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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藏媚(重生) 第24節(jié)

    “我是年紀尚輕,卻不偷不搶,所賺一分一厘皆憑自己的曲藝本事,又如何當?shù)谩暂p自賤’四字?”

    商麗歌怒極反笑:“我知季大人不喜樂人,對紅樓中人亦多有偏見,大人素有清正之名本無可厚非,然我雖是樂籍,卻也不容大人這般輕辱!”

    “大人既不愿多待,紅樓自不會強留,來人,送客!”

    商麗歌拂袖而去,裙裾翩躚若海棠怒放。

    季洲鐵青著臉立在原地,見她背影,一時怔然。

    第二十五章 晉江獨發(fā)

    季洲黑著臉背著季蕓回府,闔府上下見到季洲這般神色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

    季蕓的丫鬟服侍著她更衣洗漱,知道季洲就在門外,期間連大氣也不敢出,倒是正主季蕓,眼下酒氣上頭,換了身干凈衣服后便蒙頭大睡,諸事不知了。

    一直到第二日日上三竿,季蕓方迷迷瞪瞪醒來,丫鬟守了一夜,忙將她扶起,小聲道:“姑娘你可算醒了,昨兒個險些把奴婢嚇得三魂七魄都要沒了……”

    季蕓揉了揉腦袋:“出什么事兒了?”

    “姑娘不記得了嗎?昨日姑娘說去紅樓,深夜方歸還吃醉了酒,大人帶姑娘回來的時候,那臉色可嚇人了……”

    季蕓一怔,這才憶起昨夜種種,不由面色一白:“哥哥怎么說?”

    “大人說,待小姐醒了就去書房,他今日告假,就在書房里等著小姐?!?/br>
    季蕓不敢耽擱,匆匆洗漱了番便往書房去。

    季洲一早便坐在書案之后,然手中的案文卻沒翻幾頁。不知為何,他總是想到昨日商麗歌對他橫眉冷目的模樣,之前便知她伶牙俐齒,然又總覺她處事圓滑,凡事留有三分余地,倒還是頭一次見她這般針鋒相對。

    季洲微微蹙眉,聽人叩門,目中又是一沉。

    門外之人果是季蕓,她埋著頭進來,小聲喚了聲:“哥?!?/br>
    “酒醒了?”

    季蕓點頭,如今想來,她昨日之舉委實荒唐,便老老實實認錯道:“我知錯了?!?/br>
    眼下倒是乖巧,季洲見她這副模樣,再大的火氣也發(fā)不出,只冷聲道:“紅樓那等地界往來人雜,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孤身前去,若出了什么事,你讓我如何同爹娘交代?”

    季蕓低眉囁喏:“我真的知錯了?!?/br>
    “當真?”

    季蕓連連點頭:“同樣的話昨日紅樓的那位jiejie也同我說了,我知道危險,是我讓哥哥擔心,以后不會了……”

    季洲眸中一頓:“她同你說了什么?”

    “她說讓我不要一人獨自去紅樓,還說你定是為了我好……”季蕓想到昨晚,又目色忿忿,“我之前喝多了還碰上一無賴,明明是他撞的我,非說是我撞壞了他的玉佩,后來也是那位jiejie替我解了圍,帶我去的廂房?!?/br>
    季洲微怔:“不是她引你喝的酒?”

    季蕓搖頭:“自然不是,我雖喝多了,但也記得清清楚楚。那位jiejie帶我去廂房后未再讓我飲酒,只喝了解酒茶?!?/br>
    季洲按了按眉心,頓覺頭疼。

    他怕是干了樁蠢事。

    當時她罵的那些話,如今看來,竟是半點沒罵錯!

    憶及商麗歌所言,季洲又看向季蕓,神色微緩:“你同我好好說說,究竟為何要去紅樓借酒消愁?”

    “因為……”季蕓咬了咬唇,“因為你替我定的那樁婚事?!?/br>
    季蕓從未與季洲說過這些,然一旦開了口,便也覺得并非想象中那般難以啟齒,兄妹兩個難得這般平心靜氣地聊上一聊。

    待聽完季蕓所言,季洲默默良久,道:“你所說之事我定會仔細查探,若確有其事,莫說未過三媒六聘,便是過了,哥也定不會讓你嫁與那等好色狂悖之人。”

    ***

    商麗歌在公子的小書房抄寫《心經(jīng)》,不止《心經(jīng)》,還有《金剛經(jīng)》、《慈經(jīng)》、《太上感應(yīng)篇》……

    商麗歌扶額,這也太多了一些。

    昨日她是被那位季大人氣得狠了,忘了他也是堂堂三品大員,與他懟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此事自然是被公子知曉,便讓她抄寫經(jīng)書靜心。

    商麗歌抄得手酸,忍不住抬眸喚道:“公子……”

    聞玉神色不變:“你心不靜,合該多抄些佛經(jīng)道經(jīng)練練心性?!?/br>
    “靜了靜了,現(xiàn)下當真靜了?!鄙帖惛杳Φ?,“再抄下去,我怕是要六根清凈,出家做姑子去了?!?/br>
    聞玉輕笑,抬眸看她:“你若有這志向,我倒是可以給你介紹些不錯的庵堂?!?/br>
    商麗歌:……

    “公子無非是覺得我昨晚處事急躁了些,太過鋒芒畢露?!鄙帖惛栊⌒囊硪砥鹕恚锏浇疤媛動裱心?,“但我也并不是全無考量,正因為對方是那位季大人,我才會這般直白地同他嗆聲?!?/br>
    聞玉筆下一頓。

    商麗歌見公子有意聽下去,便繼續(xù)道:“那位大理寺卿性子執(zhí)拗板正,對紅樓亦心存偏見,卻也是難得坦蕩清正之人,并不會因為我的幾句話就對我或是對紅樓懷恨在心?!?/br>
    “但是反過來,我的那幾句話若當真讓他放下了對紅樓的偏見,日后肯踏足此地,以他大理寺卿的官職,公子想知道什么或許能從他口中探得一二?!?/br>
    聞玉神色莫測地勾了勾唇:“你對那位季大人的評價倒是不低?!?/br>
    “我只是覺得,那位季大人并非不能結(jié)交。”

    聞玉道:“這事我會考慮。”

    “那這些心經(jīng)……”

    聞玉曲指敲了敲桌案:“結(jié)不結(jié)交季洲與你是否出言不遜并無關(guān)聯(lián),這些今日若抄不完,明日繼續(xù)。”

    商麗歌:……合著她說了一籮筐的話都是白說了。

    身側(cè)又安靜下來,聞玉重新執(zhí)筆,卻見宣紙之上不知何時滴了一點墨痕,寫了半截的信竟是廢了。

    從紅樓高閣的橫欄上望去,能瞧見泰半的東西十二坊。此時連著青龍大街的官道上,奔來一匹神俊矯健的白馬,馬上之人一身青衣劍袖,外罩墨色立領(lǐng)披風,豐姿俊逸神采飛揚。

    白馬在靖陽宮門前停下,來人翻身下馬,守在宮門前的侍衛(wèi)微微一愣,還是侍衛(wèi)長認出人來,忙行禮道:“參見安王?!?/br>
    五皇子趙逸成年后封安王,也算得寵,但性子閑云野鶴常年在外游歷,此次奉詔回都,可謂在朝中掀起不小的風浪。

    畢竟太子前腳遭斥,圣上后腳就召了安王回來,難免不叫人多想。

    趙逸卻像半點不關(guān)心朝中諸事,圣上傳召他便一人一馬當先而來,先去勤政殿面見了圣上,之后再去他生母莊妃殿中。

    “母妃!”

    莊妃正在繡一件流云壓邊的披風,見趙逸自殿外而來,一時又驚又喜:“來了怎么也不提前報個信,真是半點準備也沒有……”

    趙逸跪下叩頭,莊妃忙將人扶起,惠芳殿中立時奔忙起來。

    “這都有一年多不見你人。”莊妃嗔道,趙逸扶著她坐下:“母妃近日可好?”

    趙逸頓了頓,又問:“韓貴妃可有為難?”

    莊妃神色不變:“沒有沒有,一切都好。如今宮中多了位蘭嬪,貴妃娘娘哪還顧得上惠芳殿,我只要在宮中安安穩(wěn)穩(wěn)養(yǎng)老便好?!?/br>
    趙逸的神色微微一滯,不再提旁人,只與莊妃閑話家常。

    安王府邸在宮外,趙逸自惠芳殿出來便徑直出宮,經(jīng)過御花園時聽到有宮人道:“娘娘,今年的墨蘭開得早,可要著人搬幾盆到芷蘭宮?”

    之后的女聲淡淡應(yīng)道:“好?!?/br>
    趙逸腳步一滯,抬眸望去。

    女子立于清雋墨蘭之前,烏發(fā)云鬢眉目如畫,她亦遠遠望來,眸中清色如故。

    趙逸行禮道:“見過蘭嬪娘娘。”

    薛蘭音亦屈膝:“安王殿下。”

    兩人之間,不過一聲恭謹疏離的行禮便擦肩而過,待空氣中的幽幽蘭香散去,趙逸方回過頭,看著薛蘭音的背影在花叢掩映間淡去。

    同一時刻的季府,季蕓卻心花怒放。

    季洲答應(yīng)她重新考慮她的婚事,她說想要上街季洲也允了,不知想到什么,竟還說要同她一道。

    季蕓自然喜不自勝,兄長愿同她出門,那可相當于她有了個免費的錢袋子。

    這一路買了不少吃的玩的,季蕓看到釵環(huán)又挪不動腳,指了一支點翠流蘇的簪子問道:“這支比起我原先那支流螢的如何?”

    季洲實在記不得她說的是哪一支,便道:“你喜歡便包起來?!?/br>
    季蕓立時豪氣地一揮手:“包起來!”之后又去看了新進的明月珰。

    季洲的目光卻落在一支鎏金紅瑙的簪子上,那日,似在她鬢間見過一支差不多的,季洲下意識便拿了起來。

    店家立時道:“郎君好眼光,這支簪子款式甚是新穎,送出去定能討心上人歡心?!?/br>
    季洲微微一怔,忽覺手中的簪子有些燙手。季蕓又在這時候湊過來,聞言笑道:“這簪子一看就不是我喜歡的款,哥哥何時有了心上人,我竟不知道?”

    季洲放下簪子,斥了聲:“莫要胡說?!?/br>
    他猶豫片刻,還是讓店家將簪子裝好。是他有錯在先,如今自也該放下身段,真心實意地上門賠罪。

    送季蕓回府之后,季洲便去了紅樓。

    之前聽同僚提起過多次,多是稱道紅樓紅袖如云,舞樂雙絕,又或是稱道那位第一公子,季洲聽在耳中,對紅樓多有固見。

    昨日匆匆去尋季蕓,也不曾正眼瞧過,今日竟是他第一次入樓,見樓中曲水流觴樂聲清凌,不聞人高聲喧嘩,亦不見靡靡之色,的確當?shù)闷稹帮L雅”二字。

    他尋了樓中一人,托她傳話:“勞煩姑娘轉(zhuǎn)告商麗歌商姑娘,大理寺卿季洲求見?!?/br>
    商麗歌聽到傳話的時候正在自己的屋舍,聞言著實愣了一愣:“確定是那位大理寺卿季洲么?”

    飛霜道:“來人的確是如此說的,瞧著年不過三十,生得器宇軒昂,不似有假。”

    商麗歌意外,莫不是真被她說中了,那位季大人當真轉(zhuǎn)性了不成。

    想歸想,商麗歌還是去了前院。

    一進廂房,便見季洲一身常服坐在桌旁,見她起身行禮,雖依舊眉目疏冷,但比起那日的劍拔弩張已是好了太多。

    “季大人來見奴,是有何要事嗎?”

    季洲摸上袖里的那支錦盒,腦中不知怎的想起店家和季蕓的話,竟是難得有幾分躊躇。然見商麗歌盈盈望來,目中并無冷色怨懟,只是單純不解,季洲一咬牙,終是將那錦盒抽出,放置桌上。

    “當日是季某不分青紅皂白,令姑娘受辱是季某之過,今日特來向姑娘賠罪,還望姑娘莫怪?!?/br>
    商麗歌微微揚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