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楠恍惚中聽到明容在外面叫她，喊她出去玩，可她累極了，眼皮子睜不開，想答應(yīng)又出不了聲。她就想這大概是做夢吧自己明明在車上呢怎么能聽到他的聲音呢，或許世上就從沒有明容這個人呢，前世的自己就連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姚恒芝看著女兒淌眼淚。她從車站把蘇楠接回來的，這車子到站了就蘇楠一個人沒下車，司機(jī)納悶?zāi)匾詾樾」媚锼欤^去推一推，結(jié)果她直接從座位上滾下來了。

    蘇建剛來過一次，被姚恒芝拒之門外了，他有點訕訕。老二這事確實做得有點不地道，和市到小葉村坐長途車四個小時呢，就放心讓孩子這么一個人，還是個女孩子，而且你也不提前說一聲好叫這邊接一接。

    再說怎么突然就回來了，女兒胳膊上那青紅紫綠的就說明答案了。怎么說自己也替他們養(yǎng)了小寶大半年，對自己女兒就這樣。孩子爸不計較還有孩子媽呢。

    一晚上蘇楠神思迷迷糊糊的，一下冷一下熱，時而叫著mama時而緊張的說著我不要死我不要死，眼淚無意識的淌滿了臉頰。她這樣子真是割了姚恒芝心肝。

    吊了一晚上水，第二天蘇楠就好了，清醒過來看見mama，叫一聲，聲音也沒那么嘶啞了。姚恒芝卻不像以前那般風(fēng)風(fēng)火火，必定是先開口責(zé)備蘇楠怎么就這么不會照顧自己，而是溫柔平靜的說：“醫(yī)生說你沒大毛病，等下就可以回去了?！鳖D了頓又說“楠楠，我們是回你外公家，你不要怪mama現(xiàn)在才走這一步，讓你多受了這么多委屈。”

    姚兆年也早熬好了雞湯在家里等著，見了蘇楠并沒有問東問西，還是簡單的一句“楠楠回來了”，就如同蘇楠才放學(xué)回來。蘇楠很感謝外公和mama這種出乎她意料的態(tài)度，問都不問一句就堅定的站在自己這一邊。

    姚恒芝給她下面去了，雞湯撇去油，一小把銀絲面下去，配幾根綠綠的青菜，有營養(yǎng)又不膩。姚兆年抱著白玉糕在邊上瞧著她吃，看她吃得差不多了，就說：“楠楠先休息吧，有力氣了就把自己房間給整理整理。以后就長住了，不嫌棄外公這個老頭子吧？”

    蘇楠不說話，只拼命搖頭，她唯恐自己一開口眼淚就掉下來。

    姚恒芝只要下定了決心那就是個行動派，她是特意請了假的，吃了中飯姚兆年搬出自己去釣魚騎的小三輪把蘇楠母女倆的東西搬了出來，其實也就是一些衣服和蘇楠的書本。姚恒芝和自己爸爸商量了，那些家具什么的都不要了，就留給蘇建剛好了。

    晚上蘇楠就聽見mama在客廳里低低的哭，“我都已經(jīng)快四十的人了，日子還過成這樣，爸你說我以前眼睛怎么長的?！?/br>
    mama不哭，你走出這一步了以后的日子就會越來越好，你一定會非常非常幸福的。

    這兩天老婆跑娘家去住蘇建剛是知道的，鬧脾氣嘛，這樣也好，省著倆人一碰面又和自己吵。可這天下班回來蘇建剛覺得家里有點不對勁，有種額外空的感覺，他第一反應(yīng)是去找存折，都在，舒了口氣才發(fā)現(xiàn)是姚恒芝母女的個人物品沒有了。

    又來了是吧，蘇建剛覺得有些厭煩，反正老婆一鬧就跑娘家，一鬧就跑娘家，無非就是要自己去低聲下氣的，在她爸面前給自己沒臉。

    他對老丈人現(xiàn)在也是意見越來越大，你說你以前總是訓(xùn)我那是你能，你給我安排工作，過日子貼我，我知好歹，愿意哈巴狗一樣討好你?？涩F(xiàn)在你要啥啥沒有，就說這買房子怎么就不能拿錢出來了，你女兒難道就不是你親生的啊。好吧你這樣還想我乖乖聽你話，做夢吧，摳著你那錢買棺材去吧。

    這邊正一起吃晚飯呢。姚兆年就說：“旭升廠里估計要有大變動了。”

    蘇楠耳朵豎起來：“下崗要開始了嗎？”

    姚兆年點點頭：“市里已經(jīng)在搞培訓(xùn)再就業(yè)了，我看廠里也快了。”

    姚恒芝有點急了：“這個下崗、呃，就是以前的開除唄？要是我沒工作怎么辦啊，楠楠還要讀書?！?/br>
    蘇楠說：“媽，你發(fā)揮自己的專長嘛，說不定還能再創(chuàng)出一片天呢。你知道嗎我們學(xué)校門口那賣茶葉蛋的在鄉(xiāng)下都起了兩棟房子了。”

    姚恒芝關(guān)注點也比較奇怪，她傻乎乎的問：“他為什么要起兩棟房子啊？”

    蘇楠嘆口氣：“他有倆個兒子啊?！?/br>
    這不算笑話的話莫名讓姚恒芝捧腹大笑，輕松了不少。她以為是女兒編的讓自己開心，其實是真實的，后來本市新聞報道過這一對鄉(xiāng)下來的夫妻，他們做著不起眼的小生意，結(jié)果賺出來倆個兒子結(jié)婚的錢。

    一家人其樂融融時門被拍響了，是蘇建剛，幾個人相互看了一眼，還是姚兆年起身去開了門。蘇建剛也不打招呼，只探著脖子往里面喊：“姚恒芝，你給我出來?！?/br>
    姚兆年見他這耍橫的樣子就伸手?jǐn)r住他：“你想干什么?！?/br>
    蘇建剛把他手一推，姚兆年撞到了門上砰的一響，整個人就有點懵，一口氣吸不上來軟軟的滑地上。姚恒芝尖叫一聲“爸”扔了碗就跑過來，蘇建剛一怔，這空隙之間蘇楠已經(jīng)火箭般躥出去了，只見她一層層的去拍門，扯開喉嚨大哭大叫：“x叔叔幫忙啊我爸爸打人啊”“x伯伯救命啊我外公不行了”“x阿姨救救我mama”······

    蘇建剛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看見鄰居們紛紛出來了，這棟樓里住的大部分都是干部領(lǐng)導(dǎo)，其中就有后勤主任，蘇建剛不敢再造次。姚恒芝抱著姚兆年已經(jīng)泣不成聲，大家一看這樣子也不知道事情輕重如何了，反正人都躺在地上了大家都嚇到了畢竟是老年人了摔一下想必也是傷筋動骨的。蘇楠那丫頭哭得聲嘶力竭的，一個勁的說什么她爸爸上門來動手打了她外公。

    這邊一邊叫幾個健壯的男同志抬著姚兆年下樓去，隔壁勞資科科長和姚兆年關(guān)系最好，早用自己家電話叫了救護(hù)車并且把治安隊叫來，“好你個蘇建剛，你就是撒野也不應(yīng)該到你岳父家里來，兩夫妻有什么不能好商好量的？”

    姚兆年心臟一直有點小毛病，前世他其實就可以說是活活氣死的，蘇建剛弄出那種事情來他能不氣嗎。蘇楠在救護(hù)車上緊緊握住外公的手，姚兆年半路上就有點緩和過來了，但姚恒芝嚇得夠嗆，跟去的熱心的老同事也說做個檢查吧，年紀(jì)大了傷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