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彥正開車前往機場接人，側(cè)眸看了眼副駕駛位上的百合繡球花束，他記得韻錦最喜歡百合。

    將車子停好，周彥繞過車頭打開副駕駛的門，小心翼翼地把新鮮花束捧在懷里，前往機場接人。

    周圍有女生見他拿著大把花束，偷偷打量了好幾眼，艷羨的目光不言而喻，指給身旁的男友看。

    周彥抬腕看了眼時間，應(yīng)該快下飛機了，長舒一口氣，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目光專注看向出口，和平日里閑散不著邊的樣子判若兩人。

    前方出口陸陸續(xù)續(xù)有聲音傳來，周彥仔細盯著生怕錯過了。

    直到身穿駝色風(fēng)衣的女生拉著行李箱慢慢走出來，左右看了看，確認看到熟人后，紅唇勾起，即便中間還隔著護欄兩人也相互擁抱了一下。

    周彥等她繞出來，把一早準備好的花束送給她：“歡迎回來?！?/br>
    方韻璟笑著接過，目光卻在他身后停留了許久：“就你一個人來了嗎？”

    周彥嘴角笑意微僵，接過她手上的行李箱，虛攬她的腰往外走：“車子在外邊?！?/br>
    方韻璟只當(dāng)程燁沒進來，跟著周彥的腳步向外走。

    露天停車場里，周彥把行李箱放進后備箱，打開副駕駛門：“走吧?！?/br>
    方韻璟深深看了他一眼，彎腰坐進車里，她甚至還不太相信程燁真的沒來，回頭看了眼后座，空無一人。

    周彥啟動車子駛離了機場。

    路上，兩人良久無言，車內(nèi)仿佛有一道無法言說的低氣壓在拼命吞噬他們殘存的冷靜。

    沉默終歸要有人打破，而周彥是做這事的不二人選：“累嗎？”

    方韻璟側(cè)頭靠在玻璃窗上，看著一閃而過的樹景，淡淡回應(yīng)：“還好。”

    周彥本不想提，見她心思早已不在車里，終究沒忍住，寬慰她：“阿燁今天有事，所以沒來。”

    方韻璟抵在車窗上的身體終于動了，她轉(zhuǎn)頭看向周彥，略微試探他：“真的？”

    周彥“嗯”了一聲，想到程燁昨晚說的話，他狀似無意提起：“對了，你給阿燁打電話了嗎？”

    方韻璟想到昨晚的對話，那是她第一次聽出了程燁對她的不耐煩，也是她第一次矯情先掛了電話，她以為以他們從小長大的情分，他一定會再打來，可她當(dāng)時像個傻子一樣盯著手機期待他會打過來和自己解釋剛才的話并非有意，結(jié)果除了漆黑的手機屏再無其他。

    她是驕傲的，決不允許有人如此下她的面子，也絕不允許在任何人面前讓自己顯得狼狽，即便是面對周彥，她也不愿意露出最真實的狀態(tài)：“沒有，我還要收拾東西?！?/br>
    周彥只是側(cè)眸看了她一眼，視線落到她的手上，拇指指尖扣在食指指腹上，這是她緊張和撒謊時才會做的動作，或許連她自己都沒留意過的下意識舉動，但卻早已讓他記在心里。

    周彥沒去戳破她的小心思，專注開車。

    方韻璟幾度想問起程燁的事，心里又總是堵得慌。

    紅燈亮起，周彥踩下剎車，車子緩緩?fù)Ｏ?，他看了眼窗外，隨口說了句：“你想問什么就直說?！?/br>
    方韻璟詫異側(cè)眸，盯著他的側(cè)臉，良久無言。

    如果說她對程燁了解，那對她了解的人除了周彥再無其他，甚至連她的父母有時候也沒有辦法猜到她到底在想什么，但周彥可以。譬如現(xiàn)在，她明明沒有表露自己的心情，他卻依舊可以猜到她想說什么。

    “你給我發(fā)的短信，到底什么意思？”

    周彥搭在方向盤上的指尖微動：“字面意思?！眰?cè)目挑了下眉，“你這么聰明想必應(yīng)該猜到了?！?/br>
    方韻璟輕笑一聲，避開他打量的目光，直視前方，悠然道：“綠燈了?！?/br>
    車子緩緩啟動，周彥也并不著急她會不會再有問題，因為他知道，一個人若是在意一個人，即使表面再淡定也一定會有破綻，而就在剛才避開這個話題的人很顯然并不是他。

    “周彥，那個女生是誰？”

    “對阿燁很重要的一個女生?！?/br>
    方韻璟仿若聽到了笑話，輕哼一聲：“很重要？”

    以程燁的性子，她倒是挺好奇到底是多重要的女生。

    “韻錦，很多時候，不要只覺得自己認為的才是對的，對一個人的了解，即便是從小長大也未必全然了解?！?/br>
    更何況，他是程燁。

    “周彥，在你看來什么樣的女生能讓他收心？我們和他認識這么久，你見他為誰停留過嗎？他是程燁，不是你。”

    最后一句話，仿若刺到了周彥心底深處，都不知道該如何回應(yīng)。

    “阿燁之前說在杭市碰見一個挺特別的女生，還記得嗎？”周彥轉(zhuǎn)了個彎，駛出高速路，“我記得當(dāng)時你也在場?！?/br>
    方韻璟秀眉微微蹙起，對他的話，記憶中還殘存些許印象：“你不會是想說，那個女生現(xiàn)在和阿燁在一起了？”

    周彥沉默不語，間接承認了她的疑問。

    方韻璟不可置信盯著他：“停車?！?/br>
    周彥知道她性子，車子停在寬闊的路邊，卻沒有看她，自顧自說著：“我說過，那個女生對阿燁很重要?！?/br>
    方韻璟從包里掏出手機想要給程燁撥通電話，卻遲遲解鎖不了，右手被人牢牢握住。

    “韻錦，你就算打電話過去，也改變不了他們已經(jīng)在一起的事實，放手吧?！?/br>
    放手……

    談何容易。

    她喜歡他這么多年，即便看見他和別的女生卿卿我我也從沒有覺得害怕，因為她知道那些女生都不是她的對手，但這個人不一樣，她是阿燁主動在他們面前提起的女生。

    她還記得當(dāng)時周彥對他開起了玩笑，問他是不是看上人家女生了，所以故意騎車碰到了人家。

    他當(dāng)時一笑置之，只說了一句：的確挺有興趣。

    聽著像是玩笑回應(yīng)，但她當(dāng)時坐在他的對面，看到他眼底一閃而過的認真，那個時候她就好奇是怎樣的女生能入得了他的眼，為此她曾打聽過，但并沒有人認識這個女生，再后來，程燁也依舊是瀟灑不羈，她也只當(dāng)是玩笑過去了，但現(xiàn)在周彥的話仿佛在嗤笑她是個傻子，真話假話都聽不出來。

    -

    年三十，白薇特意買了餃子皮回來包餃子吃，說是吃了餃子，來年依舊團團圓圓，幸福安康。

    江晚其實很想說，她們這個小家也算團團圓圓嗎？只有mama和女兒，卻沒有爸爸……

    白薇特意剁了豬rou和牛rou餡，順便還弄了點素菜餡的，總吃rou的容易膩。

    江晚愛吃牛rou餡的，趁著mama不注意，偷偷多包了幾個牛rou餡的放進托盤里。

    “對了，黎姿給你發(fā)消息了嗎？”

    “嗯，說已經(jīng)到家了。”

    白薇笑了下：“這孩子性格挺好的，大大咧咧，沒什么氣性。”

    這點江晚倒是挺贊同的：“是啊，我們宿舍幾個女生性格都挺好的，文琦也外向，沈心怡也挺好的?！?/br>
    白薇捏著餃子皮，抬眸瞥了她一眼：“就你一個悶葫蘆？”

    江晚包餃子的手微頓，聽出話中調(diào)侃，為自己叫屈：“我才沒有，我是熟了以后話多?！?/br>
    白薇微微一笑，拿著餃子皮半試探開口：“晚晚，過完年mama想去上班?！?/br>
    江晚一愣：“你之前不是說……”

    “這不是你去蘇市了，我一個人在杭市每天也挺清閑的，人啊不能閑著，會閑出毛病的，出去上班的話和外面人接觸接觸也挺好的?！?/br>
    江晚對此倒是沒什么意見：“那你想好找什么工作了嗎？”

    白薇把餃子捏好放進托盤里，目不轉(zhuǎn)睛看著她：“去市政府上班?！?/br>
    “市政府？”江晚明顯被嚇到，“那里能隨便進去嗎？不是既要考證又挑學(xué)歷嗎？”

    話既然已經(jīng)說到這個份上，白薇也不打算隱瞞了：“是你爸爸他幫忙安排的?！?/br>
    江晚竟然不知道該怎么說了，所以繞了這么大圈子為什么不直接點告訴她？

    “媽，既然你有會計證，為什么要去托他幫忙？而且哪里不能上班，非要去市政府？”

    “你這孩子真是想多了，我去市政府上班純粹就是去工作，再說了以你爸現(xiàn)在的位置，我就是想和他見面也沒這機會啊?！?/br>
    話雖如此，可江晚總覺得這兩人之間有什么事在瞞著她：“媽，你是不是有什么無法言說的事情？”

    白薇垂眸繼續(xù)包著餃子：“我能有什么事？你啊，就是因為我上班的地方才心思敏感，放心吧，mama就是去上個班，再說了，我在蘇市那邊你沒事還能來看看我，不好嗎？”

    見她執(zhí)意如此，江晚也不想再多說，希望真的如她所說，只是去上班并沒有別的事。

    餃子包好后，外面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樓下傳來小孩子的笑聲和奔跑聲，江晚打開客廳窗戶，看著大人手上拎著袋子，應(yīng)該是煙花，身后跟著一大堆跟屁蟲。

    樓下人群中不知是誰看見了她，賣力喊了一聲：“江晚jiejie，快下來，我們放煙花啦！”

    她笑著和樓下的小孩子招手，關(guān)上窗戶和白薇說了一聲，就跑下樓去了。

    剛剛喊她的小孩子叫小米粒，是個模樣可愛的女孩子，見江晚從樓上下來，熱情跑過來拉著她的手。

    “江晚jiejie，我爸爸特意買了大煙花，可好看了！”

    身旁的小男孩傲嬌拆臺：“都還沒放呢，你怎么知道好看啊，少吹牛了！”

    小米粒氣不過，大聲嚷道：“就是好看，你才吹牛！”

    江晚安撫地摸摸小米粒的頭：“好啦，快看你爸爸要放煙花了?！?/br>
    小米粒這才轉(zhuǎn)移了注意力，看著她爸爸正在點燃煙花。

    “江晚啊，讓小孩子離遠些。”小米粒爸爸拿著打火機朝他們擺擺手。

    在這堆小孩子里，她的確是唯一的大人，囑咐他們都離遠些，還要盯著會不會有哪個調(diào)皮搗蛋的不聽指揮。

    煙花竄上夜空的一瞬間，很快絢爛炸開，點點星光在夜色中明亮絢麗，小孩子們也不知是聽誰說的，放煙花的時候要記得許愿，這會兒全都低頭雙手合十站在原地許愿。

    江晚臉上漾起盈盈笑意，衣兜里的手機震動不停，她走遠些接通了電話。

    “吃過年夜飯了嗎？”

    手機里傳來程燁低沉的聲音，但有些急促。

    “還沒，新年快樂。”江晚調(diào)侃道，“你是在跑步嗎？”

    “聽說煙花下許愿會很靈，你許了嗎？”他突然問了一句。

    江晚抬眸望著夜空中絢麗的煙火，若有所思說：“很靈嗎？”輕笑一聲，“那我現(xiàn)在對著它許愿，你會在下一秒出現(xiàn)在我身邊?！?/br>
    江晚低頭在心里默默說了一遍自己的愿望，雖然知道不可能，但生活中的樂趣是要靠自己去找和信的，不過程燁和她說過年三十要在家里過年出不來，這通電話就當(dāng)他在身邊吧，也算是應(yīng)驗了。

    她正準備睜開眼，耳畔傳來一陣熱意，像微風(fēng)拂過，暖烘烘的。

    “新年快樂。”

    江晚霍然睜開眼，驚愕側(cè)目，他正彎著腰，嘴角噙笑望著她。

    或許是覺得太過靈驗，江晚伸手捏了捏他的臉，指腹傳來溫涼柔軟的觸感：“是……是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