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檸沒說話，她似乎已經(jīng)能想象到煎餅果子攤前本來排著好些個上早課的學生，這時候突然旁邊停下一輛和清晨校園環(huán)境格格不入的轎車，然后從轎車上下來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走過來站在隊伍的末尾，面無波瀾地排隊等著買煎餅果子。

    但盛檸還是想岔了一步，溫衍并沒有親自下車，依舊是端著老板的架子讓司機幫他下去買的早餐。

    正排著隊的幾個學生注意到有個穿著西裝的中年大叔混入了他們，但并沒有多注意。

    直到排到這位大叔，老板問他要加什么料，大叔愣了下，回過頭去，朝著不遠處的轎車喊道。

    “溫總！您要加什么料??？”

    老板和幾個學生都紛紛被這一聲呼喚吸引，也好奇地朝著大叔看著的方向投去眼神。

    密不透風的黑色轎車被搖下車窗，露出了一張英俊淡漠的臉。

    其中幾個學生都矜持地戳了戳同伴的胳膊，示意同伴一起欣賞。

    溫衍不常吃煎餅果子，所以也不了解買煎餅果子的流程，他忘了問盛檸這個。

    姑娘家的不愛吃晚飯，早上總要多吃點。

    他直接說：“有什么都給她加上。”

    司機點頭，轉(zhuǎn)頭對老板說：“都要?！?/br>
    眾所周知，中國人是全世界最會吃的民族，而高校因為有來自五湖四海的學生們，所以無論是正餐還是小食，都是種類繁多且內(nèi)卷嚴重，為了抓住這些大學生們的胃，不但要味道好，更要料足價格也夠?qū)嵒荩@家煎餅果子之所以一大清早就有這么多學生在排隊，就是因為同時滿足了以上幾點。

    “嚯！好嘞！”

    老板得令，將手里的小鏟子自信一揮，嘩啦啦抓上一大把料往煎餅上丟。

    司機買好煎餅果子后，立刻給溫衍送了過去。

    溫衍神色復雜：“……這么大？”

    “對，那老板實在?！彼緳C問，“溫總你想吃什么？我去幫您買?！?/br>
    “不用?！睖匮軗u頭，“去買兩杯豆?jié){吧?！?/br>
    -

    盛檸剛上車就被溫衍投喂了一份超級無敵特大份的煎餅果子。

    她呆呆地看著這煎餅果子的個頭，里面塞了滿滿當當?shù)牧希瑤缀蹩煲淹鈱拥拿嫫伪?/br>
    這不是煎餅果子，這是磚頭。

    “這也太大了。”盛檸為難地說，“我肯定吃不完?！?/br>
    溫衍：“不要浪費糧食?！?/br>
    盛檸無奈道：“不浪費糧食的前提是我能吃得下這么多?！?/br>
    溫衍沒說話，一副“反正我已經(jīng)買了你看著辦吧”的表情看著她。

    盛檸捧著這一大份的煎餅果子犯了難，又看他一派氣定神閑，悠哉抿了口豆?jié){，好奇問：“溫總你早上就喝一杯豆?jié){么？”

    “嗯?！睖匮苷f，“轉(zhuǎn)了一圈沒什么特別想吃的?！?/br>
    “那你不餓么?！?/br>
    “餓了再說?！?/br>
    盛檸又看了眼自己手里的煎餅果子，再看了眼他。

    有病么，一個撐死一個餓死。

    煎餅果子為了方便吃，都會從中間切開，她想了想，將煎餅果子分成兩半，然后遞了一半給溫衍。

    “干什么？”他睨她。

    “你只喝豆?jié){肯定會餓的?！笔幟虼?，有些不自在地說，“我吃不完，溫總你幫我分擔點吧?！?/br>
    溫衍淡淡說：“吃不完的就丟給我是吧?！?/br>
    盛檸：“……”

    她也覺得跟人分著吃早餐不太好，而且這個人還是溫衍，她跟他的關(guān)系如今還尷尬著呢。

    但又沒什么辦法，畢竟是老板給買的，她總不能吃一半丟一半。

    “算了，不麻煩你了。”盛檸說，“我跟司機分著吃吧?！?/br>
    剛剛負責給溫總和盛翻譯買早餐且現(xiàn)在正在開車的司機本來還在憋笑，就這么猝不及防被cue，愣了下，趕緊說：“我在家吃過早餐了。”

    盛檸干笑兩聲：“哦你吃過了啊?！?/br>
    聽著她尷尬的語氣，溫衍微微勾了勾唇，朝她伸出手：“算了，我?guī)湍愠园??！?/br>
    “我自己吃。”盛檸裝作沒看見他伸過來的手，“吃不完大不了留一半當午飯。”

    溫衍挑眉道：“午飯會跟德國人去餐廳吃，你要帶個煎餅果子去？”

    “也不是不行。”盛檸說，“正好給德國人介紹一下我們的傳統(tǒng)美食?！?/br>
    溫衍沉下臉色，有些氣惱地說：“我都說幫你吃了，你還犟什么?！?/br>
    盛檸也有些氣，覺得這男人簡直莫名其妙。

    剛剛她說分他吃，他不樂意，還在那兒陰陽怪氣，現(xiàn)在她不麻煩他了，他又要了。

    搞什么，耍她嗎？

    于是她說：“不用了，我怎么好意思勉強溫總幫我吃?！?/br>
    一直在開車的司機實在忍不住了，心想不就一個煎餅果子，至于嗎？

    溫總也是，本來今兒就起得早，大老早就從溫宅出發(fā)了，到現(xiàn)在這么長時間都沒吃早餐，真不知道他哪兒來的力氣跟盛翻譯吵。

    “我沒勉強?！笨此Z氣堅定，一副絕對不給他吃的樣子，溫衍只能松口，嘆氣道，“我剛逗你的，你聽不出來么?！?/br>
    盛檸扯了扯唇：“沒聽出來?！?/br>
    男人終于沒轍了，放輕了語氣說：“大清早過來接你，到現(xiàn)在什么也沒吃你知道么。”

    盛檸不動聲色地皺起眉。

    他又說：“盛檸，我現(xiàn)在很餓?！?/br>
    盛檸倏地心間一麻，抓著煎餅果子的手顫了顫。

    她將手里的煎餅果子分出一半來塞給他，語氣有些兇：“給你給你?！?/br>
    再兇也沒嚇著溫衍，他終于有點悟過來這姑娘其實吃軟不吃硬。

    特制的甜面醬汁配上葷rou的濃香和素菜的清香，溫衍咬了口還泛著熱氣的煎餅果子，唇角往上很淺地揚了一下。

    兩個人就這么拐了彎又抹了角地分享了一大份的煎餅果子。

    -

    啤酒工廠在比較偏遠的郊區(qū)位置，原品牌在二十世紀中葉創(chuàng)立，按年限算下來，已經(jīng)是相當有年份的牌子了，后來于二十一世紀處跟另一家老字號啤酒品牌合資在燕城建立了第一座大型的啤酒廠區(qū)。

    國內(nèi)的商業(yè)競爭，再加之隨著開放政策，很多外來品牌的進口入駐，這個牌子漸漸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失去優(yōu)勢，直到被興逸集團收購。

    但運氣好的是當時溫興逸喜歡喝該品牌的啤酒，再加上他也不愿看到這么一個有底蘊的老品牌被內(nèi)外夾擊直至消失，于是最后還是沒狠下心來吞掉整個品牌，而是保下了這座岌岌可危的啤酒工廠，品牌也得以在資本競爭中勉強掙扎著喘了口氣。

    德國父女是掐點來的，一分鐘都沒遲。

    簡單打過招呼，之前酒會上見過面的那位女士沖盛檸親熱地打了個招呼：“翻譯小姐，又見面了?！?/br>
    幾個人進了工廠，溫衍開始和德國人談生意。

    “因為我父親溫董事的緣故，比起啤酒每年的產(chǎn)量，我們一直更加重質(zhì)?！?/br>
    盛檸將溫衍的話逐一翻譯給德國人聽。

    “我們會使用最干凈的玉泉水，酒花和酵母也都是歐洲進口，在最大程度上保留了麥芽原始的香氣。”

    “國內(nèi)外的啤酒口感其實很不一樣，德國啤酒一直久負盛名，我們也一直很期待與你們合作?！?/br>
    “你們的品牌想要在國內(nèi)站穩(wěn)腳跟，獲得我們的青睞，當然就需要根據(jù)我們的口味做出調(diào)整，這是外來品牌想要進駐國內(nèi)市場必不可少的妥協(xié)?！?/br>
    現(xiàn)在的外來品牌都相當聰明，一味地保持著高冷，貼上外文標簽并不足以真的吸引到國內(nèi)大部分顧客的目光，國內(nèi)品牌迅速發(fā)展，很多人開始關(guān)注起了自身的民族企業(yè)，所以外國人想要賺中國人的錢，就一定要低下他們那高貴的外邦頭顱，學會怎么討好中國人。

    人在交流的時候會有思維慣性，當一種語言突然卡殼，會下意識地用意思更貼切的母語代替，盛檸為了應對這種情況，在今天之前已經(jīng)做了不少功課，背了不少有關(guān)于啤酒術(shù)語的德語詞匯，所以即使德國人有時候會不自覺用兩種語言交替著說，她翻譯起來也沒有什么特別磕絆的地方。

    德國人很嚴謹，即使他已經(jīng)很心動溫衍的說辭，卻還是斟酌著語氣和神色。

    或許是用腦過度，又或許是在拖時間，德國人提出要去洗手間，溫衍其實也不太熟悉工廠的路線，于是叫來一個會說英文的工作人員，讓他帶著客人去洗手間。

    留下溫衍和盛檸，還有他的女兒。

    溫衍明顯也是說累了，難得懶洋洋地松下了肩膀，眼神隨意地打量著工廠內(nèi)部。

    “你老板真的很帥?！备赣H終于不在了，女士用德語對盛檸說，“特別是說中文的時候，雖然我聽不懂，但我覺得他的咬字很性感。”

    反正溫衍聽不懂，盛檸撇嘴說：“那是因為中文本來就好聽?！?/br>
    女士問她：“上次你和他跳過舞之后成為情侶了嗎？”

    盛檸愣了下：“什么？”

    見盛檸沒反應過來，女士詫異地挑了挑眉，更露骨也更精確地問：“l(fā)ebensabsehnittspartnerin？”

    盛檸懵了。

    什么東西？

    德國人對兩性之間的關(guān)系劃分非常明確，因而有的單詞也就非常生僻。

    女士沒辦法了，只能用英文問：“are you sexual partner？（是炮友嗎）”

    沒有了德語加密，溫衍聽懂了，詫異地看向盛檸。

    “你背著我跟她在聊什么玩意兒？”

    盛檸立刻無辜地猛搖頭。

    “跟她說不是。”把他和盛檸誤會成這種關(guān)系，溫衍對此顯然有些不適，蹙眉淡淡說，“你說是我在追你?！?/br>
    盛檸：“……”

    我怎么說?。?！我可沒那個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