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著一枚快落地的楓葉，看了片刻，稍有恍惚，想起昨晚他說的話，語調(diào)輕飄地學(xué)了句，“都一樣?！?/br>
    有沒有月亮，都一樣。

    有沒有楓林，也都一樣。

    “嗯？”江時然沒聽清，這會兒蘇時宛已回神，笑著附和，“這里確實更好看?！?/br>
    江時然揚起下顎，風(fēng)一吹，短發(fā)亂飛，話里話外盡顯輕狂，“也不看是誰發(fā)現(xiàn)的。”

    -

    太陽出來后，下山的路變得好走，下來時工作人員已經(jīng)通知他們的經(jīng)紀人來這邊接。

    dy大老遠就望著山上看，只見一路的工作人員下山，卻不見她家蘇時宛，直到江時然背著蘇時宛下來，她驚得捂著嘴，整個人都看呆了。

    沒想到兩人進展這么快。

    蘇時宛從他背上下來，彎腰鞠躬，說了好幾遍謝謝，江時然插著腰，點了幾下腳尖，輕喘了兩聲，“你要不把我打包帶走，供你家里天天拜得了。”

    “……”

    不管他怎么開玩笑，蘇時宛麻煩了他是事實，感謝也是必要的。

    dy上來扶她，問她怎么了，她輕描淡寫地說了聲“腳不小心崴到了”。

    江時然站在原地，同她揮了揮手，姿態(tài)隨意，“下周見?！?/br>
    “嗯，再見?！?/br>
    蘇時宛轉(zhuǎn)身上了保姆車，系好安全帶，讓dy幫著噴點云南白藥簡單處理下。

    “江時然也太好了吧，居然把你從山上背下來，我看著都感動死了?！眃y噴完藥，把東西放回醫(yī)藥箱，好奇地問她，“今天的日出好看嗎？”

    蘇時宛搖頭，聲音有些悶，“大霧?！?/br>
    “啊，那還挺可惜的。”

    “不可惜呀。”蘇時宛突然抬起頭，沖她笑了笑。

    像彼時山間里的迷霧散去，陽光正好。

    沒看到還這么開心嗎？

    dy摸不著頭腦，余光瞥向外面，“咦，怎么這么多人圍著江時然??？”

    蘇時宛也看向窗外，剛剛的山腳下，江時然還沒走，他身邊圍了不少人，助理經(jīng)紀人還有節(jié)目組的隨行醫(yī)護。

    醫(yī)護蹲著，卷起了江時然的褲腳，這個距離，蘇時宛還是能輕易看到藥棉上猩紅的藥水。

    經(jīng)紀人在旁邊發(fā)著脾氣，江時然吊兒郎當?shù)卣驹谠?，還是一副優(yōu)哉游哉的散漫模樣。

    “原來江時然自己也受傷了啊?！眃y說完看了眼蘇時宛，不敢置信。

    蘇時宛沒回過視線，茫茫然地一直盯著那氣定神閑的身影看，她不自覺地咬住了唇。

    他就是扭傷了，還騙她說沒有，寧可逞強，忍著一路的痛，也要把她背下山來。

    蘇時宛喊了聲“停車”，她不顧腳腕上的疼痛，小跑回山腳，身后dy還在喊她，聲音穿進風(fēng)里，最后越來越遠再也聽不見。

    她撥開外面那群人，虛喘著氣，站在他面前，男人懶散地斜靠著助理，沒察覺，直至身旁有人低語了聲“小宛”，他才側(cè)過頭，怔了一秒，與她眼神對上。

    看得出她一路跑來，頰邊微紅，不知是凍的還是怎么，眼眸直勾勾的，像柄利刃，正對著他出擊。

    江時然低笑，“這么兇呢？”

    “你就是崴到了，為什么不說？”蘇時宛越想越氣，顧不得她此時的表情到底有多“兇”，也懶得管大家這會兒正拿什么表情看著她。

    江時然還是笑，沒所謂地，“小傷而已?！?/br>
    耳旁的風(fēng)忽起，和他的話一塊兒，牽動起發(fā)絲，好似一并牽扯著她的左心室一點點地往下墜。

    最后，抓不牢了。

    第十章

    蘇時宛緩了緩呼吸，平靜下來。

    她和江時然剛才的對話，在外人看來多少有點劍拔弩張，大家跟著附和他的話，讓她放心。

    蘇時宛點點頭，微笑著恢復(fù)了平日樣子。

    走之前，她還是沒忍住，回頭看了他一眼。

    江時然沒動，還站在那兒，頭發(fā)被風(fēng)吹得微微亂。

    他的外套永遠不好好穿，外敞開，任風(fēng)灌入，蘇時宛看不下去，邊往后走，邊做了個向上提拉鏈的動作。

    男人笑著低下頭，短發(fā)擋眼，他尋摸了半天，蘇時宛不再看他，轉(zhuǎn)過身，助理過來扶她上了保姆車。

    -

    之前沒有錄制的時候，他們幾乎很少聊天。

    這次因為擔(dān)心他的傷勢，蘇時宛沒過兩天主動發(fā)了消息問他。

    但江時然避而不談，反而問她有沒有按時上藥，他不告訴她，蘇時宛也故意不說，聊天界面便又停在了某一天。

    周三晚上，蘇時宛有個室外綜藝要錄，體能向的，因為嘉賓眾多，錄制時間沒把握好，一直錄到凌晨兩點半才收工。

    等她坐到化妝臺前，卸完妝，看了眼手機，已經(jīng)三點多了。

    經(jīng)紀人帶她下樓，這時姚杳發(fā)來一段語音，聽聲音像是喝醉了，說話含糊不清，大意是讓她去朋友圈點個贊，說自己剛發(fā)了組風(fēng)華絕代的美女九宮圖。

    蘇時宛上了車，才點開朋友圈，這個點按理說沒什么人發(fā)圈，應(yīng)該一下就能刷到姚杳的那條，但界面刷新成功，跳出來的第一條卻是江時然的。

    他分享了一首歌，配文：快睡吧。

    蘇時宛以為這是他們創(chuàng)作歌手的固定emo時刻，她按下播放，正想舒緩下疲累的心情，卻聽見手機隆地一聲炸響，激蕩碎裂的電子音如困獸咆哮，響徹整個車廂。

    經(jīng)紀人跟著嚇一跳，急剎了車，回過頭來，調(diào)侃她：“你的蹦迪之魂終于被姚杳勾出來了？”

    “不好意思，錢哥，我點錯了?！?/br>
    蘇時宛按下暫停，返回朋友圈，看著他那誤導(dǎo)性的文案，忍不住去私聊他。

    [蘇時宛：你聽那樣的歌入睡，能睡得著？]

    江時然打了個問號過來，又問她怎么還沒睡。

    蘇時宛說自己剛錄完節(jié)目，正想聽歌放松，被他那歌嚇得更加精神了。

    江時然發(fā)來個“怪我咯”的表情包，隨后甩了新鏈接來，是zip的歌——《夜》，他們一專里唯一一首抒情歌，由他作詞作曲。

    江時然說：[聽它睡，晚安。]

    蘇時宛一樣回了句“晚安”，她戴著耳機下了保姆車。

    夜風(fēng)輕輕，繞過發(fā)絲，耳蝸里傳來男人溫暖的音色。

    一分微啞，三分磁沉，十分的動容。

    回到家，蘇時宛洗漱完，躺在床上，她用手機連著藍牙音響，單曲循環(huán)了兩遍才睡。

    -

    第二天沒有行程，蘇時宛起得早，和父母坐下吃著早餐。

    向蘭芳看了網(wǎng)上的新聞，知道她最近有個固定綜藝，問了嘴具體內(nèi)容。

    蘇時宛涂著果醬，輕咬了口吐司，等咽下去才說，就是個過家家的節(jié)目。

    向蘭芳看著她，總是要說兩句這圈子的不好，“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節(jié)目，你們公司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是不是他們逼著你去的？”

    她媽說完推了推蘇正林，不等她爸開口，蘇時宛先攬過責(zé)任，“沒有，是我自己想去的?！?/br>
    蘇時宛正式簽約bos經(jīng)紀公司之后，她爸立即參股其中，作為公司大股東，說話分量自然很重，但她向來不喜歡被這些干擾，也不想給其他人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宛宛想去就讓她去。”蘇正林說：“過家家的節(jié)目嘛，玩玩就是了?！?/br>
    蘇時宛輕柔地說了聲“謝謝爸爸”，雖然明知道他們理解的過家家，跟她說的一定不是一個意思，但她并沒有要解釋。

    吃過飯，蘇時宛回房間里待著。

    昨晚聽過那首抒情歌后，她把zip一專的歌都好好聽了一遍。

    江時然寫詞作曲確實很厲害，同樣的搖滾曲風(fēng)，每首吸引人的亮點都不一樣，像是新的生命，各有自我特色，而其中隱隱還能聽出些許獨屬于他的張揚個性。

    蘇時宛突然很好奇，他哪來這么多的創(chuàng)作靈感，于是鬼使神差地去搜他們的采訪視頻。

    其中有一個是近期的，上周剛發(fā)布，她跟著點了進去。

    視頻里，江時然穿了件黑色沖鋒衣，下身休閑運動褲，他手垂在沙發(fā)沿，坐姿隨意，又坐在最外面，儼然不像個一隊之長。

    倒有點像蘇時宛班上那些不愿意回答問題，遠遠坐在老師看不見位置的差生，可他又明明是隊里最優(yōu)秀的。

    蘇時宛驀地想到一句話——過分的謙虛才是過度的驕傲。

    這則采訪視頻，江時然開口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蘇時宛等得有些不耐，往后快進到他的地方。

    主持人問他平時怎么寫歌，蘇時宛聚精會神地盯著視頻看，結(jié)果鏡頭一切，他的隊友把問題回答了，順便爆料——

    “我們?nèi)桓绮凰X的，貓頭鷹作息。”

    “他每天失眠到三四點，以前是熬夜寫歌，現(xiàn)在是想睡也睡不著?！?/br>
    “我們都建議他下張專輯寫首主打歌，就叫重度失眠患者?！?/br>
    隊友們邊吐槽邊哈哈笑著，鏡頭一晃而過，捕捉到一瞬江時然的表情，他聳著肩，對這番調(diào)侃似習(xí)以為常，一臉無所謂。

    蘇時宛關(guān)了視頻，心情有些復(fù)雜。

    想起他上次在云松山也是，近四點才睡，還有昨晚，說不定只是想讓她早點睡，所以才先說的晚安。

    蘇時宛突然很想幫他解決這個困擾，要問理由嘛，就當是感謝他強忍劇痛還把她背下山來的回禮？

    -

    晚上十點，蘇正林和向蘭芳還沒回家，他們一般得到凌晨才回來。

    蘇時宛摸黑，打著手電，悄悄潛去琴房，她白天問過江時然晚上有沒有空，那邊好像剛睡醒，懶懶地回了句“有吧”。

    所以這會兒她撥給他一通語音電話，等了一分多鐘，那頭才接起，依舊是慵懶的調(diào)子，不過這次還透著點不太方便的意思，“洗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