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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藏媚(重生) 第103節(jié)

    “當(dāng)時屋中情形究竟如何?”

    四處昏暗,商麗歌看著殷千千,卻捕捉不到她的眼神。

    “你同宋二都不是沖動之人,即便當(dāng)時情況緊急,那支發(fā)釵可以扎到他背上、手上、腿上,卻獨獨不該是取他性命的頸間。”

    可在殷千千的供詞里,卻是她主動握了發(fā)釵,給了趙鄺致命一刺。

    殷千千似是輕笑了一聲:“你還不知道我么,既瞧上了宋二,自要當(dāng)他是我的人。當(dāng)時我見宋二滿頭是血,只以為他活不成了,自然想殺了那畜生替他報仇?!?/br>
    商麗歌呼吸一重,沉默幾息后才緩緩松開了殷千千的手腕:“很好?!?/br>
    這一聲帶了諸多復(fù)雜的情緒,殷千千眼睫微顫,忍不住抬眸看去,卻猝不及防撞入商麗歌眼中,那其中的神色忽叫殷千千心頭一絞,她只得又灌了幾口酒,將所有起伏的心緒盡數(shù)吞回。

    殷千千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毫無異常:“我的東西都分給樓里姐妹吧,就是院子里還埋了兩壇雪寂,替我……替我?guī)Ыo宋二?!?/br>
    她頓了頓,又道:“算了,還是別給他了,什么東西都不留下,或許他會將我忘得快些。日后他娶個門當(dāng)戶對的世家女,有了幾個乖巧懂事的孩子,這一生也會過得平安順?biāo)?。?/br>
    就把她當(dāng)做他生命中的過客,醉一場哭一場后,便忘了罷。

    商麗歌微微抿唇:“你把一切都打算好了,可是殷千千,你又憑何替宋二做決定?”

    殷千千一怔。

    “我看過趙鄺的尸體,那支發(fā)釵幾乎整根沒入他頸間,刺得這樣深,要么是握釵的人爆發(fā)出了蠻力,刺得又準(zhǔn)又狠,要么是借用了外力?!?/br>
    “可我查看過廂房,香爐里還有燃了一半的催情香?!?/br>
    殷千千渾身一顫,險些握不住酒囊。

    “殷千千,那時的你根本沒有力氣殺人?!鄙帖惛璩谅暤溃皻②w鄺的人,是宋二!”

    殷千千閉了閉眼,渾身都好似脫力了般。

    當(dāng)時她的確連發(fā)釵都舉不起來了,用酒壇砸向趙鄺已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所以當(dāng)后來宋遠(yuǎn)時同趙鄺扭打在一處時,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看著柜上的花瓶落下,恰好砸在宋遠(yuǎn)時頭上,看著趙鄺步步逼近,要當(dāng)著宋遠(yuǎn)時的面侮辱她,甚至看著宋遠(yuǎn)時頂著一頭的血踉蹌?chuàng)鋪恚瑩炝怂陌l(fā)釵威脅趙鄺,卻與趙鄺雙雙倒地。

    那枚發(fā)釵就這樣插入了趙鄺的喉管。

    但她寧愿是她殺了趙鄺,這場禍?zhǔn)乱蛩?,便也由她結(jié)束。此難過后,宋遠(yuǎn)時依舊可以是那個簪纓玉帶的宋家二郎,而不是為了一個樂人背上謀殺世子之名的罪人。

    商麗歌看著殷千千的神色便知她在想些什么,一時氣得咬牙:“你可有想過,待宋二醒來,發(fā)現(xiàn)他心愛的人為了替他頂罪而死,你覺得他會如何?你要讓他一輩子活在自責(zé)歉疚中,還是讓他一了百了,同你一道殉情去?”

    殷千千口中泛苦:“所以需要你去斷了他的念想,他便不會……”

    “我會?!?/br>
    商麗歌和殷千千同時一頓,轉(zhuǎn)頭看去。

    宋遠(yuǎn)時就站在走道盡頭,他半身沐浴在昏黃的油燈下,頭上還纏著紗布,隱隱可見其上血色,然他未要一旁的小廝攙扶,獨自撐著墻垣,一步步走來。

    小廝勸不住,宋家也無人再勸。自他掙扎從床上滾下,爬也要爬到都令府衙時,宋家便已然放棄了他。

    宋遠(yuǎn)時又道了遍:“千千,我會?!?/br>
    商麗歌起身,讓他近前。宋遠(yuǎn)時在牢門前蹲下,咧嘴笑道:“我可是你挑中的人,幾句話便想讓我忘了你,你是在小看我,還是在小看你自己?”

    殷千千望著他,張了張口,卻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宋遠(yuǎn)時的面色蒼白如紙,眸中卻亮得驚人:“千千,我說過的,宋遠(yuǎn)時是你的人,永遠(yuǎn)都是?!?/br>
    “不只是宋家的二郎,還是你殷千千的二郎。”

    殷千千喉間一堵,淚水驟然決堤。

    ***

    都令府衙外,停了一輛不起眼的青簾馬車。

    商麗歌從大牢出來,徑直往馬車去。不等她上車,車簾已先一步掀開,從里頭伸出一只男子的手來,白皙修長的指節(jié),宛若一件上好的玉瓷。

    商麗歌將手放入那掌心,彎腰入了車廂。

    公子卻未收手,拉著她坐到一側(cè),指間一錯,便將她的手扣在了掌中。

    “瞧見宋二了?”

    商麗歌點頭,依舊有些沉默。

    雖說她之前便擔(dān)心過殷jiejie與宋遠(yuǎn)時有著身份地位的差距,可又總想著,宋遠(yuǎn)時不是王柯,他定然會為殷jiejie爭上一爭,以宋遠(yuǎn)時的性子,也未必不會舍棄一切同殷jiejie遠(yuǎn)走高飛。

    卻萬沒想到,事情會發(fā)展成眼下這般。

    商麗歌蹙眉:“那個丫鬟的身份,公子可查到了?”

    那日看那守門的丫鬟武功不弱,且招式狠辣刀刀要她性命,絕非一般的婢子。懷王趙斐終日醉心山水舞樂,世子趙鄺又是個只知遛狗逗鳥的紈绔,實在不像是能養(yǎng)出這等家衛(wèi)的。

    “你猜得不錯,她的確不是趙鄺的人?!?/br>
    既不是趙鄺的人,那是誰的人,便一目了然。

    可鬧的這一出不輕不重,就算將殷千千折了進(jìn)去,對于紅樓來說也并不會損傷根基。既如此,唱這一出意義何在?

    聞玉的眸中微微一沉,攬過商麗歌道:“這些事交予我,你不必太過cao心。”

    商麗歌應(yīng)了一聲,眉心卻依舊擰在一處。

    聞玉微微瞇了瞇眼,伸手抬了她的下頜:“還在想什么?”

    商麗歌的眼睫輕輕一顫,卻是沒有抬眸看他。聞玉薄唇微抿,似是想到了什么,眸中有一點暗色氤氳。

    “我在想……那日秦閣老也在場,他是朝中老臣了,見到公子的臉,會不會……”

    “本也是時候透露給他?!甭動竦捻庖琅f鎖在商麗歌眉眼,話音剛落,果見她的眉心又緊了些。

    商麗歌沉吟,也就是說,公子的身份很快就不會是秘密。他謀劃了這么多年,終于到了收網(wǎng)的時候。

    可除了韓氏,龍椅上的那位呢?那個位子,公子可曾……

    商麗歌心頭一顫,繼而又忍不住輕扯嘴角。

    他本就是太子,便是繼位,也是名正言順。

    算算日子,她和公子約定的三月之期也已過半,沒有多少時日了。

    商麗歌似是決定了什么,忽而抬眸:“你的仇,我想同你一起報?!?/br>
    之前她幫公子,是迫于無奈??扇缃瘢芾斫饧t樓的手段,也越來越怕公子會陷于險境。既是他之所愿,她也必當(dāng)竭盡全力替他達(dá)成。

    然聞玉的眸中更沉幾分,聲色間也愈是難測:“幫我報仇,然后呢?”

    “是不是報完仇后,你便要走了?”

    商麗歌呼吸一頓。

    聞玉一手扣著她的掌心,另一手將她的長發(fā)攏到身前,露出一截白皙如玉的后頸。

    商麗歌一時心亂未覺,只低聲道:“公子說過……不會反悔。”

    “嗯?!甭動駪?yīng)了一聲,眸中卻幽暗如夜,他緩緩俯身,溫?zé)岬谋窍湓谏帖惛桀i后,讓她忍不住輕顫了下,然不等她后退,那如蝴蝶振翅般的輕吻便已落了下來,明明一觸即離,卻如火烙,燙得商麗歌心口一縮。

    公子的聲音就在耳側(cè):“答應(yīng)你的事,我絕不食言?!?/br>
    商麗歌一時不知是該松口氣,還是心頭又沉悶幾分。

    然不等她再度開口,卻又聽公子道:“歌兒是不是擔(dān)心,我會得到那坐擁天下的權(quán)勢,然后將你牢牢鎖起,藏于懷中,從此你會猶如折了羽翼的鳥,一輩子都困在金絲籠里?”

    聞玉的指尖貼在她后頸,方才他吻落下的地方。

    他似是輕輕一笑,低嘆道:“歌兒想錯了,不是我將你藏于懷中,而是你將我囿于掌心,這輩子,我都逃脫不掉?!?/br>
    商麗歌倏爾一怔。

    聞玉張口,這一次不是吻,而是咬了上去,可齒頰之間卻又不輕不重,像是想在上面留下他的氣息痕跡,卻又不舍破壞那無瑕雪膚半分。

    聞玉沉著眼,語氣卻愈發(fā)幽軟:

    “我逃脫不掉,只因我甘之如飴?!?/br>
    第一百零八章 (二更合一)晉江獨發(fā)……

    季蕓換了身衣服,讓小廝套了車便要出門,正撞上回府的季洲。

    “要出去?”

    季蕓點頭,她也知近日澧都不太平,但今日是她一好姐妹辦了滿月酒,帖子一早便下了,不好不去。

    “那便多帶幾個人?!奔局薜?,“讓連沛跟著?!?/br>
    季蕓應(yīng)下,又見季洲一身官服,便知他昨夜又宿在了大理寺,忍不住蹙眉:“這都好幾日了,案子再緊要哥你要注意身子才是。”

    季洲眉間的神色松了些,應(yīng)聲后又叮囑了幾句便匆匆回府。時間緊迫,他洗漱換了身衣服,親自去了趟紅玉琴行。

    自之前他同安王奉圣諭調(diào)查嶺南毒草案后,他便一直追查這批毒草的來源,然無論從進(jìn)貨還是銷貨看,這批毒草的運輸路徑都被人特意清理過,查不到什么有用的線索,案子一度進(jìn)展艱難。

    不想就在幾日前,忽而又有了轉(zhuǎn)機,卻是因著平楊郡王庶女的那樁案子。

    那樁案子之前雖鬧得沸沸揚揚,但畢竟事關(guān)郡王顏面,圣上將人發(fā)給郡王府自行處置,都令尹便例行公事將相關(guān)案卷封存,遞由大理寺復(fù)核。

    李大的供詞亦在其中,上面提到了一種無色無味的毒藥,楊蕊將其混于主母蕭氏的燃香之中,這才致使蕭氏夜不能寐幻覺頻頻,從而日漸瘋魔。

    而這種毒藥的來源,卻很是耐人尋味。

    季洲素來敏銳,立時覺察其中的不同尋常,當(dāng)夜便重新提審了李大。據(jù)李大供述,內(nèi)宅之中多有陰私,一般的毒藥不好直接從藥鋪出,便可以到黑市買,用以作為爭寵上位的手段,甚至能害人性命。

    而這黑市,便是入夜后的西市。

    季洲查到了六合賭坊,很快便順藤摸瓜扯出了紅玉琴行。六合賭坊的老板很是配合,干他們這行的也素來留了心眼,與嶺南毒草有關(guān)的賬本皆有留存,然紅玉琴行中卻沒有搜到與毒草有關(guān)的任何賬本記錄。

    “大人,怎么辦?”

    一旁的官吏有些犯難,這證據(jù)不足,要想將人直接拿下投入詔獄怕是不成。

    季洲眸色沉沉,他的手中正捏著一卷琴弦。與一般的琴弦不同,這卷琴弦更粗幾分,也更為鋒利,稍不留神便會割破皮rou。

    當(dāng)日畫舫之上,梁貴便是死于這等利器。

    這個紅玉琴行,必有問題!

    季洲沉聲道:“將琴行四處封鎖,召幾個附近的賬房來,就地查賬?!?/br>
    從六合賭坊提供的賬本看,毒草涉案金額巨大,琴行中與之有關(guān)的賬本能提前銷毀,但要想作出完整的假賬瞞天過海,絕非易事。只要能查到琴行賬目的漏洞,便有足夠的證據(jù)將這些人下獄審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