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人, 你可莫要信口雌黃?！?/br>
    暉武帝也不自覺的有些激動：“徐愛卿, 此話怎講？”

    徐偉良繼續(xù)道：“陛下，這件事說來簡單, 您可要聽微臣慢慢道來？”

    暉武帝：“朕不想聽你慢慢道來, 朕想聽你長話短說，直奔主題?！?/br>
    眾位大臣：“……”忍不住偷笑，叫徐偉良這家伙擺架子。

    徐偉良也不在意, 老神自在道：“微臣遵命。簡單來說，就是那老漢有一讀書的孫女，那孫女在《魏武四時公制》上看到了關(guān)于稻田養(yǎng)魚的記載，于是回家讓老漢一試。老漢夫妻愛孫女如命，加上孫女聰慧伶俐，于是就試了。結(jié)果平日里一畝上等水田只能收成五百六十斤，而今季卻收獲了六百來斤，高達了四十來斤。光是聽谷子多豐收了四十來斤，就已經(jīng)是不少的收成了，且還有魚。那一畝稻田里，老漢養(yǎng)了三百尾的魚，結(jié)果收獲了一千五百斤左右的魚?！?/br>
    “什么？”暉武帝猛地從龍椅上站起。

    而大殿上，鴉雀無聲。

    的確，每畝增加四十斤的產(chǎn)量已經(jīng)叫人歡喜了，可這魚的數(shù)量，更是驚人。

    “徐偉良，這件事當真？”暉武帝重新坐下，心跳的頻率有些快，只有他自己感覺的道。

    徐偉良：“回陛下，此時再真不過，而且那老漢跟您還有間接的關(guān)系?！?/br>
    在場的人中，有些動了老漢養(yǎng)殖方法心思的人，馬上把心思澆滅了。老漢跟皇上還有關(guān)系？那是他們能打的心思？

    “哦？”暉武帝好奇，“朕和老漢還有關(guān)系？那可是稀奇的事情，說來聽聽?！?/br>
    徐偉良：“那老漢的孫女名叫顧靈，是子息的未婚妻，子息是您的侄子，那顧靈便是您的侄兒媳婦，所以那老漢和您也算得上關(guān)系了?！比绻瞧饺?，這會被人說來攀關(guān)系，但如今顧爺爺有這等成就在，和皇上攀一點關(guān)系，別人不會說他亂攀關(guān)系，只會說皇家親戚有出息。

    暉武帝聽到這里，心中也大為意外。那顧靈他還有印象，之前畫了兩副驚為天人的畫，卻沒有想到她爺爺竟然還……而且，她爺爺如此行為，卻是因為她提供的稻田養(yǎng)魚。不得不說，尋常姑娘看了《魏武四時公制》，也不會想到稻田養(yǎng)魚的，只能說這姑娘關(guān)心家里，是善良懂事的。

    此時，有人出聲：“子息？徐大人，不知道子息是何人？怎么成了皇上的侄子？”在場的命官之中，不知道白謹亦字的大有存在。

    徐偉良道：“子息是字，他名白謹亦?！?/br>
    “白謹亦不是智勇侯家的二公子嗎？”

    “對對對，聽聞白二公子少年奇才，八歲便拿下了小三元?！?/br>
    “智勇侯，你家的親家立了大功了，你可知道這件事？”

    智勇侯……不知道這件事。白謹亦定親的事情他是知道的，顧靈的畫送到京城之后，皇上便拿著畫去和白貴妃一起欣賞了，也提了一嘴顧靈的事情。白貴妃也是此時才知道這件事，且不說她答應(yīng)過白謹亦，不會干涉他的私事。便是沒有答應(yīng)過，如今顧靈的畫被皇上和太后贊不絕口，她自然也不會說什么。

    事后，白貴妃就把顧靈和白謹亦定親的事情告訴了白家。

    智勇侯對白謹亦這個兒子是愧疚的，所以也不敢干涉他的事情。原本還擔心這孩子的終身大事，卻不料他自己解決了。再聽白貴妃說，那姑娘已經(jīng)在皇上和太后面前露臉了，他也就明白。當然，他私下也是去調(diào)查過顧靈的，得知是鄉(xiāng)野出身，家中人口簡單，自己好學上進。

    智勇侯倒是沒有看不起顧家的意思，因為在他從軍發(fā)家前，他們家連顧家都不如。他甚至還想著，顧家門檻低也無妨，這樣他日顧靈進門了，白家這些女眷也不會拘謹了。

    所以，他把調(diào)查到的顧靈的事情也同白家人說了。

    還別說，白家人最不希望白謹亦娶高官家的姑娘了，所以得知是鄉(xiāng)野出身的姑娘，大家還個個都很滿意。

    可是，智勇侯哪里會知道，轉(zhuǎn)眼間，顧家就為朝廷立了功了。而且這件事還越過他，先告知了徐偉良。

    不得不說，這件事越過他，讓徐偉良先得知，他心里卻是有些不得勁。尤其是聽著這些同僚的笑話，他就更加不得勁了。

    “既然是智勇侯家的公子，這件事怎么會先告訴了徐大人?！?/br>
    “就是啊，徐大人，你是怎么知道的？”

    有些人和白家分屬不同的派系，最高興下智勇侯的面子，這個時候不跳出來，更待何時？

    徐偉良不想?yún)⑴c大家的斗爭，他道：“各位怕是忘記了，本官師從鴻儒大師，子息是鴻儒大師生前最后一個弟子，他對于本官來說，既是子侄，也是師弟。而顧老漢今天的成就對朝廷有利，于公，本官是朝廷命官，于私，本官是子息的師兄，這事怎么就不能告訴本官了？”他沒有為智勇侯說好話，當年的那樁事情是白夫人心甘情愿的，他們這些外人又何必去討這個公道。

    但是，在這件事上，白謹亦卻是無辜的，他可見不得有人說他的子侄皆師弟。他徐偉良是中立黨，可不怕他們的針對。

    智勇侯也跟著道：“徐大人所言極是，本侯只會帶兵打仗，對這些事情也一竅不通?！?/br>
    “好了，不管這件事經(jīng)過誰的手，最后只要到了朕這里，結(jié)果都是一樣的?！睍熚涞鄣溃靶鞇矍?，這件事既然是你接手的，就有勞你走一趟，把這件事調(diào)查清楚了……退朝。”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br>
    退朝之后，徐偉良也不急著走，所以他在大殿外等著。果然，沒過一會人，一個小太監(jiān)過來了?！靶齑笕耍噬嫌姓?。”

    “嗯?！?/br>
    御書房

    暉武帝今天的心情大好，如今國內(nèi)太平，所以他最關(guān)心的是民生了，而民生之中，還有什么比提高糧食產(chǎn)量更高興的事情嗎？

    徐偉良一進來，不等他行禮，暉武帝就擺擺手道：“你且跟朕說個底，這件事到底如何？”

    “回皇上，子息素來是個穩(wěn)妥的人，他既然把信送到微臣手中了，微臣也上奏了，斷然沒有弄錯的可能。不過，他還委托微臣一件事?！?/br>
    暉武帝：“你既然相信他，那朕也相信你。他還委托了你什么事情？”皇上和白謹亦是沒接觸過的。

    白謹亦打從出生就跟著鴻儒大師，后來回京守孝，娘親的孝加上外公的孝，他一共守為了六年，所以別說皇上，就是京城里的其他官家子弟也和他接觸的少。

    徐偉良道：“子息說，那顧老漢立了如此大功，皇上必然有賞賜。所以他斗膽向皇上討個顧老漢想要的賞賜?！?/br>
    “哦？他倒是直接，倘若這是真的，那顧老漢自然功不可沒，他可說了那顧老漢想要什么賞賜？”暉武帝并不討厭白謹亦這種行為，相反，他喜歡這種有話直說的人。身為一國之君，要揣測百官的想法，要揣測兒子的想法，要揣測后宮妃嬪的想法，實在是累。所以難得有個有話直說的，他覺得很好。

    徐偉良道：“顧老漢年輕時家里貧窮，承蒙他發(fā)妻看上他，幾十年下來不離不棄。所以如果陛下要獎賞他的話，他最是希望能獎賞給他的發(fā)妻，對他來說，把皇上的賞賜給他發(fā)妻，是他此生能拿出的，最珍貴的回報和禮物了?！?/br>
    暉武帝聽了這番話，很是動容，他忍不住道：“這可真是一對恩愛的夫妻啊。”丈夫愛重妻子，妻子和丈夫伉儷情深，如此真摯的感情，真是可歌可泣?！半迺李櫪蠞h所愿，但是顧老漢于國有功，也不能不賞。”接著，皇上寫好圣旨，“這圣旨待你到了那桃水村，調(diào)查了事情屬實之后再請出來?！?/br>
    徐偉良：“遵命?！?/br>
    第199章 第一更

    府城

    “見過徐大人?！敝畬τ谛靷チ嫉牡絹碛行┮馔? “上一次見到徐大人還是本官在京城述職的時候，一別多年，徐大人別來無恙?！敝钦J識徐偉良的，交情不深, 但當年鴻儒大師講課的時候, 知府大人去聽過，那個時候徐偉良已經(jīng)是鴻儒大師的弟子了, 兩人還在課堂上討論過, 所以印象才深刻些。

    “知府大人也是風采依舊啊?！毙靷チ嫉?。

    兩人同屬正四品官員，但是京官哪里是地方官能比的？宰相門前七品官, 這話是有由來的。

    徐偉良和知府大人彼此恭維了一番, 知府大人便有些緊張的直奔主題了：“不知徐大人此次前來是？”

    徐偉良道：“倒不是什么大事情，不過也算是大事情, 畢竟這件事發(fā)生在你管轄的地界，但是好事情?！?/br>
    知府大人聽到前面幾句的時候頗為擔心，聽到后面是好事情的時候，終于松了一口氣：“是好事情便好, 是好事情便好，不知是？”

    徐偉良也不隱瞞, 把顧家的事情說了一遍?！罢f起來, 這也算你的功績了?！?/br>
    知府大人聽了, 苦笑了一下。這件事如果是他上奏給陛下的，那自然算是他的功績。但現(xiàn)在是徐偉良直接上奏給陛下的, 哪里還會算他的功績。

    不過, 知府大人也理解。顧家朝廷有人，自然直接給朝廷中人，哪里還會給他。不過：“徐大人, 顧姑娘如今正在府學念書，你可要見一見？”

    徐偉良還不知道顧靈考中了秀才的事情，因為白謹亦給他的信中并沒有提起這個。聽到知府大人的話，他微愣：“顧姑娘考中秀才了？”應(yīng)該不是子息舉薦她入府學的吧？

    知府大人道：“考中秀才了，顧姑娘是個聰慧的姑娘?！?/br>
    “哦？”徐偉良好奇，“既如此，那我便見見。子息如此心高氣傲，能叫他看中的姑娘，定然是了不起的?！毙靷チ己苁瞧诖?。

    “那我去請顧姑娘來府上？”知府大人問。

    “哎，不要不要?！毙靷チ嫉?，“我自個兒去見見她吧?！?/br>
    顧靈還不知道徐偉良的事情，隨著她和秦嵐、劉娥的事情落幕，顧靈在府學的名聲也是相當響亮的。大家都知道顧靈不好惹，所以也不敢靠近她。當然了，背后怎么說她的，顧靈就不知道了。

    倒是秦嵐，也因為這件事出名了，如果這里是普通的私塾學堂，秦嵐早就離開了，肯定換一個私塾學堂?？蛇@里是府學，整個府城只有一個，她也沒辦法換。

    如果說大家畏懼顧靈，是覺得顧靈厲害，所以不敢接近她。那么大家不接近秦嵐卻是另一個理由了，這個理由肯定是出于對秦嵐不好的印象。

    “顧靈，你好了嗎？”羅素整理好自己的東西問。

    顧靈：“好了，走吧?！?/br>
    兩人結(jié)伴離開，一直低著頭的秦嵐抬起頭，她憤怒的看著顧靈的背影，眼底的情緒怎么都收斂不起來。那件事已經(jīng)過去一個月了，但是由此引起的后果卻不小。就算哥哥和劉娥訂婚了，依然沒有挽回秦家和她的名聲。好在哥哥和劉娥訂婚了，大家也不敢看不起秦家。

    但是，想到劉太太那趾高氣昂的語氣，一副把她貶進塵埃里的樣子，她就沒辦法冷靜下來?？墒牵貚挂才铝?，她不敢再去針對顧靈了，不僅僅是因為她娘的叮囑，還有因為金明霞之前的話，顧靈連劉娥都敢告，可見她背后的底氣。

    所以，只有走的更高，有更強勢的背景，才能這樣欺負人。

    顧靈自然不知道秦嵐所想，她和羅素回到家里，發(fā)現(xiàn)家門口站著幾個陌生人，那陌生人下人打扮。

    “這是怎么回事？”羅素輕聲問顧靈。

    顧靈搖搖頭：“我也不知道，進去看看?！?/br>
    顧靈和羅素到門口的時候，那幾個陌生的下人見著了她們，只是看了她們一眼，并沒有其他的表情。這樣子，不像一般的下人。

    “姑娘，羅姑娘，你們可回來了?！崩钊飫偝隽宋葑?，準備去找顧靈，不料顧靈和羅素回來了。

    顧靈問：“三嬸，這是怎么回事？”

    李三娘道：“是這樣的，方才蔣老爺帶著一位老爺來這里看房子了，蔣老爺似乎要賣了這房子，蔣老爺說具體的事情等您來了再說。”

    顧靈挑眉，真是奇了怪了，先是秦嵐和劉娥強勢要買這里的房子，現(xiàn)在是蔣老爺要賣這里的房子。合著她都是那個被動的人啊?！拔抑懒耍疫M去看看。”那門口的下人估計是那位買老房子的老爺?shù)摹?/br>
    顧靈來到廳堂，里面有兩個中年男子，一個背對著自己，兩手交于背后，正在看著房子。另一個面對著門口，看到自己來了，露出一抹笑意。

    正對著門口的是蔣鑫，而背對著自己的……估計就是那個想買房子的人吧。

    “顧秀才，你來了?！笔Y鑫看到顧靈，趕忙打招呼。他也是沒有辦法，在一個時辰前，家里來了這位客人，說要買他的房子，他是不想同意的，但是此人看著更加的不好惹。而且隨同一起來的還是知府大人，知府大人說這是他家的親戚。

    蔣鑫能去府衙告劉娥，已經(jīng)用光了他所有的勇氣，今日知府大人登門拜訪，他哪里還敢拒絕。何況，這房子實在是夠麻煩的，他真的不想再因為房子的時候發(fā)生事端了。

    對上蔣鑫歉意的眼神，顧靈也只是淡淡一笑。她倒是沒有怪蔣鑫，畢竟秦嵐和劉娥的事情蔣鑫也是因為她而受到牽連的。

    “蔣老爺?！鳖欖`客客氣氣的打了招呼。

    聽到蔣鑫的話，徐偉良便轉(zhuǎn)身了，他看到一名年輕又嬌小的姑娘走了進來。這姑娘，他一看就喜歡。倒不是徐偉良因為白謹亦對顧靈有濾鏡，而是因為顧靈長得白嫩，帶著一點嬰兒肥的嬌憨，這種長相是長輩們都喜歡的。尤其是年紀越大的老人家越喜歡，總覺得這樣的姑娘好相處，有福氣。

    在徐偉良打量顧靈的時候，顧靈也在打量他。其實從看到徐偉良背影的第一眼，她就知道，這不是個普通人，怕是個當官的。或者，已經(jīng)致仕的。

    普通人的站姿比較隨意，而為官的站姿是非常嚴謹?shù)?。這種在廳堂里，雙手交于背后，絕對不是普通人的站姿。而且，當官的也有講究。

    下官到上司家，也不會是這種姿態(tài)。

    “這位就是現(xiàn)在的租客顧秀才？”徐偉良出聲。他為官十幾年，從七品官到現(xiàn)在的四品，十幾年沉淀下來的官威，便是有所收斂，但氣質(zhì)上，說話的語氣上，一時很難改變。

    顧靈如果是尋常女子，或許也不會注意那么多。但她是穿書的，所以很多事情上，其實她自己很仔細的。

    蔣鑫趕忙道：“是的。顧秀才，這位是徐老爺，我決定把屋子賣給徐老爺了，不過徐老爺同我說過，他如果看著滿意的話，便是買了這屋子，你也可以繼續(xù)租?！?/br>
    聽到蔣鑫這樣說，顧靈對這位徐老爺?shù)故歉泄俸蒙喜簧?。她還以為又是一個買了屋子，準備把她趕走的人。顧靈會心一笑：“如此，那真是太好了?！?/br>
    徐偉良看著小姑娘的笑容，嚴肅的面孔不由的緩和幾分：“我有個小兒子，過兩年即將來府學念書，所以先給他準備屋子。有耽擱姑娘的地方，還請海涵。”

    顧靈道：“無礙，過兩年我也該離開府學了。若是您家里急著用這屋子，同我說一聲，我提前搬離也是可以的。若是不急著用，我在這里也住習慣了，能繼續(xù)住著，那是更好?！睂Ψ蕉Y貌，她也并非不講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