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柯先生眼睛一亮，他雖然看不清顧靈手中拿著什么，但是憑借畫出來的黑色線條就能猜測所, 這大概是木炭之類的東西。

    用木炭來畫畫？這是柯先生從未見過的稀奇事兒?？墒?，他看著顧靈在畫，卻又覺得這東西實在好用。用毛筆的話，太過細的線條畫不出來。就是畫出來了，也很難一筆就滿意的，可如果不滿意，毛筆畫出來的線條確實很難改的。當然，對他來說，對一些畫者來說，要改好畫壞的線條也是容易，可也麻煩。

    然顧靈手中的東西卻好用了，便是畫錯了，也是很容易改的。

    還有一點，這學(xué)生畫畫的手法也很神奇，他也是從未見過的。不過在畫壇上，個人有個人的風(fēng)格，他也是明白的。

    “這畫的是誰？”柯先生有些好奇的問。當然，他問的是秦山長，“此人長相有些兇悍，也頗有威嚴，看著年紀不大，卻也不小，莫不是這位學(xué)生的父親？”

    秦山長聽到柯先生這樣說，頗為復(fù)雜的看了他一眼。如果秦山長是現(xiàn)代人，肯定送柯先生兩個字：文盲。

    縣學(xué)里的夫子必然是學(xué)識淵博的人，但是縣學(xué)里的先生卻不是。像柯先生，他在畫畫上有一定的成就，可是他連個童生都不是。所以連童生都不是的柯先生又怎么會去看史書？又怎么會知道這是書中的開國皇帝畫像呢？

    可秦山長知道啊。他是進士出身，身為山長可以說是這縣城中學(xué)問數(shù)一數(shù)二的人物了，他一眼就知道顧靈畫的畫是書中的開國皇帝。

    至于柯先生說的畫像中人兇悍，開國皇帝是武帝，以武力打的天下，那個時候又縫天下大亂，他能不兇悍嗎？不不不，他這不是兇悍，他這是氣勢。秦山長覺得自己差點被柯先生給帶晚歪了。

    而威嚴的話，這還用說？一國之君，又是開國皇帝，這是渾然天生的威嚴。

    秦山長仔細看著這副畫，先不說顧靈畫的像不像，但看畫像中的人，顧靈就已經(jīng)贏了杜美韻，便是顧靈畫的差，她也贏了杜美韻。誰敢說這開國皇帝畫的不好？即便這只是畫像，也沒有人敢說。

    更何況，顧靈畫的很好。不管是神韻還是氣質(zhì)，都極其的溫和開國皇帝的想象。

    “老柯……”秦山長把柯先生叫到一邊，兩人竊竊私語道，“你覺得顧靈的畫如何？”

    柯先生認識道：“手法熟練，可見是經(jīng)常練習(xí)的，沒有幾年的功底是不可能的。而且這種風(fēng)格的話我從未見過，她也許可以開創(chuàng)畫壇的奇跡，成為一派大家?！?/br>
    秦山長沒有想到柯先生對顧靈的評價這么高：“我不說她的畫技，我質(zhì)問她的人物畫像。”

    柯先生想了想：“這……這畫中人雖然有神韻，可是這神韻還是差了很多，這神韻也不是很自然，就像是……把山長您的氣勢加到我的身上一樣，有種移花接木的感覺。如果和杜美韻的古琴相比，顧靈這次輸了。不過她雖然輸了比賽，她的畫法確實可以流傳下去的。不用筆墨的畫，還可以造福老百姓，就是誰家都可以學(xué)這種畫法?！?/br>
    秦山長嘆氣：“有一件事，我覺得應(yīng)該跟你說一聲，免得你待會兒打分數(shù)的時候出岔子?！?/br>
    這話讓柯先生不服氣了：“山長您這話我可不聽，我什么時候出過岔子？”

    秦山長：“若換成平時，我自然是信你的，可今日不同，或者說，顧靈的這幅畫不同，你知道她畫的是誰嗎？”

    柯先生疑惑了，見秦山長那么嚴肅，莫不是這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他原本以為是顧靈的家中長輩呢。因為一般的閨閣女子不會畫旁的男子的畫像，所以他才有此想法。

    秦山長見他如此，就知道了這個肚子里沒墨水的家伙根本不知道顧靈畫的是誰。他湊到柯先生的耳邊輕聲道：“那是開國皇帝，是承武皇帝?！?/br>
    “什么？”柯先生大吃一驚，“你確定？你見過承武皇帝的畫像？”

    秦山長道：“我自然沒有見過承武皇帝本人，也沒有見過他的其他畫像。但是，顧靈畫中的人和史書上的承武皇帝畫像幾乎是如出一轍，甚至顧靈畫的比史書上的承武皇帝的畫像還要好?！?/br>
    柯先生驚呆了：“那……那這姑娘是從史書上看見過承武皇帝的畫像，所以就畫了出來？”柯先生再細細一想，“這姑娘很是聰明?！?/br>
    秦山長也點頭：“確實聰明?？扇绻覀兣辛祟欖`贏，對杜美韻不公平?？晌覀円矝]有見過承武皇帝，誰又能說顧靈畫的不好呢？”

    柯先生自然聽出了他話中的意思：“不如讓她們打平局？也就是說，這一雅的比賽沒有勝利者?！?/br>
    秦山長點點頭，他就是這個意思。

    接著，柯先生把古琴的評委先生也叫了過去，三個人又說了一番話。

    而在場的其他人全都好奇極了。剛才秦山長和柯先生私聊了很久，現(xiàn)在又把古琴評委先生也叫了過去，顯然是和這次的比賽有關(guān)。但是，這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呢？

    不顧沒一會兒，他們就都到了顧靈的身邊。他們都靜靜的看著，沒有出聲，他們的神情嚴肅又莊重。

    還別說，鄭先生和古琴評委先生還是很高興能看到承武皇帝的畫像的，因為他們從來都沒有見過。所以現(xiàn)在，他們看的很仔細，很認真。

    可這一幕落在別人的眼中，他們覺得顧靈肯定畫了絕世大佳畫，不然三位不會這般樣子。

    于是，大家的好奇心更加的濃了，心像被小貓抓著似的。

    和眾人的好奇不同，杜美韻是緊張的，不安的，她有種預(yù)感，顧靈的畫肯定很好，而她……肯定要輸了。

    想到這個，杜美韻的臉色很不好看。不顧隨即，她又忍了下來。就算這一輪比賽輸了又如何？就看八月份的院試羅素和朱策能不能得案首。她杜美韻敢打賭，肯定不可能。想到這個，杜美韻稍微放心了些。寸有所長，人有所短。顧靈不過是善于畫畫而已，她輸便是輸了，沒什么了不起的。

    “看樣子顧靈這次穩(wěn)贏了?！焙蜗婵粗_上的一幕，忍不住道。

    羅素道：“應(yīng)該是的，不過我卻不知道顧靈畫技這樣的好，之前她竟然說自己沒才能，真是太謙虛了?！?/br>
    何湘：“她一直都是很謙虛的?！眲偤妥约合嘧R的時候，她一直很謙虛。

    “你們看杜美韻的臉色，很難看啊?！蓖趼端N道，“她肯定是嚇到了，沒有想到顧靈的畫會驚動山長他們?！逼鋵?，她也沒有想到。

    何湘：“可不就是嘛，她這樣人，就是該嚇一嚇她?！?/br>
    同時，家眷們坐著的地方，顧奶奶正在宣傳孫女的事跡：“我家乖寶的畫一慣是好的。以前家里窮的時候，還靠乖寶的畫維持生計呢。你們可不知道，我們家乖寶啊，可是個孝順的孩子。她啊，一個人畫畫養(yǎng)著我們一家，那可是太不容易了。我就是想起來了，心里就難受?！鳖櫮棠陶f著，還裝模作樣的摸了一把眼睛，像是在擦眼淚似的。

    何湘奶奶：“老姐妹，那你現(xiàn)在是有福氣了，你家姑娘這么有出息，你享福的日子還長著呢?！?/br>
    何淋奶奶也跟著道：“還是老姐妹你把孩子教的好?！?/br>
    顧奶奶驕傲道：“這功勞我可不推，我們家乖寶就是我一手帶大的。她自大出生就跟著我睡，還沒同她娘睡過呢。后來長大些，才自己一個人睡。她小時候吃飯是我喂的，走路是我扶起的……”顧奶奶說著說著，聲音有些哽咽了，“沒有想到轉(zhuǎn)眼間，她就這么大了?！?/br>
    第141章 第一更

    顧靈畫畫的時間雖然不長, 但是比起彈古琴的時間，她卻是長了一點。好不容易畫好了畫，大家也等的有些煩了?！吧介L，我好了?！鳖欖`放下筆。

    此時, 秦山長等人已經(jīng)坐在一邊休息了。等顧靈說畫好了, 秦山長起身來到顧靈身邊。他驚訝的長大了嘴巴，可嘴巴里卻沒有說出話來。

    “山長？”柯先生也起身。

    秦山長道：“還請柯先生為顧靈的畫打分, 也請齊先生為兩位彈古琴的女學(xué)生打分。”齊先生是那位古琴評委先生。

    因為古琴彈的早, 所以齊先生早就為兩位彈古琴的女學(xué)生打好了分，所以秦山長這樣一說, 齊先生就把打好分的紙給了秦山長。而柯先生卻到顧靈的畫邊, 看到畫的時候，他也驚呆了。如果說之前看的時候, 覺得顧靈只畫了一個開國皇帝的畫像，雖然技術(shù)不錯，但是人物有些欠缺，不夠飽滿, 缺少了真實感。那么這會兒，他被畫中的場景震撼了。

    這張畫紙其實還是比較小的, 如果是超級大的畫紙要出這樣的場景, 他也是有自信的, 可是這么小的畫紙要畫出這樣的場景，除了震撼, 他找不到別的詞來形容。雖然顧靈的畫技依然有些欠缺, 可是這幅畫已經(jīng)不是剛才那副畫了。那清晰的場景如同生靈活現(xiàn)般，刻畫進了他的腦子里。

    “怎么了？”見柯先生久久不能沒有打分，秦山長也是理解的, 因為剛才，他也如他這般。顧靈的這幅畫不是單純的開國皇帝畫像，而是畫了一個準備出站的軍隊。開國皇帝騎在馬背上，兇狠、威嚴、又英姿煥發(fā)。他的后面跟著那些布衣軍，他們穿的都是布衣，可是他們的臉上都帶著堅定，他們沒有身披戰(zhàn)甲，可他們拿出了身披戰(zhàn)甲的氣勢。

    柯先生道：“從畫技上，十分是滿分的話，可以打七分，但是從這副畫的內(nèi)容上，從這幅畫的畫法上，確實可以打十分的?！庇绕涫沁@種畫法，開創(chuàng)了畫壇的另一種手法，柯先生很喜歡這種畫法，也很有興趣學(xué)這種畫法，“所以您看？”

    秦山長想了一下，便道：“那就九分。敢于創(chuàng)新的技術(shù)，比在原地踏步更值得我們?nèi)W(xué)習(xí)。但是畫技到底欠缺，而且姑娘還年輕，所以中和一下。”

    柯先生道：“您說的是，我也是這樣想的?！?/br>
    兩人商量好之后，柯先生把打好分數(shù)的紙給了秦山長。

    秦山長看了一下兩位先生給的紙張里的分數(shù)。顧靈九分、杜美韻八分、地班的學(xué)生六分。秦山長收起紙張：“各位學(xué)生，現(xiàn)在分數(shù)已經(jīng)出來了，首先，跟大家說一聲抱歉，這次的比賽沒有第一名?！?/br>
    “什么意思?。俊?/br>
    “為什么沒有第一名？”

    “就算古琴和畫畫不是同一個類型，但是打分也是分開打的，怎么就不能比呢？”

    “就是啊，只要比分數(shù)的高低而已?！?/br>
    秦山長道：“大家可能覺得疑惑，為什么沒有第一名？不是因為分數(shù)沒有高低，也不是因為兩種是不同類型的，而是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有點。本次的比賽，天班的杜美韻八分、地班的葛蓮六分，最后是玄班的顧靈……九分。”

    杜美韻整個人都變成灰了，臉色也沉了。她八分，這個分數(shù)并不低了。她也不會自負到說自己有十分?？墒穷欖`的九分是怎么打的？她的畫那么好嗎？

    “山長，顧靈九分，杜美韻只有八分，為什么第一不是顧靈？”

    “就是啊，咱們只比分數(shù)，顧靈比杜美韻高。”

    “山長，這樣有些不公平吧？”

    “山長，你得給大家一個說法吧？”

    顧奶奶也坐不住了：“我家孫女比那個姑娘高，為什么第一不是我家孫女？”

    “老姐妹說的對，第一就應(yīng)該是你孫女?！焙蜗婺棠谈胶?。

    “就是啊，這縣學(xué)是怎么回事啊，誰分數(shù)高，誰就是第一啊?！焙瘟苣棠桃哺?。在關(guān)系到相同利益的時候，她是可以和何湘奶奶站一條線上的。

    秦山長笑了笑：“所以沒有第一之分，是因為杜美韻的分數(shù)雖然不如顧靈高，但是相信內(nèi)行的人也聽得出來，她的琴技是非常高超的。而顧靈的畫技雖然熟練，卻是不算高超。所以在技術(shù)上，顧靈是不如杜美韻的?！?/br>
    杜美韻聽到這里，得意的看了顧靈一眼。

    有學(xué)生問：“既如此，敢問山長，為何顧靈的分數(shù)比杜美韻高？”

    秦山長道：“因為顧靈開創(chuàng)了畫畫的另一種風(fēng)格，這種風(fēng)格聞所未聞。大家都知道，很多畫者有自己的風(fēng)格，很多書法大家也有自己的風(fēng)格。但凡自成一風(fēng)格的人，都是一派創(chuàng)始人，而顧靈的分數(shù)高，就在于她的風(fēng)格可以自成一派?！?/br>
    天啊，眾人驚呆了，因為這個評委簡直是太高了。

    一派創(chuàng)始人意味著什么？誰都知道。顧靈的畫法，可以自成一派嗎？

    “她的畫法的確很特別?！闭f話的是那日和涂禮一起在鑲畫鋪子的男學(xué)生。

    “你見過？”旁邊的人好奇的問。

    那男學(xué)生點頭：“見過，那日我們?nèi)ト‘嫞@位顧師妹正好在去鑲畫，所以有幸見到了她的話，畫法很特別，是我們從未見過的。而且畫的也非常的逼真，所以她的畫法自成一派的話，確實是可以的。”

    聽到這名男學(xué)生這樣說，大家對顧靈的畫法更加好奇了。

    秦山長仿佛也知道他們的心思所以道：“等比賽結(jié)束，縣學(xué)會把顧靈的畫貼出來，倒時候關(guān)于這次的比賽，大家如果有疑問的，可以再來反應(yīng)。下面進行女學(xué)生第六雅的比賽，香道。”好在顧靈這次的畫畫法特殊，不然憑借畫中人是開國皇帝而和杜美韻并列的話，大家肯定會說縣學(xué)不公?，F(xiàn)在，秦山長也松了一口氣。

    可能是前面的比賽太激烈了，杜美韻和顧靈的比賽過程太精彩了，接下來的比賽就沒什么看頭了。香道比賽上，地班的一位學(xué)生贏了。

    女學(xué)生第七雅比賽是女紅，贏的還是地班的學(xué)生。

    到目前為止，一共比賽了七雅，天班、地班、玄班，分別都贏了兩雅，而最后一雅的比賽，將決定這一屆女學(xué)生八雅比賽的冠軍班級。

    所以，在高潮過后平靜下來的最后一雅比賽中，又將高潮推動了起來。

    約莫過了一刻鐘，書法比賽的結(jié)果就出來了。

    秦山長拿著寫著分數(shù)的紙張，高興的宣布：“暉武二十三年的女學(xué)生八雅比賽，綜合第一名的是……玄班。說起來，自我們縣學(xué)舉辦八雅比賽以來，玄班還是第一次得第一名，真是有些感慨?！?/br>
    玄班綜合第一名？

    所以說書法第一名的是……何淋？

    “我們贏了。”玄班的女生大叫了起來。此時此刻，什么淑女的形象，什么女學(xué)生的形象，那都不重要了。大家尖叫著，高興的起舞著。有的幾個人擁抱在一起。

    “我們贏了……我們贏了……真是太棒了?！焙蜗嬲f著，眼淚都流出來了。

    還幾個女學(xué)生也紅了眼睛。

    顧靈道：“接下來是休息時間了，明天是男學(xué)生的比賽，那……”她話一頓，然后又道，“我們既然贏了，是不是要慶祝一下？”

    “去哪里慶祝？”洪苒第一個問，她也支持顧靈的話，贏了慶祝，沒有錯。

    顧靈道：“我家就在縣學(xué)附近，那邊是三合院，比較空闊，大家相處起來也不會束手束腳的，而且家中除了馬夫之外都是女眷，也不會被唐突。不如去我家慶祝？家中有下人，做飯也比較快?！?/br>
    洪苒道：“但是我們也不能占你家的便宜啊。”

    顧靈道：“這簡單，今天的費用我會叫人列出清單，然后所有的花費我們九人平分，你們覺得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