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在他的感知中，這充滿了陰毒惡意的能量就是怨鬼，但單元樓內(nèi)怎會又著如此多的怨鬼？

    除了那些散發(fā)著惡意和陰冷氣息的怨鬼外，謝今夕能也從穆塔身上感知到兩股極其強大的惡意。

    一股如暗流一般潛伏在穆塔的下半身，另一股則如磐石一般盤踞在他的左胸口，也就是心臟的位置。

    穆塔手上那些新添的，咒文一樣的傷口，就是由他左胸口發(fā)散出的惡意能量造成的。

    那到底是什么？

    穆塔身上的兩股惡意，遠(yuǎn)比謝今夕感覺到的那些怨鬼還要純粹厲害。怨鬼身上散發(fā)的能量大部分是陰氣死氣、惡意僅僅只占一部分，而穆塔身上的兩股能量則是最純粹的惡意怨毒。

    反而像是某種詛咒。

    謝今夕直勾勾注視著穆塔的左胸口，在那里盤桓的惡意明顯是根植于穆塔的心臟，不，或者說穆塔的心臟就是散發(fā)著惡意的源泉。

    不知道為什么，謝今夕覺得穆塔的左胸內(nèi)的盤踞的那團惡意，對他有極大的吸引力。

    他好像好像剖開穆塔的胸膛，取出那顆心臟。

    把那團猩紅的惡意捧在手里，然后吃進身體里

    他好想真的好想

    謝今夕？穆塔突然喊了他一聲，讓謝今夕猛地驚醒。

    謝今夕發(fā)現(xiàn)原來不知何時他已經(jīng)走到了穆塔面前，一只手已經(jīng)摁在了穆塔的心口。

    他連忙拿開手后退幾步拉開距離，轉(zhuǎn)移話題道：沒錯，鬼嬰，我和鬼嬰接觸后，從它那里得到了它生前的一段經(jīng)歷。

    謝今夕跟穆塔說了自己之前看到的，隨后分析道：如果我沒想錯，梁武會被鬼嬰盯上是因為他曾在樓道里大聲喧嘩，還恰好重復(fù)了閉嘴這個關(guān)鍵詞。

    而如果當(dāng)時梁武敲的那家開門，梁武是有可能活下去的。

    旁觀者視角中鬼嬰的母親曾跑去樓道里，敲了其他人的門，卻沒得救，反而被男人追上拖回來活活打死。

    況且，從男女吵架到摔死嬰兒，那么大的聲音，整個單元樓內(nèi)的隔音又趨近于零，居然沒有一個人過來制止或吼一嗓子，任憑事態(tài)發(fā)展到最后那個地步。

    所以如果梁武敲的那扇門打開，讓梁武躲進去，或許梁武就不會死，就像白安歌拉了謝今夕一把，才沒讓謝今夕被拖進501室內(nèi)。

    當(dāng)時梁武敲的是那家的門？謝今夕問道。

    603，廖玉書。穆塔回答道。

    在穆塔看來，梁武會選擇敲603的門去找廖玉書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一是梁武和廖玉書同在一層離得近，二是廖玉書一直擺出一副領(lǐng)導(dǎo)者和組織者的樣子，表現(xiàn)得優(yōu)雅隨和，尋求他救援站在梁武的角度是最好的選擇。

    可廖玉書沒有開門。

    謝今夕立刻在心里對廖玉書這個人打上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而謝今夕之所以被盯上，他自己猜測大概是因為在黑色液體向他流過來時，他后退了幾步，被定為了逃跑。

    按照那個男聲咆哮的跑，又能跑到哪里，他也正是因為自己的舉動被定義為逃跑，才會被強行拖回501室內(nèi)。

    而謝今夕比梁武幸運的是，鄰居白安歌愿意伸出援手，及時抓住了他，隨后穆塔又趕到，他激發(fā)了血咒逼退了501室內(nèi)的怨鬼，救下了謝今夕。

    我們要盡快了。謝今夕經(jīng)過今晚意識到了嚴(yán)重性，百貨商場和單元樓內(nèi)都暗藏著殺機，我們必須加快速度了。

    可對應(yīng)物和他記憶有關(guān)的對應(yīng)物會是什么呢？和服裝區(qū)、塑料模特有關(guān)難不成是某件衣服、某個飾品或藏在某個模特體內(nèi)嗎？

    穆塔則重新拉回了重點，道：你剛剛是在看我的心口嗎？還有這個？

    說著穆塔舉起手，讓謝今夕看自己手上出現(xiàn)的密密麻麻的傷口。

    咒文樣的傷口遍布他的食指，傷口內(nèi)永遠(yuǎn)浮動著一層不會凝固的血液，只要穆塔一用力，就會有新的血液從傷口內(nèi)被擠出來。

    而且盯視著那血紅的傷口，會讓注視的人被那上面纏繞的惡意攻擊，感到極度的不適。

    這是詛咒。穆塔解釋道，我身上有兩種詛咒，它們相互制衡，在有陰氣的條件下會被激發(fā)。其中一種是血咒，具體表現(xiàn)你也看到了，就是手上這些咒文樣的傷口；而另一種詛咒

    說著穆塔伸手往上拉了自己的褲腿，露出一截小腿。

    那截肌rou緊實、腿骨筆直的小腿表面，此生生長出了一片反射著金屬光澤的鱗片。

    人的皮膚上生長出鱗片，光著一幕就足夠讓人感到惡心了。

    謝今夕看著那些鱗片，沒有感到惡心，反而隱隱覺得好像一開始就該這樣一般。

    另一種詛咒會讓我的雙腿變成蛇尾，這需要一個過程。

    穆塔重新把褲腳放下整理好，說：之前我沒有告訴你，是怕你難以接受，但今天你也看到了怨鬼，現(xiàn)在向你解釋有詛咒這種東西存在，我想你也能接受了。

    說著穆塔有些無奈地笑了笑，說：期望不會嚇到你。

    不，不會。謝今夕的視線又忍不住落在了穆塔的胸口，他微不可查地咽了咽口水，只要是你，我都不會被嚇到。

    穆塔神色放柔，說：后半夜了，離早班時間還有一段時間，再睡會兒吧，該起床是我叫你。

    謝今夕也怕自己忍不住做出什么，回道：好。

    自從和鬼嬰共感后，他就覺得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重新躺在床上，謝今夕強迫自己忽略感知中的那些散發(fā)著陰冷死亡氣息的怨鬼，說睡了過去。

    402，對于金子琳來說，這又是一個難眠之夜。

    被嬰兒嬰兒聲吵醒后，她聽到了梁武絕望的咆哮和什么東西炸開的聲音，聽到了五樓謝今夕被拖拽碰撞的聲音，也聽到了最后砰的那一聲關(guān)門聲。

    在嬰兒滲人的哭聲中，金子琳將自己整個人裹進被子里，平攤在床上盯著斜上方墻壁上的那個黑點。

    不能想，不能去思考外面究竟有什么，把注意力放到室內(nèi)來，不能聽，不能想別的上次想到哪里了？

    哦對，墻上的黑點會不會是濺上去的某個液體？

    難不成401發(fā)生過兇殺案，死者的一滴血濺上然后慢慢變黑？

    呸，她怎么又想這種東西。

    那個黑點也有可能和窗戶上的一個污點有關(guān)啊，外面光透過窗戶照進來打在墻壁上，黑點或許就是窗戶玻璃上污點的影子。窗戶上的污點也許是鳥屎，也許是灰塵，也有可能是什么東西留下的

    打住，換個方向想。

    那個黑點沒準(zhǔn)是個釘子留下的洞，上面或許掛過什么。

    誰會在床對面斜上方掛東西，要是掛人像照片那不就相當(dāng)于讓照片中的人看著自己睡覺的樣子？

    不不不，她怎么又想這種東西。

    或許掛的是風(fēng)景照，藍(lán)天、白云、綠草像另一個世界能把人靈魂吸進去

    不，還是不要是風(fēng)景照了，也許是藝術(shù)畫，也許是向日葵那樣的藝術(shù)畫呢。

    向日葵也可以在人看著的時候盛開，人一旦睡著了便在畫中慢慢枯萎、腐爛、散發(fā)出惡臭味

    金子琳大睜著雙眼，盯著那個黑色的斑點亂想了半天，外面漸漸安靜下來，她卻停不下來，腦子里充斥著各種各樣狂亂、不詳和詭異的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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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章 百貨商場中的我（十一）

    早晨, 謝今夕被穆塔叫起，兩人吃過早飯后同時前往離開了502室。

    準(zhǔn)備下樓時穆塔則抬頭看了眼樓上，對謝今夕道：稍等, 我想上去看一眼。

    我跟你一起。

    謝今夕跟著穆塔上到六樓。

    六樓的走廊依舊是破敗、臟亂的樣子, 但梁武的尸體消失不見了。

    穆塔環(huán)顧四周又抬頭看了看樓頂, 他還記得梁武的身體炸開成血rou煙花的樣子, 但四周墻壁和樓頂上卻沒有任何血液和rou沫噴濺上去的痕跡。

    消失不見了。穆塔收回視線，不出所料。

    畢竟單元樓至少表面上還維持著正常生活場景的樣子，尸體和血rou噴濺留下的痕跡會消失算是意料之內(nèi)了。

    聞言謝今夕卻看了穆塔一眼, 他現(xiàn)在能確定了，他眼中的六樓走廊和穆塔眼中的并不是一個樣子的。

    在謝今夕眼中，六樓走廊四面的墻壁和房頂上都沾滿了血液和rou沫。血液此時已經(jīng)干涸凝固成了黑褐色, 黏連著rou沫均勻地附著在墻壁表面，簡直像是把走廊和房頂重新粉刷了一遍。

    穆塔只是上來確認(rèn)一下，接著道：走吧，去上班。

    謝今夕和穆塔走下樓梯，在經(jīng)過二樓時，謝今夕突然在走廊里看到了一個坐在搖椅上的老太太，他腳步一頓。

    由于此時時間尚早, 加上單元樓社區(qū)內(nèi)幾乎沒有采光, 所以樓道內(nèi)極其昏暗。

    老太太身上披著一件灰色的布單, 半垂著頭，搖椅輕輕晃動強烈的死亡和陰寒氣息擴散開來, 讓謝今夕忍不住神經(jīng)緊繃。

    穆塔也跟著腳步一頓, 但他看過去時，卻只看到了一把空空的搖椅。

    謝今夕？穆塔喊了謝今夕一聲。

    這一聲同時也驚動了搖椅上的老太太，老太太緩緩、緩緩抬起頭

    謝今夕呼吸一滯, 立刻拉著穆塔向著樓下狂奔。

    穆塔雖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依舊跟著謝今夕跑下了樓。

    直到跑出了單元樓門口，謝今夕才放松下來，大口大口喘息。

    而穆塔也反應(yīng)過來了，問：你看到什么了？

    我們快遲到了，邊走邊說。謝今夕回道。

    兩人往單元樓社區(qū)外走，路過了那個寫著早死早超生的霓虹燈牌，此時那燈牌上亮起了早和死兩個大字，而第三個早字則像接觸不良一樣忽明忽滅。

    謝今夕和穆塔幾乎同步皺眉，前兩個字分別是已死的王廣姝和梁武，那么第三個字又代表著誰？這個忽明忽滅的狀態(tài)，是指那個人已經(jīng)命在旦夕了嗎？

    兩人沒在燈牌下多做停留，在前往百貨商場的路上，謝今夕道：昨天自從我和鬼嬰接觸過后，我好像就能看到更多你們眼中看不到的東西了。比如剛剛在六樓，我看到了一條涂滿了血rou的走廊，在二樓我看到了坐在搖椅上的、臉上滿是尸斑的老太太。

    而且我認(rèn)出來了，那個老太太就是第一天我在市場里看到的那個攤主，那時她臉上只有老人斑，而沒有尸斑。

    穆塔聽完了謝今夕的陳述，加上昨晚的事，他突然有了個猜想

    你已經(jīng)有想法了，對嗎？穆塔問道。

    謝今夕點了點頭，他說：對，如果我想的真的是正確的，關(guān)于我的對應(yīng)物，我就有線索了，也許一開始我們就想錯了，一會兒上班我要去檢查一下。

    到達(dá)百貨商場四樓之后，謝今夕和穆塔按照慣例首先巡邏檢查了一圈，沒有任何異常。

    塑料模特都還在原地，沒有移動過的痕跡。

    而最主要的是王廣姝的碎尸也消失不見了。

    穆塔問謝今夕：王廣姝消失不見了，你有看到嗎？

    這次謝今夕也搖了搖頭，在他眼中，服裝區(qū)也依舊干凈整潔，地板光亮如新。

    可這又是為什么？為什么單元樓內(nèi)梁武的尸體僅僅是穆塔看不見了，而服裝區(qū)王廣姝的尸體兩個人都看不見了？或者說，王廣姝的尸體究竟是看不見了還是真的消失了呢？

    單元樓這邊，603室，廖玉書用涼水洗了把臉讓自己清醒一下，用毛巾擦干后，他坐在凳子上將剛剛用熱水泡好的泡面吃掉，隨后換好衣服準(zhǔn)備出門。

    在走到門口，按下門把手準(zhǔn)備拉開門時，他突然頓了下，咽了口口水。

    他想起了昨晚砰砰砰瘋狂敲他的門的梁武，他不由得心里暗罵了一句，真的是傻逼，要死為什么來敲他的門，要死也不要死在他門口啊。

    昨晚聽聲音，廖玉書也猜出了是那個一直在哭的嬰兒盯上了梁武，是梁武自己在走廊里大聲喧嘩觸犯了怨鬼的殺人禁忌，這時候老老實實去死就可以了，還來敲他的門。

    這不就是想拉著他一起死。

    廖玉書昨晚不僅沒開門，在梁武撞門越來越狠的時候，他甚至把房間里的桌椅搬過來堵在門口，防止他真的撞開門。這一堵門就是一晚上，直到早上他起床時才將桌椅復(fù)歸原位。

    在當(dāng)時外面發(fā)出砰的一聲炸響，隨之安靜下來后，廖玉書甚至忍不住由衷產(chǎn)生了喜悅之情。

    反面世界的鬼怪也受到祂的限制，祂想要的是人的恐懼，而不是一邊倒的屠殺，所以鬼要遵循一定的殺人規(guī)則。

    在廖玉書的理解中，這很類似于恐怖片中的鬼怪，只要鬼殺了一個人，那么接下來就會有一段時間的安全期。

    所以梁武死了好，死得太好了。

    那個沒腦子的蠢貨唯一的價值就是用生命給他們爭取一段安全期。

    但開門時，廖玉書難免會緊張、心虛，他不知道門外究竟什么景象，他怕看到梁武的尸體，又隱隱恐懼著梁武死后變成怨鬼回來報復(fù)。

    不過后者畢竟是小概率，廖玉書也不是第一次放棄隊友了，他至今還沒遇見過隊友變成的怨鬼，但看到尸體卻是很有可能的。

    也許開門前他應(yīng)該從貓眼看看外面如何了？

    不不行，看貓眼這種事簡直就像最經(jīng)典的恐怖橋段，看出去的時候發(fā)現(xiàn)門外面貼著一只眼睛之類的。

    廖玉書想了想，還是狠下心裝作日常上班的樣子直接推門而出。

    外面走廊雖然依舊破敗、逼仄、壓抑，但卻沒有梁武尸體留下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