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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藏媚(重生) 第53節(jié)

    這一下,叫堂中眾人皆變了臉色。

    “你做什么!”

    殷千千一把護在商麗歌跟前,對徽琴怒目而視:“誰給你的膽子,敢在紅樓撒野!”

    徽琴被喝得一怔,然想到即將到來花神節(jié),頓時又有了底氣。她同禮樂司的喬衡相識多年,若是多嘴幾句,說不定還能左右今年的花神位。

    是聰明人都不會在這時候同她撕破臉,那位公子自然也不會希望紅樓中人錯失魁首,不過是抽了一鞭子,能有什么大礙?

    徽琴遂放下心來,冷道:“我今日來此處教習,便也算是你們的半師。學生不敬,做師父的教訓(xùn)一二又如何?”

    “教訓(xùn)?你在我的地方,想要教訓(xùn)誰?”

    驀然一道冷聲直穿而來,似透著刮骨寒意,頓令徽琴心下一顫。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那二樓橫廊間不知何時立了一人,紫玉面具下的深眸若寒潭凜冽,他一步步拾階而下,卻是徑直走到商麗歌跟前。

    這還是這些時日,商麗歌頭一次見到公子。

    “伸手?!?/br>
    公子唇線緊繃,毋需他開口,商麗歌便能瞧出他是動了怒。

    然不待她動,公子已然主動拉過了她的手,將袖擺拂起。只見雪白似藕的臂彎上,一道鞭痕紅得突兀,雖未見血,卻顯得尤為猙獰。

    聞玉眸中一沉,雙目如箭。

    執(zhí)鞭的丫鬟被那飽含鋒銳的眸光刺得一個瑟縮,幾乎就要站不住腳,然不等她向徽琴求救,公子已然開口喚了叢云。

    沒有任何其他的吩咐,叢云掠身上前,卻是當著眾人的面,干凈利落地折了那丫鬟的腕骨。

    凄聲之中,徽琴對上聞玉的目光,渾身一顫駭?shù)玫诘亍?/br>
    第五十四章 晉江獨發(fā)

    徽琴被叢云扔出了紅樓。

    來時她高傲如仰頸孔雀,仆婢環(huán)伺,陣仗十足,如今卻是灰頭土臉,鬢邊釵環(huán)下的流蘇都斷了好幾根。

    眼見四周依依向物華定定住天涯圍了不少人過來,在公子跟前抖若篩糠的徽琴驀然又有了幾分底氣,人前倒也開始示弱起來,垂淚控訴道:“知道紅樓威風,里頭的姑娘個個嬌養(yǎng),可也不該不懂何為尊師重道吧?我好心來此講學,是為弘揚禮樂之風,你們不領(lǐng)情便罷,何故要這般作踐人!”

    對面金屋里的鳳姑一直注意著這頭動靜,早在叢云將人扔出來時便已奔了出來,此時正聽到徽琴這番控訴,忙“哎喲”一聲將人扶起,唱作俱佳道:“徽大家這是怎的了?您可是行里響當當?shù)娜宋?誰敢給您委屈受?”

    停下來的人越來越多,徽琴也逐漸提高了聲:“紅樓的待客之道我今日算是領(lǐng)教了,這地方,不來也罷!”

    鳳姑聞言,眼珠一轉(zhuǎn)立時接道:“紅樓容不下徽大家,我們金屋定將大家奉為座上賓,徽大家大人有大量,就莫同那些不懂事小姑娘一般見識了?!?/br>
    往來于燕尾街的大多是貴族富賈或是同行中人,便是在附近擺攤的小販也有幾分眼色,還是有不少人識得大家徽琴的,此時倒也忍不住好奇起來,周圍嗡聲漸起。

    明姑哪里不曉得這兩人的心思,這是仗著眾人圍觀連臉皮也不要了,一心想抹黑紅樓呢。

    明姑當即冷笑一聲,聲音不大,卻輕而易舉地蓋過了那些嗡聲議論:“徽大家莫要抬舉了自己,紅樓從未給徽大家下過帖子,大家不請自來紅樓本也以禮相待,可若是大家口中的弘揚禮樂之風就是對紅樓姑娘揮鞭子的話,那這紅樓地界還請徽大家萬萬不要再踏入了。”

    “揮鞭子,里頭竟是動手了么?”

    “我說怎么被人丟出來呢,原是在紅樓里撒野,什么徽大家,莫不是個瘋子吧?”

    鳳姑神色一僵,拉著徽琴的手一時不知放是不放。

    徽琴聽得面上一陣紅,一陣白,然不等她開口辯駁,明姑又道:“知道徽大家與禮樂司的樂官交好,但紅樓行事素來堂堂正正,大家也不必用此事威脅,畢竟人人都長了雙眼,能辨是非,能明事理。今日公子動怒,只是將大家逐出樓去已是給了大家顏面,若徽大家日后再如此行事,只怕澧都中再無大家容身之地?!?/br>
    徽琴目光一偏,落在丫鬟被折斷了的腕骨上,驀然一個激靈,逃也似的甩開了鳳姑,灰溜溜鉆進輿車,只吩咐車夫快走,再不敢停留半刻。

    明姑這才望向鳳姑:“你若是想請徽大家去金屋一趟,此時去追也是來得及的。”

    鳳姑只能訕笑:“我也是沒想到,那徽大家竟是這樣的人……”

    言罷也不敢再多停留,在眾人指點聲中回了金屋。

    這場鬧劇方才落幕。

    紅樓大堂之中,商麗歌垂著眸,想將手腕從公子指間抽出,然公子握得緊,見她掙扎得狠了,驀然揚眉道:“你若再動,我就抱著你走?!?/br>
    商麗歌一僵,聞玉的手便從她腕間滑下,改為牽著她。

    原本,聞玉一直等著商麗歌來認錯,只要她低一下頭,那日之事他便不再追究。然左等右等,只日日從暗衛(wèi)那里得知她的行蹤,做了什么吃了什么,卻遲遲不見人來,聞玉心頭郁氣難消,今日出小重山,本是為了同人算個總賬。

    不想,卻撞見了徽琴的人對她動手。

    那一瞬,滿心陰郁化作戾氣,險些叫他動了殺心。

    到底,還是不舍她受委屈。

    聞玉目中微閃,牽著她的手又緊了緊:“待會兒我便命人將你的東西都搬回小重山,有我護著你,這紅樓之中便再沒人能給你委屈受?!?/br>
    商麗歌抬眸,說了這些時日同他說的第一句話:“那若叫我受委屈的人,是公子呢?”

    聞玉彎了彎唇,拉過她的手按在心口:“那便任你打,好不好?”

    在場諸人從未聽過公子這般低聲輕語地同人說過話,雖說戴著面具,但想也知道他此時的神情有多溫柔和熙,與方才看向徽琴時判若兩人。

    不是說商麗歌是被公子趕出小重山的么,怎么如今瞧著,像是公子親自來哄她回去?

    旁人面上頂多怔愣驚訝,聽雨卻仿佛被人扇了個大耳刮子,面上火辣辣地疼,只咬牙死死盯著二人的背影,手中羅帕擰成一團。

    還是殷千千忍不住笑出聲來,一言驚醒眾人:“公子的事你們也敢打探?還不散了去,花神節(jié)將至,可有的要忙?!?/br>
    言罷率先離開,然經(jīng)過聽雨面前時,卻是頓了腳步收了笑:“莫以為你做的那些事公子會不知道,如今你也瞧見了她在公子心中是個什么地位,勸你最好安分守己,否則,聽雪就是你的前車之鑒?!?/br>
    聽雨聞言一怔,面色煞白。

    聞玉牽著商麗歌回到小重山的屋舍,熟門熟路地抽開妝臺下的抽屜,卻見原本放了常用藥物的屜格中空無一物,不由微微瞇眼:“倒是搬得干凈,怎么,是想同小重山劃清界限,還是想同我劃清界限?”

    “自是都想?!?/br>
    聞玉咬牙:“商麗歌!”

    商麗歌垂下眼睫,嘟囔道:“我便是搬離了小重山,公子還不是能隨時知道我的動向?哪是我想劃清界限便能劃清界限的?公子又何必動怒,方才還說不會給我委屈受呢?!?/br>
    商麗歌輕哼一聲,驀然一拳砸在他胸口:“果然男人的話都不能信,公子也是一樣?!?/br>
    聞玉沒躲,見她這副模樣卻是忍不住低笑出聲,胸腔微微震動,連累發(fā)梢從肩頭垂落,烏黑如鍛光滑無匹。

    “你倒是會打蛇隨棍上?!甭動裥@,“我是該氣你,還是該夸你?”

    商麗歌依舊避著他的目光,聞玉眸中微閃,伸手將她的臉抬起:“我答應(yīng)你,若有朝一日韓氏傾覆,我定將欣榮接出來,全須全尾地帶到你面前?!?/br>
    商麗歌的呼吸驟然一滯。

    她終于抬眸,直視公子:“公子說話算話?”

    “我雖不是君子,但也做得到一諾千金?!?/br>
    “好?!鄙帖惛枘抗庾谱疲肮涌梢浿袢照f的話,便是我在那天到來之前已成一抔黃土,公子也要將欣榮完好無損地帶到我墓前來?!?/br>
    聞玉的目色陡然一沉:“胡說什么!”

    聞玉頓了頓,按下心頭忽而洶涌的戾氣,閉眼復(fù)睜,眸中仍是冷凝:“這話,以后不許再說。”

    商麗歌望著他,半晌后還是點頭道:“知道了?!?/br>
    聞玉看著人將商麗歌的東西一點點搬進屋舍,又給她上了藥,方回到樓閣中的小書房。

    暗衛(wèi)這時進來,又將今日商麗歌的一言一行匯總成冊,遞到聞玉案前。

    自商麗歌入小重山那刻起,她身邊就一直有暗衛(wèi)跟著,以前也會同聞玉匯報她的行蹤,然自商麗歌搬離之后,聞玉便索性讓暗衛(wèi)將她的一言一行都記錄下來,整理成冊。

    他每日都會翻閱不止一遍,從那一字一句間知曉她做了什么說了什么,仿佛她就在跟前一般。

    然聞玉想起方才商麗歌所言,知她不喜,遂又吩咐道:“以后不必記了,你們只遠遠跟著,確保她安然無恙便好?!?/br>
    暗衛(wèi)稱是。

    聞玉將手中的這冊放進抽屜,同其他幾日的放在一處,未再翻看。

    人已然回來了,以后自不必再看這些。

    聞玉微微勾唇,熄了那一燈如豆,回了寢房。

    今夜,當是無需再燃安神香了。

    ***

    澧朝舞樂興盛,大大小小的節(jié)日歌舞不歇。而一年一度的花神節(jié)更是重中之重,往年便是圣上也曾微服出巡來瞧過一回,這一瞧,便瞧上了那年選出的花神,如今身懷龍嗣的蘭嬪娘娘。

    歌舞坊中能出一位娘娘那是莫大的榮耀,其他歌舞坊哪個不想一步登天,因而對這花神節(jié)更是萬分重視。

    今年的花神節(jié)由紅樓主辦,場地自也定在了紅樓。

    紅樓自半月前便掛牌售座,樓上的一應(yīng)雅間早早便被大人物訂了去,便是樓下大堂里的座位也是一水兒的官家子弟。有銀子的能得個站位已是不錯,連廊橋都擠不上去的,便只能等在一旁的茶樓,聽說書人傳話,遙想幾分樓中盛景了。

    紅樓檐前,掛了幾十盞的美人燈,燈火連天若地上星河,瑩瑩燭火透過燈面,映著美人眉目如畫,令人如置瑤池仙境,不知今夕何夕。

    這其中,各家歌舞坊的都有,每家都是固定的名額,紅樓這里也只點亮了三盞,正是紅袖榜前三。

    光看燈上美人已是叫人目不暇接,紅樓的這三盞又格外精致些,尤其是中間那盞,上頭的美人手執(zhí)團扇翩翩起舞,連發(fā)絲都根根分明纖毫畢現(xiàn),似是隨時都能從燈上躍下,只盈盈一眼便能叫人駐足凝視。

    也不知是哪位名家的丹青,竟能將這位美人畫得如此活靈活現(xiàn),更叫人期待起真人來。

    季洲在燈下停步,一眼便認出了燈上之人,竟與她平日神態(tài)別無二致。

    素來嚴肅刻板的大理寺卿,卻對著一盞燈籠輕輕一笑,這副模樣,若叫大理寺中的其他官員瞧見,怕是個個都要驚掉了下巴。

    驀然一陣春風拂面,吹起了燈籠底下垂掛的流蘇。

    季洲面上的淺笑忽而一滯。

    只見那盞燈籠底部,幾個墨色小字若隱若現(xiàn):

    玉之心喜,贈吾麗歌。

    這盞燈籠出自誰的手筆,已是一目了然。

    第五十五章 晉江獨發(fā)

    季洲攏在袖中的手緊了緊,未再多看。

    入得一樓大堂,只見滿堂生輝亮如白晝,曲水潺潺分流兩側(cè),正中搭了二層圓臺,妃色絹紗攏在四周,宛若含苞待放的牡丹,其色傾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