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沒見過天堂，但奎妮一絲好奇也無。上面那些關鍵詞一聽就是一個極其無趣的地方。她現(xiàn)在最喜歡人類的世界了。

    奎妮看了看三個坐得整整齊齊的人類幼崽，問道：“你們怎么知道自己一定會上天堂？”

    她的視線轉(zhuǎn)向中間唯一一位男士。這是一個胖墩墩，又高又壯的小男孩，看起來八九歲的樣子。

    奎妮瞇著眼睛說：“我知道你就經(jīng)常干壞事，欺負比你瘦弱的同學，還把蟲子偷放進漂亮女同學的書包和文具盒里?！?/br>
    胖男孩雙唇微張，驚恐的眼睛瞪得大大地看著奎妮。

    奎妮繼續(xù)說：“我得把你這樣喜歡做壞事的小人類送到地獄里。”思考了幾秒鐘，實在想象力欠佳，只得干巴巴地說，“在地獄里你會跟一大群蟲子生活在一起，沒有飯吃，只能吃蟲子……”

    嘔！被自己糟糕的想象惡心到了。

    雖然奎妮的想象力單調(diào)匱乏，胖墩墩的小男孩已經(jīng)嚇得胖臉一癟，“哇！”一聲哭起來。一邊哭一邊喊：“我再也不敢了！別讓我下地獄，別讓我吃蟲子！”

    格瑞斯無語地看著奎妮在旁邊毫無愧疚感地恐嚇小孩兒。

    奎妮繼續(xù)淡定地發(fā)揮自己貧瘠的想象力，對哭得一抽一抽的小男孩說：“如果你繼續(xù)哭，你不光要吃蟲子，自己還會變成蟲子，被別人吃掉?！?/br>
    嗝！

    小男孩猛地止住哭泣。只是前面哭得太投入，猛一停，岔氣了，自己伸手捂住嘴，可惜還是不停打嗝。

    格瑞斯：“……”

    奎妮在旁邊歪著頭，津津有味地看著。

    人類好像總是干壞事時很大膽，面對懲罰時又變得膽子很細。真是矛盾。

    如果能做到，她不介意讓剛才的想象變成現(xiàn)實，把這個小男孩變成蟲子懲罰一下。應該比現(xiàn)在更有趣。

    旁邊的格瑞斯終于看不下去了，說：“你別嚇他了，他都快被嚇傻了?！?/br>
    奎妮說：“傻了就不會欺負人了，不是挺好?！?/br>
    格瑞斯：“……”好像挺有道理啊……

    仿佛察覺到什么，奎妮突然抬眸往手術室的方向望了望，然后又低頭掃了一遍一、二、三，齊刷刷仰頭注視著她的三個人類幼崽——其中一個還在一抽一抽地打著嗝。

    奎妮已經(jīng)失去帶孩子的興致了。

    “好了，”她再次拽了拽手上的繩子，氣球依舊歡快地蹦跶兩下，她平靜地說，“你們該回去了。”

    格瑞斯小臉兒面向她，正要問問回去哪里，眼前一片白光閃過，緊接著仿佛被一股力量推著跌入一片黑暗中。

    手術室內(nèi)，仰躺在手術床上的小女孩，閉合的雙眸不易察覺地顫抖了一下，儀器畫面上，原本長長的直線突然跳動起微弱的波浪……

    “墨菲醫(yī)生，繼續(xù)！克萊爾，止血鉗！”梅倫德斯最先反應過來，冷靜地下達指令。

    所有人都為之一振，再次投入進緊張的搶救工作。

    走廊長凳上，只剩下奎妮一個人，和她手里的紅色氣球。

    一切已經(jīng)重新恢復流動，空氣解凍，救護車一路撞碎雨線，開到急診樓前，大廳里人群奔走的腳步繼續(xù)雜亂急切地次第踩在地板上，鮮紅血液迅速墜落，一滴接著一滴，在地上匯成一條長長的細線……

    不一會兒，醫(yī)院清潔工走過來，長長的血線被擦拭干凈，白色的地板恢復潔凈。

    雨還在下，清冷地鋪在玻璃長窗上，只是聽不到聲音了，人世的嘈雜蓋住了大自然奏響的樂章。

    又過了兩個多小時，肖恩才從手術室出來。臉色看起來很疲憊，但眼睛里有星星。

    奎妮看見了，心里就很高興。

    里面可有一份她的功勞?。?/br>
    那天外科的所有醫(yī)生都忙到凌晨才下班，奎妮也在醫(yī)院等著肖恩等到凌晨——不過是在辦公室的沙發(fā)上睡著等。

    經(jīng)過病房的時候，肖恩無意間看到，上午他們從死神手里搶回來的那個小女孩的病房床頭上，綁著一只氣球。紅色的氣球，在安靜潔白的病房里，如生命一樣輕盈又鮮活。

    肖恩認出來，是早上出門時，奎妮堅持要帶的那只氣球。

    深藏功與名的奎妮正在沙發(fā)上睡得很熟，辦公室的門虛掩著。肖恩推開門，看到她規(guī)規(guī)矩矩地平躺著，雙手交疊，面容平靜。

    肖恩停在門口，突然就想起她在醫(yī)院昏迷未醒的那段時間，那時候她也是這樣躺在病床上，金色的頭發(fā)壓在腦后，圍繞著白皙漂亮的臉頰。不管多少人為她的“病癥”頭疼，她始終一臉安靜的沉睡。

    仔細想想不過是一個多月前的事情，卻讓人覺得仿佛已經(jīng)過去很久很久，仿佛他們兩個人已經(jīng)一起生活了很久很久，久到肖恩都幾乎忘了在此之前一個人生活的孤獨。

    肖恩慢慢走過去，伸出手，小心地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就極輕地一下，拍完馬上移開視線。

    太輕了，奎妮沒醒。

    肖恩轉(zhuǎn)回視線，又在她肩膀拍了一下，比第一次重了一點點。這次等看到她睫毛動了動才移開視線。

    被溫柔拍醒的奎妮睜開惺忪睡眼，待看清肖恩，迷迷糊糊地先就給了他一個笑。

    肖恩雖然沒有直視她，眼睛余光卻也看到她的笑，自己也彎了彎唇角。

    奎妮從沙發(fā)上坐起來。

    她睡得太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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