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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49)

    沈映雪有瘋病,花主沒有。

    沈映雪不能用武功和內(nèi)力,花主可以。

    他不能表現(xiàn)的過于擔心,否則會其他人會懷疑花主軟弱。蘭錦只能默默祈禱,主人出去這一趟,千萬別遇到意外,若是真的有意外,韓敬一定會妥善解決。

    聽到沈映雪回來了,蘭錦才踏實了。

    沈映雪說:沒有留信兒嗎?

    蘭錦抱起他來,沒有。

    沈映雪笑著說:我忘了,下次不會了。

    蘭錦道:我看您下次也會忘記,與其指望您,倒不如我好好看著點您。今日是我失職。

    進來房間之后,蘭錦讓其他人都退下,才把沈映雪放下。沈映雪坐了將近一天,腿都麻了,落地之后不停地再屋里走動。

    蘭錦問:您去了哪兒?

    沈映雪道:記不太清,讓韓敬說吧。

    韓敬就知道,義父在蘭錦面前也在裝瘋。他帶著隱秘的優(yōu)越感,回答了蘭錦的問題。

    蘭錦大為震驚:忠信郡王真的是這么說的?

    韓敬說:當著義父的面,我不敢說謊。

    和韓敬不同,蘭錦是知道沈映雪的瘋病的。但是他也不能確定,當初沈映雪假扮凌云時心里是怎么想的,恐怕現(xiàn)在的沈映雪也忘記了。

    這件事情關(guān)乎到花主、沈映雪和凌云,不能隨意定奪。蘭錦思來想去,只能等荀炎回來再說。

    韓敬問:如果忠信郡王真的來見凌云該怎么辦?

    蘭錦看向沈映雪。

    沈映雪說:那就把易容卸了,任由他見。日后再戴上斗笠,等荀炎回來之后,再做一次易容。

    蘭錦:也只好這樣了。

    荀炎和江寒楓去搞臨江幫,臨江幫在北方海河邊上,一來一往就需要三天時間,去掉布局、殺人、栽贓嫁禍,怎么也要五天時間。

    現(xiàn)在只過去了兩天,荀炎沒那么快回來,倒是忠信郡王那邊等不及了,先是差人送信,會在夜半前來拜訪。

    諸成玉發(fā)現(xiàn)除了爹爹之外,貓大人和晶兒都有些緊張,膩在沈映雪旁邊抱著他的手臂,小聲問道:忠信郡王是誰?凌云哥哥與他相識?

    他覺得這事處處透著蹊蹺。

    忠信郡王是祝讓的叔叔,四五十歲的年紀,怎么會和他的兄長有私交?

    他要來看凌云,為什么不白天來,而是大半夜的過來?

    貓大人和晶兒jiejie又在緊張什么?為什么爹爹沒有情緒波動?是爹爹不在意兄長,還是爹爹喜怒不形于色,沒有被他感覺到。

    諸成玉眼睛看不到,就喜歡和親近的人有肢體接觸。沈映雪習慣了他這副小孩模樣,本來諸成玉才十五,在他看來并沒有多大,而且他長得好看,那頭白發(fā)最漂亮,沈映雪不排斥與他接觸。

    聽到諸成玉的話,沈映雪道:小孩子不要問這么多。

    問多了他沒法答。

    諸成玉剛以為凌云是他親哥,結(jié)果就冒出來一個凌云的親爹,沈映雪完全沒法解釋。

    而且現(xiàn)在還沒確定忠信郡王是不是他的親爹,就算確定了也不會公布,何必多此一舉,費心勞神地讓諸成玉知道?

    諸成玉聽到沈映雪的話,垂下眼眸。

    他不是小孩子了,廢了宮主之前,他就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對男人之間的腌臜污穢清楚地很。

    諸成玉以前覺得,哥哥有爹爹護著,哪怕別人都說他是瘋子且時日無多,也應(yīng)該是在無憂無慮的生活。沒想到就連爹爹也無能為力,只能讓哥哥委身伺候忠信王那個老男人。

    明明之前很羨慕哥哥,諸成玉知道這件事后,那丁點羨慕消失不見,只剩下了同命相連、兔死狐悲之感。

    他緊抱著沈映雪的手臂:爹爹,回絕了忠信王不行嗎?

    沈映雪道:此事有利無害,為何回絕?

    到時候他卸了易容,扮成凌云,和忠信王父子相認,再表現(xiàn)的瘋一點,降低忠信王的心防,說不定能套出更多話來。

    沈映雪還指望著這次見面套情報呢,不可能回絕,把忠信王攆回去。

    諸成玉聽到沈映雪冷漠的聲音,心涼了大半。

    凌云哥哥自幼在爹爹膝下長大,爹爹都這么待他,那他自己爹爹的溫情,又有幾分真心?

    諸成玉心中升起一股恐慌,這種感覺就像當初他的養(yǎng)父把他送到林子溫那里是一樣的。

    他只是想有一個信得過的,不會傷他的人,在這冰冷的人間互相依偎罷了,到頭來卻發(fā)現(xiàn),除了自己,誰都信不過。

    沈映雪感覺到了諸成玉的不對勁,這個軟乎乎的少年,似乎太僵硬了。

    他伸手摸了下諸成玉的額頭,竟摸到了一手冷汗,關(guān)切道:怎么了?你害怕忠信郡王?

    諸成玉低低地嗯了一聲。

    怕他做什么?這里是簪花巷,全是咱們的人,忠信郡王就算是王爺,來到簪花巷,也要按照這里的規(guī)矩來。沈映雪安慰他,放心吧,忠信王不會做多余的事情。

    諸成玉有被安慰道,但還是非常不解:可是哥哥為什么一定要見忠信王?

    凌云是他兒子的朋友,他們之間確實有些淵源。具體如何,我也不知,還要看看忠信王的反應(yīng)。

    凌云是忠信王兒子的朋友。

    諸成玉看不到外面的天色,卻也知道現(xiàn)在已經(jīng)時候不早了。

    他以前沒有想過凌云是什么樣的人,在他看來,無論是凌云還是晶兒,都是跟他搶父親的對手。

    但是凌云一直沒有出現(xiàn)過,晶兒也像下屬一樣,為父親做事,父親的全部溫情,還是放在他身上,諸成玉才沒有關(guān)注另外兩個兄姊。

    直到今天,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和凌云還有晶兒對父親而言是一樣的。

    以前忽略的問題,浮現(xiàn)在他的腦海中。

    凌云是什么人?他會武功嗎?天資如何?樣貌如何?他是什么時候瘋的?為什么會瘋?

    他和父親的關(guān)系如何?有和父親鬧過矛盾嗎?

    凌云瘋了,父親真的一點都不在意嗎?

    是凌云瘋了之后,父親才收養(yǎng)晶兒jiejie做的義女?又或者是在他瘋之前,晶兒jiejie就已經(jīng)是父親的義女了?

    諸成玉深吸一口氣。

    凌云和那個忠信王的公子,又是什么關(guān)系?忠信王遲遲不立世子,似乎對府上的公子也不親近,為什么會在乎這個兒子的朋友?

    簪花巷是花主的地盤,忠信王為何不顧自身安危,大半夜來到這里,只為了見見凌云?

    諸成玉沒經(jīng)歷過太多人事,但是他經(jīng)歷過很多□□。依照往日的經(jīng)驗,得出了結(jié)論。

    或許凌云和他一樣,也是以姿容換取利益的人。

    他搭上了忠信王府的公子,又利用那個公子,結(jié)識了王爺,游走再二人之間,巧言令色,極盡魅惑,出賣身體,來父親面前邀功。

    后來他的事情暴露了,父親憤怒極了,忠信王府的公子大概也知道了,他們一定對凌云做了什么事,凌云再也承受不住,瘋掉了。

    誰知忠信王對凌云卻產(chǎn)生了情誼,一直想再見他一面。

    父親對這個兒子失望至極,但是不愿放棄忠信王的勢力,做足了準備,讓凌云和王爺相見,只求勾起王爺?shù)膽z惜,讓聯(lián)盟更加穩(wěn)定。

    如果王爺對凌云有情,應(yīng)該不會在凌云神志不清的時候?qū)λ麆邮郑退闶峭鯛斚?,爹爹也不會準許。

    把所有的信息串連起來之后,諸成玉比剛才鎮(zhèn)定很多,但還是隱隱不安。

    要是父親知道,他也曾出賣色相,委身于一個老男人,會不會生氣?

    怎么不說話了?花主撫摸著他的頭發(fā),柔聲問道:是在怪我不肯告訴你詳情?這件事過于復(fù)雜,有些內(nèi)情,連我也不清楚。你一個孩子,就不要想這么多了。

    諸成玉眨了眨眼睛,爹爹覺得我是什么樣的人?

    玉兒是個干凈的孩子?;ㄖ鞯溃豪w塵不染,玲瓏剔透。

    諸成玉聽著害怕,他咬了下嘴唇,眼中蓄滿淚水,爹爹,不是的,我不是那樣的人。

    那你說,你是怎樣的人?沈映雪拿來手帕,給他擦眼淚。

    諸成玉說:我臟得很。沈映雪笑著揉了揉他的腦袋,他以為諸成玉依然把曾經(jīng)受過的欺負,別人對他的辱罵放在心上,臟的是其他人,不是你。何必用他人的過錯來懲罰自己?

    他人的過錯?諸成玉輕聲念了一遍,那凌云哥哥的過錯,是他自己犯下的嗎?

    沈映雪沉默了一下,是。

    要不是他心血來潮,想到了凌云這個名字,壓根就不會摻和在這么復(fù)雜的宅斗宮斗里。

    沈映雪仔細想了想,好像凌云這個身份給他帶來的唯一好處,就是覆蓋了沈映雪的痕跡,其他的都是壞處。

    自作孽不可活,他自己做的錯事,還得自己來面對。

    諸成玉靠近沈映雪一些,從他的身上汲取體溫,溫暖自己。他難得給一個人求情:爹爹,饒了凌云哥哥好不好?他真的太可憐了。

    冰雪般的少年,白色的睫毛上還掛著晶瑩的淚水,確實如沈映雪所言那樣干凈剔透。

    但是沈映雪看不懂他的心:什么饒了他?

    諸成玉哭著道:哥哥肯定不是有意做錯事的,他一定是無可奈何,爹爹饒了他吧,不要讓忠信王欺負他。

    你放心好了,忠信王不會欺負他的。沈映雪語氣堅定。

    就算忠信王在撒謊,也會做戲做全套,好好對待凌云,不可能當著簪花巷眾人的面欺負凌云。

    更何況沈映雪又不傻,要是被人欺負了,他肯定會叫喊出聲,找蘭錦和韓敬救命。

    諸成玉聽著沈映雪的話,知道他心意已決。

    他對那個未曾見面的兄長升起了無限同情,也仿佛從這只言片語中看到了自己的未來。

    諸成玉不知道,他會不會也被這個骯臟的世界逼瘋,如果他瘋了,又瞎著眼,下場只會比凌云更慘。

    爹爹,我可以見一見哥哥嗎?諸成玉說,雖然看不到他的容貌,我想跟他說說話。哥哥是不是還不知道有我這個弟弟?

    沈映雪天天見到諸成玉,什么事兒他不知道?不過也確實應(yīng)該讓凌云露個面,不然這些人還不知道會腦補成什么樣子。

    正好夜里會去掉易容,不怕諸成玉摸他的臉,趁著這個機會,以凌云的身份與諸成玉相見倒也不是不行。

    那就等忠信王離開之后,讓你與凌云相處一會兒吧。沈映雪補充道,凌云身體虛弱,熬不得夜,恐怕會困倦得很。他若是睡了,你就喊蘭錦過去照顧他。

    好。

    把美少年哄走,沈映雪叫了蘭錦來,做到梳妝臺前,讓他給自己卸易容。

    他看自己的臉還是馬賽克,有可能卸不干凈。

    蘭錦將藥水涂在他的臉上,用手帕輕輕地按壓,主人真的一點都不記得了嗎?

    不記得。沈映雪形容了一下自己眼中的世界,我連這個易容是什么樣子都看不到,它在我眼里,是一只巨大的蝴蝶,我的容貌,還是之前那樣。

    他透過鏡子,看到溫柔低著頭的蘭錦:我也看不到你的臉,在我眼里,你的腦袋就是只很大的貓腦袋。

    是嗎?蘭錦動作一頓,他想到了主人的朋友,對他的背叛。

    主人瘋了之后,所見所聞皆是幻覺。

    他們這些人在沈映雪的眼里,也是禽獸的模樣。

    經(jīng)歷過親近之人的背叛,被狠狠傷過之后,沈映雪的世界里,人就像是穿著衣服的動物。

    人又比禽獸好得到哪里去?倒是動物比人類更加可靠吧。

    蘭錦道:我愿做主人的貓,您盡可以將我當做真正的貓。

    第40章 送藥材的人

    卸掉易容之后,沈映雪換下黑衣,穿了身白色衣服,又改了發(fā)型,和花主的身份區(qū)分開,接著夜色偷偷離了院子,穿過書房的那間暗道,去了簪花巷的另一處住所。

    蘭錦跟著一起過來,保護沈映雪的安全,花主那邊由韓敬打掩護,應(yīng)付一干事宜。

    入夜后,一輛綠幄青車悠悠駛來,進入了黑暗寂靜的簪花巷,因為簪花巷惡名在前,沒人敢來打量,也沒人在乎那車里究竟是何人。

    祝清儀掀開簾子,見外面墻壁幾乎是緊貼著窗口,不留一點縫隙,暗道:此處巷子也太小了。

    一進來巷子里,就有簪花巷的人過來接,來人聲音很輕,對待他的態(tài)度也很從容,似乎不清楚他的身份。

    這位爺,您往這邊走。我們家公子因病不方便見人,一直在那處僻靜之地居住,沒有那些人來人往的擾他清凈,是個省心的好住處。

    簪花巷的人指路,車夫便控著韁繩,慢悠悠地跟著走,一直來到一個黑油木門前面,才停下來,領(lǐng)路的人道:里面就是了。

    說完他就離開。

    這邊門檻雖然不高,也擋了馬車的出入,祝清儀只好從車內(nèi)下來,帶著一眾護衛(wèi)往里走。

    這院子確實很偏,連雞鳴狗叫的聲音都少,門外點了兩盞小燈,進來門之后,里面倒是亮堂。

    蘭錦提著燈籠,笑吟吟地迎接:我家主人今日身上疲乏,早早地歇下了,省下那些客套,直接帶您來見大公子。

    他就在此處?祝清儀看著院子里下人不多,除了蘭錦,幾乎見不到別的人影。

    請隨我來。蘭錦說,我家大公子的病,您也該知道。如今天色已晚,正是到了入睡的時候,這會兒他剛吃了藥,正犯困。

    祝清儀心思正亂,沉默著沒說話。

    蘭錦帶他來到房間跟前,退下來,沒跟著一起進去。祝清儀揮揮手,他帶來的那群人也留在了外面。

    屋里點了七八支蠟燭,一個白衣青年頭發(fā)松松挽著,坐在桌邊,手上拿著一塊木牌,對著蠟燭發(fā)呆。

    祝清儀進來的時候,發(fā)出了一些動靜,白衣人像是沒聽到似的,依然看著那塊木牌,也不知在看些什么,神色很是專注。

    祝清儀關(guān)上門,凌云。

    沈映雪有意裝的更瘋一點,哪怕聽見了,也沒搭理他。他這次沒打開游戲機,只是拿著擺擺樣子,全部的注意力還是放在了忠信王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