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話進(jìn)行到這里，她自己都有點說不下去。

    飯后，鐘令兒知道自己現(xiàn)在情緒不太好，所以讓自己忙起來，幫著阿姨收拾碗筷，然后自己待在廚房洗洗刷刷，就是想一個人冷靜冷靜，捋一捋思緒。

    譚諶以這點自覺還是有的，知道她現(xiàn)在不想理人，所以沒有去干擾她，不過他一直在廚房門口，背靠著墻等著。

    直到譚母過來把他拉到外面的小院子里，嘴里蹦著火星子，“你怎么回事？這么重要的決定你怎么沒跟你老婆商量？那你也好歹私底下知會她一聲，到了現(xiàn)在這樣你讓她心里怎么想？你真是氣死我了！”

    她手一指，“我告訴你，回去以后把人給我哄好了，你要是把我兒媳婦氣跑了，你跟你沒完！”

    她最后想一想，還是覺得冒火，“你怎么總是一意孤行！以前什么事都不跟任何人商量可以理解，你自己的事自己拿主意，但是你現(xiàn)在是有老婆的人了！她在你這里究竟處于什么樣的位置，你到底分不分的清楚？”

    譚諶以咬了咬牙根，緊繃的面容異常清寒峭冷，可須臾間他神情又是一松，緩聲說道：“你別管了，我自己會解決?！?/br>
    說完頭也不回，進(jìn)屋去了。

    譚母看著他冷直的背影消失在門前，晃神了片刻，她想起譚諶以18歲報考志愿那一年，也和現(xiàn)在是差不多的情況，那時候他已經(jīng)給自己安排好了一切，上什么學(xué)校讀什么專業(yè)走什么樣的路，他心里已經(jīng)有了數(shù)。

    因為他提前兩年就開始在考慮這方面的問題，在別人一門心思撲在學(xué)習(xí)和成績上面的時候，他在為自己的方方面面做著詳盡的規(guī)劃。

    她記得當(dāng)初剛得知他選擇讀醫(yī)的時候，自己滿心地非常不贊同，當(dāng)時她剛和譚父離了婚，情緒一度處于十分陰郁的狀態(tài)，在得知譚諶以擅自決定了這么重要的事情以后，想也不想開口就是質(zhì)問加責(zé)備。

    譚諶以當(dāng)時面無表情，回了句：“既然以往十幾年你們沒有過問我的事情，那么以后最好也別來干擾我的決定，該怎么選擇怎么生活是我自己的事?！?/br>
    在他已經(jīng)替自己規(guī)劃出一個清晰明確的方向的時候，旁人的指指點點，對他來說不過是一種多余的干擾。

    后來這么多年，他每一步的選擇都是如此堅定穩(wěn)固。

    她還以為，當(dāng)初他選擇跟鐘令兒結(jié)婚，多多少少是接受了她的建議。

    然而到現(xiàn)在看來，這事也得是他自己心甘情愿，這婚才結(jié)得成，得是他自己心甘情愿，他倆的日子才能過得這么合心合意。

    譚諶以進(jìn)屋以后，正好和從廚房出來的鐘令兒撞個正著，譚諶以還以為她又要不理人，結(jié)果沒想到是她先開了口。

    “不早了，回去吧。”

    也沒等他反應(yīng)，鐘令兒說完就繞去沙發(fā)上拿外套穿上，等譚母進(jìn)來了，她仍是微笑，“媽，明天還要上班，我們先回去了。”

    譚母緊走兩步過去，親親熱熱地拉著鐘令兒手說：“你們兩個回去再好好溝通溝通，不要吵架，吵架吵不出道理，令兒，實話跟你說，我作為母親也是拿他沒辦法，但是如果他欺負(fù)你，你跟媽說，我能替你做主?！?/br>
    鐘令兒點點頭，“好的，媽?！?/br>
    回去的路上，鐘令兒衣服拒絕溝通的態(tài)度，靠著座椅閉目養(yǎng)神，養(yǎng)著養(yǎng)著就有點昏昏欲睡，等車一停，她又立馬醒來，加開安全帶下車。

    譚諶以不緊不慢跟在她身后。

    等上樓進(jìn)了屋，譚諶以才捉住她的手腕，“我們聊聊?！?/br>
    鐘令兒用力抽出來，“聊什么？你不是已經(jīng)自己決定好了么？我的想法重要么？”

    譚諶以說：“你對我很重要?！?/br>
    “我應(yīng)該感到榮幸么？”

    “……”

    他沉默半晌，鐘令兒轉(zhuǎn)身回了臥室。

    她洗澡的時候，譚諶以就靠在臥室的沙發(fā)上，靜靜待了許久，忽然聽見浴室里傳出一聲痛呼，他幾乎是跳起來，跑到浴室門口，直接去擰門把，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門被反鎖了。

    譚諶以敲兩下門，“怎么了？”

    里面的人沒理他。

    他繼續(xù)敲，“你出個聲，怎么了？是不是磕到哪了？”

    “……”

    里面人一丁點回應(yīng)都不給，不過能聽見細(xì)微的流水聲，他放心了些，額頭抵著門，輕聲說：“對不起?！?/br>
    他就這么維持這個姿勢待了半天，直到鐘令兒洗完澡，聽得門鎖一響，他直起身來。

    鐘令兒開了門，一邊解開綁著頭發(fā)的橡皮神智，一邊繞過他，站在梳妝臺前梳理頭發(fā)，等他走過來，她“啪”一聲放下梳子，轉(zhuǎn)身上了床。

    譚諶以微微地深吸了一口氣，轉(zhuǎn)身進(jìn)了浴室。

    鐘令兒把自己那邊的那盞床頭燈掐了，專心醞釀睡意，意識慢慢一沉，不久完全睡了過去，然而綿長的睡夢中，她感覺有一具身體從背后擁了過來，捂得她后背一片火熱。

    她被熱醒的，稍稍一轉(zhuǎn)身就讓背后的身體擋住，她心里堵了一口氣，翻過身把人一推，譚諶以被推醒過來，但又沒完全醒神，下意識又靠過去，把人攬入懷里，順勢還親了一口。

    鐘令兒接著又是一推，“別過來，別碰我?！?/br>
    她說著就要起身。

    譚諶以這下終于清醒，拉住她問：“這么晚了去哪？”

    “我喝水?！?/br>
    “待著，我去?！?/br>
    他掀被子利落翻身下床，去了一趟客廳回來，手里端著一杯溫水，進(jìn)屋卻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躺回床上了，他把水?dāng)R在床頭，垂眼看她。

    借著清水似的月光，瞧見床側(cè)一條起伏有致的屬于她的柔美弧線。

    片刻后，他低聲說：“水我給你放床頭了，你渴了再喝?！?/br>
    譚諶以再次上了床，這回不敢靠她太近，平躺著，手臂壓著額頭，意識紛亂中，他許久才睡過去。

    后半夜睡得不踏實，醒過來好幾次，看見身邊的人還在，才又閉上眼。

    第二天起來，譚諶以眼下兩團(tuán)淡寫般的青霧，顯然昨晚沒休息好。

    鐘令兒冷著心腸，只當(dāng)沒看見。

    譚諶以今天兩臺手術(shù)，中間從手術(shù)室出來，他倚著墻愣了許久，眼前來來往往的醫(yī)生護(hù)士似一道道虛影，一晃而過，入不了他的心。

    他腳下一條長而窄的廊道，深邃不見底，可他每一步都如此安穩(wěn)。

    路的盡頭沒有燈火，燈火自在心間，自在眼下。

    他向來是這么奉行的。

    譚諶以捏了一下鼻梁，轉(zhuǎn)身往科室去了。

    今天譚諶以8點鐘下班走人，上了車靜坐片刻，還是拿手機給鐘令兒撥了個電話。

    那邊接起來，語氣淡了些，問他什么事。

    他說：“我下班了，你回家了沒有？”

    她說：“我跟同事在外面吃飯?！?/br>
    手機那頭的背景音嘈雜，譚諶以隱約聽出幾個男人交談的聲音，他稍一思忖，問道：“在哪？我過去接你。”

    她說：“不用，你先回去吧?！?/br>
    譚諶以握住方向盤的手指頭重重摩挲了兩下，“晚上打車不安全?！?/br>
    “我讓同事送?！?/br>
    他手指頭用力，指關(guān)節(jié)微微泛白，口吻卻溫和，“還是不麻煩人家了吧?！?/br>
    “不會麻煩?！?/br>
    話音剛落，手機那頭有個爽朗的聲音問道：“令姐？是不是跟姐夫打電話？時間還早，讓他過來一起吃吧，趕緊的，我讓老板娘加菜！”

    譚諶以覺得這聲音耳熟，很快就猜出是王之珩，他手指力道一松，對著手機說：“你在哪，我過去?！?/br>
    鐘令兒原本不打算說的，結(jié)果王之珩過來直接拿了她的手機，說道：“那什么，譚醫(yī)生，今天我生日，請客，你有沒有時間過來？”

    譚諶以心口一松，應(yīng)道：“好啊，我正好下了班，你把地址告訴我，我現(xiàn)在過去?！?/br>
    王之珩說了一串地址，是某條街上的一家大排檔，他自來水似的提醒道：“對了，不用買禮物，人來了就行，今天我還要感謝一下令姐平時對我的諸多照顧，所以你千萬不要跟我客氣?！?/br>
    譚諶以著急找老婆，壓根沒打算買什么禮物，這下一聽，也就順勢答應(yīng)了，“你不介意就行?！?/br>
    ==

    ?

    【 作者有話說 】

    明天沒有安排，終于能休息了，應(yīng)該能多一點字?jǐn)?shù)

    第四十二章 [vip]

    王之珩掛了電話，把手機還回去，笑嘻嘻說：“今晚我能跟姐夫喝兩杯么？”

    鐘令兒一把搶過手機，順便瞪了他一眼，“不問自取視為偷！”

    王之珩仍是笑，好奇道：“干什么這么小氣，姐夫來了你不高興？你倆吵架了？我剛剛看你和他講電話，臉色語氣都不太好?！?/br>
    鐘令兒一掌撥開他，“一邊去?！?/br>
    她回到桌邊，自己喝悶茶。

    王之珩生日，叫了警隊里幾個關(guān)系比較不錯的同事出來吃飯，老胡也剛跟老婆打完外出聚餐的報告，還有一個隊里的女前輩，姓秋，其他幾位同事都是單身青年。

    老胡喜滋滋打完電話，抬頭看見鐘令兒臉上跟落了白霜似的蒼淡，他問：“怎么悶悶不樂的？跟老公吵架了？”

    鐘令兒看過去，帶著點笑問：“為什么已婚女性心情不好，就必須是夫妻吵架了？”女性的情緒只能被男人影響，由男人引導(dǎo)？

    后面那句她沒說，她只是純粹好奇，畢竟剛才王之珩也是問了她類似的問題。

    老胡斂著兩條濃眉，“不是夫妻吵架？可你也沒孩子??？總不能因為被孩子給氣的？”

    邊上的秋姐說：“敢情女人結(jié)了婚就只能圍著老公孩子了唄？”

    老胡嘖一聲，“我可不是這個意思啊，我就是……”

    邱姐哼笑，“就是什么？說不出來了吧？你就承認(rèn)你思想有問題，陳腐觀念?！?/br>
    老胡點點頭，“好好好，是我想錯了，那你是因為什么不高興??？”

    鐘令兒一噎，心想真是湊巧了，她還真是因為夫妻問題而影響了情緒，可她仍是嘴硬，“我哪有不高興？我挺好的?！?/br>
    老胡了然地笑笑，“大方承認(rèn)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們女人就是顧忌太多，我心情不好的時候，也經(jīng)常被人問是不是跟老婆吵架了，事實也確實如此，我的情緒大多時候跟我老婆有關(guān)系。夫妻兩個就是一條心，一個帶著一個，互相影響。”

    王之珩這會兒才過來坐下，手里捏著手機，也是一臉郁悶。

    老胡忽然眉開眼笑，“你們看，這又來一個了，”他問王之珩，“你又是因為什么不高興啊？我記得你沒女朋友?。縿偛胚€樂呵呵的，這大喜的日子表演變臉?。俊?/br>
    王之珩甕聲甕氣，“還不是女朋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