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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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取出地圖,坐在火邊仔細看了一遍,道:“喀麗絲給我留下的地圖特意用朱筆在這個山谷中做了特別標記。長白山號稱‘關(guān)東神山’,是渤海國中不可侵犯的神圣之山,每年來長白山朝拜山神的高句麗人和渤海國人數(shù)不勝數(shù)。我的先祖把鼎埋在此處有什么特別的用意,難道此地也是龍脈之一?”他吃飽喝足,往火里添加了一堆木柴,鋪開行李躺在被太陽曬熱了的沙灘,聽著潺潺的水聲,一邊想道:“我現(xiàn)在修習了王鼎上的禹王神劍,總覺難以盡意,缺少的部分我無法推解。不過很奇怪,我從小到大練的都是師父傳給我的本門內(nèi)功心法,按理說,修煉不同門派的內(nèi)功心法在融會貫通上,總會有些障礙難以消除,甚至糾纏一生也無法解決。但我自從練了‘王鼎’上記載的禹王神劍的劍法和心法,卻毫無阻礙,幾乎沒考慮過怎么使兩種不一樣的內(nèi)功心法完全融合。”他還有所不知,這只是暫時的表象,他每練一種武功,若是修煉成的真氣無法真正地相互融合,日后必然成患,后來他日內(nèi)真氣過雜,終于給他帶來了不小的麻煩,幾乎傷害到自己的性命,此乃后事,此處稍微揭過,詳情容后再敘。 他側(cè)頭望著身邊不遠,晶瑩如玉練般的瀑布從山頂直沖而下,忽道:“兩種不同的內(nèi)功心法能無限融合,只有一個好解釋,那就是這兩種武功原本就出自同一個祖師,否則怎么解釋我練功的過程中絲毫未受阻滯的現(xiàn)象?師父說我練武的天賦極高,但似乎也不應(yīng)能高到她老人家那個地步、能隨意之間做到以一通十,妙悟端非的地步。就算天賦異稟,恐怕面對兩種武功心法要做到融會貫通,也決不容易。要這樣的話,小無相金剛門第一代祖師昆侖奴就可以做得到,否則他早就該練成正邪合而為一的武功了??梢娞熨x之說,完全站不住腳?!?/br> 他睡意全無,坐起身來,盤膝做了一回吐納功夫,只覺渾身百骸,無一處不通暢,無一處不舒服,真氣游之所至,連手指關(guān)節(jié)似乎也能隨意搖動,中間一節(jié)指關(guān)節(jié)竟似不受上下兩段骨節(jié)的約束,蠢蠢欲動,五指一抓,掌力發(fā)出,將一塊巴掌大厚厚的鵝卵石抓得粉碎,道:“水潭邊的鵝卵石經(jīng)過不知多少日月的流水沖刷,漸漸露出本來面目,但同時激蕩的水流同時也賦予了它堅硬的特性,硬度比之深山巨巖的硬度也毫不遜色。我一抓之下能把一塊鵝卵石抓碎,說明王鼎記載的‘禹王神劍’的內(nèi)功心法,基本與我的內(nèi)功心法融合無疑。為什么會這樣?難道我家先祖留下的‘禹王神劍’自遠古來,便注定了能與我所練的任何一門內(nèi)功心法做到完美的融會貫通嗎?如果是這樣,這事情就太蹊蹺也太神奇了!” 他拍干凈手中的石粉,到潭邊去洗了手又走回到火邊來,終覺神思困頓,于是拔出紫霞劍將向陽處的一排碗口粗的小樹砍了架在火上,在火堆附近挖了一個身體大小的坑洞,引火苗將坑洞中的潮氣熏了,墊上干燥的茅草和厚厚的樹葉樹枝,又挑生長茂密的樹枝砍了一片壓在坑洞上方,最后最后將虎皮褥子鋪進去打開,將自己嚴嚴裹住,就在水聲轟鳴中漸漸睡了過去。 這一覺直睡到半夜醒來,睜眼便見幽蘭的天空中星星燦爛,好似調(diào)皮的孩子正在眨眼一般,四周除了水聲,更是別無他音,篝火就在身邊燃著,紅藍色的火苗被夜風吹得噼啪作響。拿起放在頭邊的酒壺喝了幾口,半躺半坐在坑洞中望著飛舞的火苗出了一會神,聽著耳邊凜冽的山風虎嘯,又縮回到溫暖的坑洞中,若有所思,再次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睜眼,但見山間云霧彌漫,臉上頭發(fā)上都被水汽沾濕,連忙鉆出坑洞,就著水潭邊的水洗了臉,望著潭底幾頭悠閑擺尾的魚兒吐著泡泡,碰頭碰腦在一處覓食嬉戲,自我解嘲道:“我堂堂一表丈夫生在人世,還不如你這幾個小精靈快活自在?!背粤俗蛉帐O碌目爵~,把酒壺中剩下的殘酒都喝了,把火堆滅掉,收拾行裝,砍了一支樹枝當作探路的拐杖,一腳深一腳淺向谷中走去。他記著喀麗絲給他留下的地圖上標注這座山谷中的草木壁壘,走了兩個多時辰,才從昨夜歇腳的瀑布邊走到了另外一個山頭上。裴繼歡展開地圖再看,眼前又是一條深邃幽靜的山谷,林中鳥聲啼鳴,猿聲依稀,心道:“在這深林之中,應(yīng)該有一座單進的土地廟早已荒廢。”眼前路途平坦,不如來時崎嶇,便把樹枝扔了,以劍代拐,繼續(xù)前行。 正當他埋頭趕路時,忽然覺得背后有一雙眼睛盯著他看一般。他驀地回頭,卻見幾只黑色猿猴發(fā)出嘎嘎的鳴叫,在樹林間縱跳飛騰相互追逐,一只綠羽黃尾的小鳥在樹枝上蹦蹦跳跳啄食松樹上的松子,不禁暗暗好笑道:“師父曾告訴我,長白山山高林密,四百里方圓都是人跡罕至的原始森林,荒無人煙,怎會有一雙眼睛盯著我?”又走了幾步,怪道:“不對。就算是山中猿猴嬉戲打鬧,猴子又不怕人,怎會盯著我背心看?”心念一轉(zhuǎn),倏地發(fā)足飛奔起來。他雖然背負著三十多斤的行囊,在怪石嶙峋的峽谷中發(fā)足飛奔,依然身輕如羽,毫無滯礙。他奔了一段,忽然看見前面樹林掩映之中,有一座石屋若隱若現(xiàn),心中暗暗奇怪道:“喀麗絲的地圖上雖然標注了這里的確有一座廢棄很久的山神廟,卻似乎沒有這么容易就找到,那么這座石屋到底是什么人建造的?”急速飛奔中足尖輕輕著地一點,倏地飛上一株四人合抱的大樹。那樹年代古遠,樹身上都生滿青苔,枝繁葉茂,裴繼歡一上樹,立刻蹲進了茂密的樹葉中。 他的感覺沒錯,的確有人在后面跟著他。走在前面的那兩人,一個是個滿頭紅發(fā)神情猙獰的老者,手提一條鐵拐,另外一個是一名形容妖冶的女子,額頭上裹著一條紅絲帶,腰間纏著一對判官筆,最后那人是個四十多歲身材高大,兩手空空的中年人。只聽那老者道:“應(yīng)總管,沒看見他的蹤跡?!蹦菓?yīng)總管冷哼了一聲道:“關(guān)天白你這沒用的東西!‘國師’命我們將姓裴的那小子抓捕歸案,我們好不容易跟他到了這里,卻忽然不見了他的蹤跡。若是抓他不到,回到京師,你們自己向晉王和霍國師請罪去吧!” 那紅發(fā)老者道:“應(yīng)總管別生氣嘛。那姓裴的小子是天下第一劍客紅拂女的關(guān)門弟子,論武功我們比不上他,自然將他追到,追到了又打不過人家,何必拜拜送死?等大理寺緹騎總管府的‘犬衛(wèi)’一到,‘犬衛(wèi)’的神獒一定能將他找出來。這次為了配合我們抓捕姓裴的小子,總管府的大總管章老爺都被驚動了?!?/br> 那應(yīng)總管道:“但愿如此。‘犬衛(wèi)’在什么地方?” 紅發(fā)老人道:“他們比我們晚半個時辰出來,約莫也快到了?!惫凰捯粑绰洌h處的山林里已傳來獒犬的咆哮聲。應(yīng)總管道:“你把他們領(lǐng)到這里來見我,羊仙姑跟我去山神廟里?!睅е侵心昱酉驑淞种心亲缴駨R走去。那紅發(fā)老人望著兩人的背影,低聲嘀咕道:“他媽的狐假虎威。老子行走江湖的時候,還沒你姓應(yīng)的這號人物呢。老子才不管你他媽的捧了誰的臭腳才能平步云溪,總之你想爬到老子的頭上來屙屎,老子才不會跟你客氣,走著瞧!呸!”重重地朝地上呸了一大口,嘀嘀咕咕,慢慢向峽谷外走去。裴繼歡心頭一亮道:“這人勉為其難跟著這個什么應(yīng)總管來到深山老林中,被呼來喝去,自然心中不滿。換了我也想揍那個什么總管一通那才好呢?!币娝闹軣o人,輕輕將行囊放在兩條粗壯的枝椏間固定好,手提寶劍,從樹上輕輕跳了下來,道:“我倒想看看那應(yīng)總管跟他那女人商量什么?”躡手躡腳繞了個大圈子,到了那山神廟后。 只見那山神廟中冒出了青煙,想是山中寒冷,里面兩人生火取暖,人聲斷續(xù)。裴繼歡摸到廟門邊上,蹲在茂密的灌木叢中,只聽那應(yīng)總管道:“仙姑,你怎么看?”那名叫羊仙姑的女子道:“卡麗絲送給我們的消息,裴家有‘無字天書’不假,‘無字天書’上記載了九鼎的下落這也沒假。但從來沒人見過‘無字天書’的真容??惤z還說‘無字天書’應(yīng)當很早以前就分散各地,以什么狀態(tài)存在在這世間,連她也不知道。不過,克麗絲不提醒我們,我還沒想到‘無字天書’竟是鐫刻在器物上的,可惜大輪寺地下被大洪水淹沒,成了一片水天澤國,裴家當年留下的珠寶和‘無字天書’的秘密,也許就這么永遠沉寂在萬丈深淵中了?!?/br> 應(yīng)總管道:“三代所鑄九鼎乃是歷朝歷代傳國重器,自從先秦滅于兩漢,九鼎失蹤,世間再無九鼎的消息。國師急于找出九鼎來,不知是什么心思?難道他想稱王稱霸嗎?那老家伙表面上臣服晉王和皇上,其實他的心思,我們誰也不知道。但如果我們不用心找齊九鼎,恐怕皇上和晉王面前不好交代?!毖蛳晒煤吡艘宦暤溃骸拔以谂峒遗P底多年,就是為了找到‘無字天書’的下落,據(jù)我所知,裴家先祖歷代都是手段深不可測的風水大師,袁天罡李淳風何等威名,也不敢到裴無極跟前去弄斧。他們裴家既然把九鼎藏匿,我們想將九鼎重新找出來,沒有‘無字天書’的指引,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br> 應(yīng)總管道:“仙姑說的是?!?/br> 羊仙姑道:“我?guī)涂偣艽笕四脗€主意如何?” 應(yīng)總管道:“本官愿意洗耳恭聽。” 羊仙姑道:“皇上對于風水之學一知半解,其實這件事說白了是晉王他剃頭挑子一頭熱??偣芑氐骄?,以風水之說向皇上‘請教’,并執(zhí)以‘弟子’之禮,皇上心中一高興,也許就將你的任務(wù)給免了也未可知,至于晉王那頭,皇上都不見罪,晉王想必也不會隨意為難總管了。就算晉王依然要你執(zhí)行尋找九鼎的任務(wù),咱們不過虛與委蛇,天長日久,晉王得不到九鼎,自然心就淡了?!?/br> 應(yīng)總管想了想道:“這個法子好是好,只是晉王那里不知道過不過得去。你這法子可千萬不能透露出去,尤其是被章野狐那個老狐貍知道。本座當上大內(nèi)總管,這老不死的從來沒給我什么好臉色看,好像皇上就他一個奴才一樣?!彼酒饋碜叩介T外,又走了回去,只聽那羊仙姑呵呵笑道:“應(yīng)總管對小女子一向不薄,小女子心中自然有數(shù)。應(yīng)總管吩咐下來的事,小女子盡力做就是――跟著應(yīng)總管我們還怕過窮日子么?”應(yīng)總管道:“你是個聰明人,明白就好。你可知道,這九鼎中間的關(guān)系可是厲害得很呢!”那女子道:“總管的意思,皇上不想讓九鼎重現(xiàn)人間?那為何霍國師又要把它找出來?” 應(yīng)總管道:“具體的情由我還沒打聽明白?!?/br> 那女子蕩笑道:“是不知道呢,還是不肯說?” 那應(yīng)總管道:“仙姑已經(jīng)是我的床上佳客,有什么我還不告訴你么?不知道自然是不知道,我何必隱瞞你?這對我又沒什么好處?!?/br> 裴繼歡藏在樹叢中,聽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談?wù)?,心道:“原來果如我所料想,霍山老人果然心存不軌,有謀朝篡位的不臣之志?!泵腿灰皇〉溃骸笆橇?。江湖中知裴家存有一份‘無字天書’,卻從來沒人見過‘無字天書’是什么樣子,所以,外界覬覦的人雖然多,卻還沒有誰明目張膽地跑到裴家去找‘無字天書’的下落,那么最好的辦法和對策就是派一個人偽裝潛入裴家,暗中查找‘無字天書’真正的下落。這女子曾在裴家潛伏多年,也獲得了一些比較有用的線索,可離接近真相,那還遠得很呢。誰都知道,九鼎乃是傳國重器,普通人莫說擁有,就算知道這世間真的有‘九鼎’的存在,都可能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難道我父親和母親就是因為知道了九鼎的秘密,才招來了殺身之禍嗎?按理而論不像?;噬蠈︼L水之說一知半解,他要想知道九鼎的秘密,以兄弟之情,大概直接問父親,父親也未必就不告訴他了,何必勞神費力發(fā)動一場玄武門政變,最終落個千夫所指?這顯然不合情理?!保P(guān)于玄武門事變的起因和作用,歷代史學家各有見解,并不統(tǒng)一,尊重正統(tǒng)的史學家認為玄武門事變有悖倫理,手足相殘兄弟鬩墻,是為人間慘禍;而強調(diào)誅心之論的史學家則認為無有玄武門事變,歷史上將少一位曠古絕今的皇帝,唐朝前百年的安寧無法預(yù)估,千百年來關(guān)于玄武門事變的歷史作用,史學界一直爭論不休,無有定論) 廟里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議論紛紛,門外的裴繼歡心中也亂成了一鍋粥。正在此時,只聽山林之外,傳來一聲長嘯,廟里兩人先后走出來,應(yīng)總管道:“你輕功在我之上,請你為我走一趟,看看關(guān)天白那個沒用的老蠢材又怎么了?”羊仙姑道:“好吧,我去去便來?!睆难g取出判官筆,往林外跑去。 應(yīng)總管站在門口,望見羊仙姑去得遠了,忽然喝道:“是什么人鬼鬼祟祟地躲在后面?滾出來!”裴繼歡大吃一驚道:“這應(yīng)總管看似貌不驚人,卻是好敏銳的聽覺!我如此小心,還是被他發(fā)現(xiàn)???”正要站起身來,只聽有人嘿嘿冷笑道:“你叫我滾出來?這里是我的地盤,我看你才要滾出去!”呼地一聲,不知從什么地方來了一人。但見那人身材又高又胖,滿面紅光,留著一部威風凜凜的長胡子,腰間圍著豹皮,手中提著一根黑黝黝的棒子。那人把棒子重重著地一頓,又是幾聲冷笑道:“你們說的話我都聽見了,不過我勸你們兩個死了心罷!” 那應(yīng)總管嘿嘿冷笑道:“你是什么人,說話好大的口氣!” 那人道:“我是什么人你沒資格知道,禹王九鼎要留待有緣,上天早有定數(shù)。就算是皇帝,緣分未到他也拿不走。趕快出山去,再也不要回來!”應(yīng)總管道:“如若不然,那便如何?”那人勃然大怒,驀地騰空飛起,手起一棒向應(yīng)總管當頭擊下,喝道:“那就要你的命!”應(yīng)總管抽寶劍一架,收臂發(fā)麻,退了兩步。那人棒子一指,風雷隱隱,粗大的鐵棒竟在須臾之間連點對方六處xue道,應(yīng)總管心頭一凜,身隨步轉(zhuǎn),錚地一聲,長劍左拐右劍,一招飛鷹展羽,一劍疾削那大漢左臂,倏地劍身一顫,又刺向那大漢中下兩路,一招兩發(fā),精妙絕倫。那大漢絲毫不為他精巧的劍招所動,棒子一豎,棒頭斜晃,向上一挑,棒頭直攻中門,竟點向應(yīng)總管胸膛。應(yīng)總管迫不得已硬生生收回劍招,劍拐相交,當?shù)囊宦暬鹦撬臑R,終于將這大漢一棒給解開。 那大漢嘿嘿冷笑道:“怪道你口氣大得很,原來有幾下子?!卑糇酉蛲庖环?,嗡地一聲,應(yīng)總管長劍被他平平無奇的一拂,竟然彈了出去,那應(yīng)總管武功倒是不同凡響,但他長劍無論襲向何方,那大漢的棒子卻始終能將他的劍招擋開。那大漢的棒子非金非鐵卻又堅硬無比,應(yīng)總管多碰幾劍,手臂越發(fā)酸麻。裴繼歡伏在樹叢中看了暗暗納罕! 原來那大漢所使的棒法,竟與他所見過的禹王神劍有著隱隱神似。禹王神劍出自上古,乃是大禹王治水的路上為防妖邪與猛獸的伏擊創(chuàng)制出來,形意古拙,通篇毫無一處花哨之所,那大漢的棒法雖不如裴繼歡已練成的劍法神妙,卻是招招實用,毫無取巧,棒法與自己所練的劍法竟隱隱相通,應(yīng)總管無論如何發(fā)動暴風驟雨般的襲擊,也無法將他奈何! 羊仙姑和那紅發(fā)老者關(guān)天白急匆匆地趕了回來,見應(yīng)總管和那大漢動手過招,都不禁微微“咦”了一聲,那紅發(fā)老者關(guān)天白道:“總管稍歇,待屬下來會他一會!”飛身跳起,雙掌齊發(fā)。那大漢鐵棒向下一拖,竟將關(guān)天白雙手引得向下一沉,倒轉(zhuǎn)棒尾,又撞到應(yīng)總管前胸,與剛才手段別無二致。裴繼歡見這招看了個清清楚楚,暗道:“原來如此?!蹦谴鬂h棒子招數(shù)平白無奇,翻來覆去總是這幾招,也不知他在此住了多久,當是閑來無事,便將短短不到十五招的棒法練得爐火純青回環(huán)如意而已,應(yīng)總管自視甚高,一出手便是絕學絕招,卻沒想明白“破無可破”的道理,越是簡單的招數(shù)和功法,越能克敵制勝,他用的招數(shù)越是奇特,那漢子反擊之力就越強大,這也正是禹王神劍的基本原理。果然,關(guān)天白江湖老辣,一眼就看出了大漢武功的弊端,只是使出一套最是簡單不過的“少林長拳”,數(shù)招之間,便將那漢子迫得步步后退! 關(guān)天白武功修為還在應(yīng)總管之上,他瞧破了那大漢的破綻,桀桀怪笑,倏地凌空飛起,一掌按了下來!那大漢怪棒一橫,架著關(guān)天白的手掌,全身骨骼咯咯作響,雙腳漸漸陷入了松軟的泥土中!他雖是強悍,但關(guān)天白身體懸空,源源不斷催動掌力向他當頭猛壓,他還是緊咬牙關(guān),不吭一聲勉力支持,不片刻只覺胸口一甜,一口鮮血噴了出來,關(guān)天白身體倏地再次凌空飛起,反手一拂,那大漢大叫一聲,龐大的身軀飛出三丈!關(guān)天白哈哈大笑,正要上前將他斃于掌下,應(yīng)總管冷森森地道:“我看你神力驚人,才堪我用,只要你跪下給我磕頭,我就念在你是塊材料,收你做我的手下!”那大漢連吐了幾口鮮血,怒喝道:“放你娘的屁!?????”應(yīng)總管勃然大怒道:“順我者昌逆我者亡,老林,我不想為了這山間野人臟了手,你替我將他給我打發(fā)了吧!”關(guān)天白嘿嘿一笑,雙掌一錯,就向那大漢頭頂一掌猛擊下來! 哪知他手掌離著那大漢頭頂還有三尺多高,驀覺虎口一麻,宛如被大螞蟻咬了一口,又酸又痛,怪叫一聲,急忙后退,裴繼歡從樹叢中忽然現(xiàn)身,一掌向他拍了過來!原來關(guān)鍵時刻,正是裴繼歡中指彈出了一支樹枝,刺中了關(guān)天白的虎口! 關(guān)天白和應(yīng)總管都沒有想到樹叢里居然還藏著一個人,兩人武功高強,竟連一點聲息都聽不出來,等到裴繼歡出來的時候,這兩人才變了臉色!不過關(guān)天白到底老于江湖,即便心里慌亂,仍極快地鎮(zhèn)定心神,雙掌平推,運功一接,但覺裴繼歡掌力如濤,宛如長江大浪,一個接一個猛擊過來,他退了兩步之后,又接著退出了六七步,方能站定身形!要知關(guān)天白功力深厚之極,但一交手便被裴繼歡看似輕飄飄的一掌推得退了七八步,他心中的驚慌,簡直難以形容! 應(yīng)總管見關(guān)天白失機,心中也不禁暗暗吃驚,左手一揮,三枚透骨釘電閃而至,裴繼歡微微一閃,啪啪啪三聲,三枚透骨釘打著一株大樹,那大樹樹身居然微微一晃,幾片綠葉,被震得隨風飄落。裴繼歡錚地一聲將紫霞劍拔在手中,當胸便刺。應(yīng)總管身形一飄閃過一邊,左手再揚,又飛出三枚透骨釘。裴繼歡一聲冷哼,紫霞劍揚空一閃,錚地一聲將第一枚透骨釘掃得不見蹤影,左手一招,食中兩指已將第二枚透骨釘夾了,中指一彈,透骨釘飛出,將第三枚飛來的透骨釘也打落在地。應(yīng)總管的透骨釘來得快,裴繼歡解法更快,應(yīng)總管一愣之下,裴繼歡劍尖已刺到了他身前三尺! 應(yīng)總管連退三步,袍角一掀,已從衣內(nèi)取出一口古色斑斕的短劍,疾如電掣一封,將裴繼歡這一劍給解了,錚地一聲,應(yīng)總管短劍被裴繼歡指力彈開。應(yīng)總管方才撤劍,裴繼歡長劍晃動不休,一劍之下連刺應(yīng)總管上身十三處緊要xue道。應(yīng)總管大吃一驚,凌空倒縱飛出三丈,只覺胸口一冷,衣服上多了三個銅錢般大小的孔洞!關(guān)天白喘息已定,心中吃驚不小,和羊仙姑一道,疾攻上來。裴繼歡前擋林、羊二人,聽得背后風響,身體倏地凌空飛起,應(yīng)總管一劍刺了個空。裴繼歡身軀在半空中硬生生扭了過來,一個飛身借劍,身軀一沉,長劍貼著羊仙姑判官筆連絞兩絞,羊仙姑到底是女子,勁力較弱,只覺手心發(fā)熱,判官筆幾乎被他絞得飛脫出手,心中吃驚,仗著武功精純,輕輕一卸,將裴繼歡長劍卸開,解招換招。應(yīng)總管飛身搶上,冷電精芒,耀眼生花,與羊仙姑聯(lián)劍疾攻。應(yīng)總管劍法不弱,欺身直進,寶劍切向裴繼歡脈門要害,裴繼歡身軀一轉(zhuǎn),劍招倏變,反手一劍,劍光如環(huán),卷向應(yīng)總管雙足。那應(yīng)總管武功極高,短劍劍尖在裴繼歡長劍劍身上輕輕一點,倏地借力飛起半空,身后一株小樹被裴繼歡一劍剖成兩邊。羊仙姑雙筆一架,擦的一聲,兩支判官筆被裴繼歡一劍劈成四段,劍光劃落,又將她前胸到小腹,劃了一道口子,羊仙姑尖叫一聲,嚇得魂不附體,衣冠不整狼狽逃走。裴繼歡飛身上前,左掌疾拍,關(guān)天白被他震得直飛出去,口中噴血。應(yīng)總管嚇了一跳,接了裴繼歡一劍,連忙飛身退走,尖叫道:“好!好小子,你小心點,除非你不回中原,否則總有一天你會落在我的手中!”急忙忙帶了關(guān)天白和羊仙姑,先后滾下山坡。裴繼歡也不追趕,回頭看了那大漢的傷勢,伸手一掐他的脈門和虎口,將那大漢疼醒過來,問道:“兄弟,你是誰?” 那大漢吐血過多,臉色蠟黃,喘著粗氣道:“你,你又是誰?”裴繼歡從懷中取出一顆藥丸捏碎放在他口中,道:“我是紅拂女的弟子裴繼歡?!蹦谴鬂h點了點頭道:“我們一家等了你三十年,你終于來了?!鳖^一歪,又昏了過去。裴繼歡摸了他的脈,暗道:“還好,他只是脫力了,吃了我的大還丹,以他身體壯健,不到四五日,當會慢慢好轉(zhuǎn)。”飛身上樹,去了行囊打開來將那大漢蓋著。不片刻那大漢悠悠醒了過來,望見裴繼歡,問道:“你真是裴家子孫?” 裴繼歡拿著他的棒子,問道:“我還想問問你是誰呢。你從哪里學來的棒法?” 那大漢取過裴繼歡手中的棒子,道:“我是這里的山民,名叫阿四,從小到大都在這山林里長大,一千五百里太白山?jīng)]有我不熟悉的地方。那年我父母去世,我生計沒了著落,幾乎活活餓死。后來被一人救下,他不但給我做吃的,給我培養(yǎng)力氣,待我好像他親生的孩子一般好,還不知上哪里給我找來了這條棒子,傳授了十五招棒法給我,后來他就不見了,我怎么找也找不見他了?!迸崂^歡見他說話純摯,只是有些前言不搭后語,笑道:“那么教你棒法的這個人長得什么樣你總該知道?” 阿四呆了一呆,道:“我也沒見過他本來的面目啊。他帶著我生活了三年多,每天以黑布蒙著臉,我從沒見過他本來的面貌,只是覺得他很可親,雖然有時候?qū)ξ液車绤?,但對我真的很好?!迸崂^歡道:“沒見過他本來的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