一些奇奇怪怪飄浮的東西，歐陽校禮瞥了眼，放掉這些臟了的水。

    他面無表情走出浴室。

    小人魚的尾巴因為離開水已經(jīng)變回到雙腿的樣子，微微蜷縮，纖細白皙，像透明晶瑩的美玉似的。夏意已經(jīng)睡著了，并不知道有人在看他的腿，也不知道有人給他蓋了毛毯。

    作為銀海帝國百戰(zhàn)不殆驍勇善戰(zhàn)的常勝將軍，宋成秉剛擊退了蟲族的入侵，凱旋歸來，舉國歡慶，王上正準備把唯一的公主賜給他。柯達調(diào)節(jié)光腦一如往常給小人魚說新聞，這次很難得的，他爬了墻。

    要知道銀海帝國的信息他們可是很難搜到的。

    而一搜到，就是這么勁爆的消息，宋成秉這誰不知道啊，銀海帝國的鐵手將軍，赫赫有名！

    柯達讀著都激動了。

    我去，我的偶像要結(jié)婚了！就是不知道公主好不好看，要是丑，豈不是委屈咱們將軍了。

    雖然地下城和銀海帝國之間的關(guān)系很微妙，但不妨礙柯達欣賞宋將軍。

    歐陽校禮懶懶道：成不了。

    老大你怎么知道？

    歐陽校禮當然知道，他無數(shù)次潛入銀海帝國，對這些事情了如指掌，一點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的眼睛，敏銳力和觀察力是他的強項。

    怎么說呢，宋成秉這個人我之前見過他，不像是會聯(lián)姻的人。民間傳聞他是個性冷淡。平時，歐陽校禮不會跟柯達聊這些八卦，今天是個例外，他發(fā)現(xiàn)小人魚很認真地在聽，于是不知怎么的就多說了幾句。

    柯達分貝拔高：性冷淡？

    歐陽校禮不置可否。

    夏意表情呆了，啥，他哥哥喜歡的人是個性冷淡，那，那這，哥哥以后的夫夫生活怎么辦？

    哥哥好慘啊。

    之后幾天，柯達如往常一樣來照顧夏意，他倒不覺得無聊，反而覺得跟夏意相處起來很舒服。

    有時候老大還沒開口，他就屁顛屁顛提著土豆過來了。

    怕夏意覺得無聊，因為地下城就是如此無聊，柯達找來一個花盆，里面裝了黑漆漆的土壤。

    夏意看到土壤的時候，并不覺得奇怪，土壤本來就分為黃、黑、紅三種，其中黑土最肥沃。

    但這盆土壤不知為何給夏意的感覺不太好，他不想靠近。

    這是什么？

    夏意沒忍住小聲問。

    柯達以為小人魚因為一直生活在海里所以不認識土壤，便自然道：這是土壤啊，可以種出植物的。如果運氣不好的話，可能什么也種不出，運氣好，就能種出土豆呢。

    夏意有點茫然。

    土豆不是種下去就能活的嗎，就算概率很小，那也基本上能成活。對了，上次柯達跟他說過，地下城是種不出糧食的，很多人挨餓。

    根源就是土壤的問題。

    夏意捧起這盆土壤，表情認真，能看到有無數(shù)微小暗黑的物質(zhì)依附在土壤中，散發(fā)微微能量。

    是因為這些物質(zhì)嗎？

    如果可以把雜質(zhì)去除，這些土壤就能變得正常，種出正常的糧食，就不會有那么多人挨餓。

    很難想象，在未來，糧食居然會成為第一難題。

    喏，我給你帶了一個土豆，夏意你會種土豆嗎？不會的話，我教你，首先咱們得等它發(fā)芽，然后切割成幾塊，就用土壤給埋著。

    柯達嘴巴就沒停過。

    嗯。

    夏意接過土豆。

    他瞅了眼這個土豆，和之前吃的那些一樣，是很正常的土豆：我們不可以種其他植物嗎？

    柯達說：種不活。

    只有土豆能活，而且這也得看運氣，其他都種不活。柯達早已習以為常，語氣很平常。

    夏意沒說話。

    他把土豆揣兜里。

    歐陽校禮在客廳跟肖漠、唐斯談?wù)撽P(guān)于潛入地面以及星艦的事情。

    唐斯認為潛入地面的事應(yīng)該緩緩，現(xiàn)在為星艦蓄能很容易，沒必要再冒險潛入銀海帝國。

    他們其實一直不明白老大致力破解銀海帝國機密實驗處是為了什么。

    推垮銀海帝國？

    給銀海帝國造成混亂？

    機密實驗處的確是銀海帝國的重要基地，可以這么說，那里的安全防護比帝國宮殿還嚴密。

    這也是歐陽校禮破解了這么多年才破解到第四層的原因。

    離最高層八層還遠遠不夠。

    歐陽校禮隨意瞥了眼陽臺邊的柯達和小人魚，收回視線。

    如果沒有機密實驗處，我的星艦只是一塊廢鐵，想要成功躍遷到其他星球更是癡心妄想。

    第16章 不行

    目前星艦還不成熟，用著最傳統(tǒng)的積攢能量的方式。三年躍遷一次，這些在銀海帝國只需要一天，這就是為什么我還在探索的原因。地下城不應(yīng)該是現(xiàn)在的樣子，幾萬年來，它沉淀著無數(shù)古人的智慧和文明，輝煌過，也消敗過，如此輪回著

    歐陽校禮說：潛入帝國機密處是我們復興的唯一方式。

    夏意不由支起耳朵開始認真聽，他忍不住小聲問了一句：是像小偷一樣去偷東西嗎？

    空氣瞬間靜默下來。

    一時間所有人屏住呼吸。

    歐陽校禮并沒有生氣，反而笑了，眸中有細微的諷刺：真正的小偷是銀海帝國才對，我們只是拿回屬于我們原本的東西而已。

    在遙遠的兩萬年前，這個星球上只有我們地下城人，那時候我們并不叫地下城人，也沒住在地下。我們住在地面上，以種植為生，后來突然有一天，星球上來了一群為所欲為的強盜，他們霸占領(lǐng)地，將我們的東西占為己有，連我們賴以生存的土壤也搶走了。這些事已經(jīng)很少有人知道，地面上銀海帝國的貴族早就將所擁有的一切當做理所當然，恬不知恥，隨著歲月的流逝，地下城的人類也漸漸認了命

    之后，土壤不知道什么原因開始種不出植物，包括銀海帝國。

    唐斯和肖漠怔怔不已。

    歐陽校禮唇色極淡：我們拿自己的東西算盜竊嗎？

    帝國機密實驗處之所以設(shè)計復雜嚴密，為的不就是防著我們這些大時代長老的后裔嗎？

    那里曾是我們的研究處。

    空氣安靜極了。

    唐斯和肖漠極為震驚，他們從來不知道還有這段歷史，只偶爾聽一些老人說起零星的過去。

    以為都是自娛的玩笑話。

    大家都見證到了地下城是多么的貧窮和落魄，實在想象不了地下城居然是這個星球原來的主人這件事，因為聽起來就像是天方夜譚。

    這誰能輕易相信呢。

    空氣并沒有沉靜太久，唐斯他們繼續(xù)聊起關(guān)于銀海帝國和地下城的事，從來沒有哪一刻他們像現(xiàn)在這樣，想跟著老大一起潛入銀海帝國！

    男兒的熱血。

    向來是為了保家衛(wèi)國！

    柯達默默進了廚房削土豆皮，探出個腦袋問了句：夏意你這次是要吃三個還是幾個土豆？

    夏意想了想：三個。

    柯達一邊切土豆，一邊悄悄問剛進廚房的夏意：上次你在浴缸泡尾巴，老大是什么反應(yīng)？

    這件事他之前忘了問，也不是忘了問，而是第二天老大黑眼圈太重，看他的眼神陰森森的。

    柯達覺得保命要緊。

    夏意想到那天就很不開心：他把我扔在沙發(fā)上了。

    然后呢？

    柯達眼睛亮了。

    讓我反省。夏意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做錯了：可是只有做錯事才需要反省，我做錯了嗎？

    柯達：

    他心里嘆了口氣。

    不，你沒有做錯，錯的是老大他的身體，美人都自己送上門了，老大還能坐懷不亂。那只有一個原因，就是身體不行，上次柯達就知道老大不行了，但他沒想到這么不行！

    這是男人的痛。

    被天然金色人魚治愈后，已經(jīng)過去半個月，奴隸小亞悄悄來到東城，他沒有告訴任何人。

    小亞當然知道東城老大不是金色人魚，甚至，他猜到那天被歐陽校禮抱在懷里的才是人魚。

    但他沒有說出來。

    甚至那時候還故意誤導水垚，讓他以為東城老大才是人魚

    一開始小亞還比較擔憂，以為水垚不會相信，會懷疑。

    后面他就釋然了，之后關(guān)于歐陽校禮是天然人魚的謠言傳開了來，而當事人也沒有否認。

    看來歐陽校禮應(yīng)該也知道人魚的身份暴露會帶來麻煩。

    小亞知道水垚不是單純的奴隸，真實身份其實是胡老二的情人，要不然自己不會天天演戲。

    哼，以為他蠢呢！

    這件事還是他偶然發(fā)現(xiàn)的，要是沒發(fā)現(xiàn)，他現(xiàn)在還把水垚當成好朋友。

    有一次，他半夜起床迷迷糊糊去撒尿，剛好撞見水垚被胡老二弄，那腿都翹到胡老二肩上了。

    搖搖晃晃，哭哭啼啼的，生怕別人不知道這倆在干什么。

    水垚本身長相就柔，皮膚也比大多數(shù)奴隸白，身材纖細，聲音也好聽，輕吟起來就像勾魂。

    胡老二明顯被勾了魂。

    那天晚上，小亞蹲在暗處默默盯了許久。

    他啐了好幾口。

    不要臉的狗東西！

    小亞有點愁，之前他嘴巴沒把門，把關(guān)于大長老和天然金色人魚的事透露了一些出去，以至于水垚知道一點兒關(guān)于古地球的事。

    也知道一些淵源。

    讓你嘴碎！小亞后悔不已，打了下自己的嘴巴。

    他現(xiàn)在來東城，就是來悄悄看小人魚的，小亞不知道這條小人魚是不是之前他看見的那條。

    很久以前他看見的那條人魚擁有金色的尾巴，那天東城老大抱著的人魚，輪廓讓他感覺熟悉。

    此刻的小亞還不知道，他當初偶然偷瞧的人魚是夏尼，不是夏意。

    小亞只知道，大長老曾耗盡心血卜算了一卦，算出地下城的命運。

    地下城能迎來變化的唯一契機就是傳說中的金色天然人魚，這事只有大長老親近的人才知道。小亞知道是因為他的父親正好是大長老的旁系，血脈雖淡得不能再淡，卻也算一支，這才僥幸知道了這么一點天機。

    可是有什么用呢。

    如今恐怕早已沒人記得那個預言，就是記得，也保持緘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