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是誰。”只是一眼，池苒便猜出這伙人與前面攔截的是同一伙人，捏著韁繩的骨節(jié)用力至泛白。

    “要你命之人?！睘槭椎男屡松酶呤?，高顴骨，薄唇，單眼皮，單薄的五官組合成尖酸刻薄。

    “是嗎，不過想要我命的人很多，你又是個什么東西。”察覺到來者不善，今日又恐有一難的池苒正在做著最壞的打算。

    馬車?yán)锏脑S霖早被他們的對話給嚇得瑟瑟發(fā)抖，唯有咬著軟枕一角才沒有讓自己嚇得尖叫。

    在兩方對峙，誰都沒有動手時，不遠(yuǎn)處突然傳來了足以撼動大地的腳步聲。

    腳步聲是雜亂且沒有章法的，便能將軍隊與衙役排除開。一般鏢局與宗門外出為了辦事方便都會選擇騎馬，而那些腳步聲里沒有一絲馬蹄聲，就連一聲驢叫都沒有。

    前面來的一路上又看見不少難民因為遭遇天災(zāi)人禍而不得不背井離鄉(xiāng)，答案也隱隱呼之欲出。

    “該死，這里怎么會突然出現(xiàn)那么多的難民。”

    手指撫上紅唇的池苒輕笑一聲，上挑的眼梢中寒光畢顯：“看來這一次，就連老天爺都是站著我這一邊的。”

    將許霖從馬車?yán)锉С鰜?，持劍砍斷縛馬韁繩，隨后手中匕首往馬臀上用力一扎。

    痛嘶一聲的馬兒立即四蹄飛奔，帶著馬背上的許霖飛速離開。

    “苒苒！”還未反應(yīng)過來的許霖只能死命抱著馬頭才不至于掉下去，嘴里的話也被呼嘯狂風(fēng)吹得支離破碎不成調(diào)，眼淚才落便被風(fēng)干。

    “你快走！”

    “有些話我不喜歡說第二遍！快走！”

    “我不要！”許霖雖想要留下，可馱著他的馬卻沒有聽見他的苦苦哀求，只想著要快點離開這個恐怖的是非之地。

    池苒見到那黑點越走越遠(yuǎn)，持劍攔住他們?nèi)ヂ罚ы湟?，舌尖輕舔唇角：“如今礙事的人走了，現(xiàn)在該輪到你們了?！?/br>
    “你倒是聰明的知道要給自己留下一個種，省得死后連個給你踢盆哭墳的都沒有?！?/br>
    隨著天色徹底大暗，光明被黑暗吞噬，山澗嵐霧縹緲如玉腰帶。

    原本被厚血澆灌的草地變得漆黑黏稠，刺鼻的血腥味連風(fēng)都吹不散，更別說血浸土三尺厚。

    淚水模糊了視線，眼眶紅腫的許霖正跪在今天的死人堆里，渾身顫抖著，不停地用手刨著尸體。

    皎皎清輝照得地上的殘肢碎尸宛如人間煉獄，誰的腦袋正瞪大著死不瞑目的眼珠子骨碌碌滾到少年腳邊，喜食黑暗與腐rou的鬢狗，禿鷲正停在邊緣處，虎視眈眈。

    “沒事的，沒事的，我馬上就帶你回家，我們回家，苒苒?！?/br>
    “等一下，你再等一下我就能帶你回家了，苒苒?！?/br>
    十根手指頭因為他長時間在尸體里翻找，已是指甲外翻滲血，鼻子也像是被人按進(jìn)血池里難受得不得呼吸。

    他不知道自己在這片以澤量尸中翻找了多久，他只知道他的孩子不能一出生就沒有母親，他更不要一輩子守活寡。

    東邊的尸堆里沒有，那就去西邊翻，西邊沒有就去南邊，只要他一直沒有見到苒苒的尸體，便說明她還活著。

    隨著月亮一點點地移至半空，那些饞得再也忍受不住饑餓的夜之精靈也爭先恐后地叼走一些邊角料狼吞虎咽。

    此時的許霖也終于在最后一處尸堆里挖出了被埋在最底下，渾身是血的池苒。

    惶恐不安的將一根手指顫抖地放在她鼻間，這短短的一息就像是等待世界末日般痛苦，漫長。

    好在這一次的老天爺還眷顧著他，也眷顧著這個還未出生的孩子。

    眼淚鼻涕糊了滿臉的許霖將她抱在懷里，輕輕拍著她后背呢喃安撫：“這都是夢，是夢，等夢結(jié)束后就不疼了。”

    “回家，我現(xiàn)在就帶你回家好不好?！?/br>
    前面馱著他跑的那匹馬早在半路失血過多死了，他來的時候是一步一個腳印走過來的，走的時候自然是背著她，一步一個腳印地離開。

    夜里涼，他的苒苒可不能生病了。

    許霖?fù)?dān)心附近還會有埋伏，便專挑無人又漆黑得連月光都照不進(jìn)去的小道，導(dǎo)致短短的一段路中他不知道摔倒了多少次，膝蓋，手腕處更被摔得破皮紅腫。

    只能先找一處安全的地方將她放下來，偏生往往屋漏偏逢連夜雨。

    因為他摸到池苒整個人燙得就像是一個小火爐，周圍不說有人，就連………

    黃芩，對了，他前面來的路上看見有不少野生黃芩，當(dāng)即背著池苒往那片長滿黃芩的地方跑去。

    又因為嫌背著她走得太慢，便先將她放在原地，解了自己外衫給她蓋上后，馬上跑著去摘黃芩。

    等他回來后，直接將前面放進(jìn)嘴里嚼出汁液的黃芩汁渡給她，哪怕他的舌頭，五臟六腑都被苦麻了也沒有停止。

    “我告訴你，你要是死了，信不信我真的讓你的孩子叫其他女人做娘，還讓那個女人天天打你的孩子?！?/br>
    “我都那么努力了，你這個狗女人可不能死，知不知道?！?/br>
    但是他說的這些話，一句都沒有傳到池苒耳邊。

    只因現(xiàn)在的她，正陷入一個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身體更是一會兒冷一會兒熱的相互拉扯，折磨著她，喉嚨也干涸得像是被烈火烤得龜裂的大地。

    迷迷糊糊中，有清涼的液體順著她喉嚨口滑入，才令她稍微好受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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