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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于趁亂出來了。

    為了慶祝摘星節(jié)，遠處正在燃放漫天煙火，這會兒已入夜晚，明月當空，煙火如雨，一時間好似白晝。

    謝星搖久違地吸一口新鮮空氣，放輕腳步深呼吸。

    她心知看臺上定會亂成一鍋粥，眼見王成闕偷偷溜走，在月梵被好幾個小妖圍住的時候，也不動聲色離開了練武場。

    本來還想叫上曇光和溫泊雪，但已有小妖朝著他們的方向走去，她只能先行離開。

    絕大多數(shù)幽都百姓仍留在練武場看熱鬧，要么圍攻穆幽，要么互送燈盞，練武場之外，只有三三兩兩的行人。

    謝星搖最怕在生活中做選擇題，倘若要她選擇唯一的燈盞，她定會猶猶豫豫磨蹭許久，想著不能傷害任何一個小妖的自尊心。

    畢竟生活里的選擇，沒有標準答案。

    折騰這么多天，終于又解決了一個棘手的難題。

    自從九重琉璃塔碎裂、穆幽被押入官府，他們一行人成功回收了塔里的仙骨，只等過幾天離開幽都，送往凌霄山。

    但是……幽都過后的羅剎深海副本，就到了晏寒來奪取仙骨、屠戮仙門的劇情。

    因著這個念頭，謝星搖的心情輕松不起來。

    她曾經(jīng)只當他生性頑劣，但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相處，發(fā)覺晏寒來并非窮兇極惡之徒。

    他足夠清醒，之所以做出那種事，必然有其原因。

    至于緣由，或許和心魔里的那座地牢——

    她只思忖了片刻，便聽身側(cè)有人笑道：“謝星搖仙長？”

    糟糕。

    謝星搖匆匆扭頭。

    身邊是兩個生有犬耳的小妖，與她對上視線，紛紛露出驚喜之色。

    “我們方才還在練武場尋找仙長，一直沒能見到，原來是到這兒來了?！?/br>
    左側(cè)的少年眨眨眼，舉起手中一盞明燈：“這是我摘來的燈，仙長喜歡嗎？”

    “哥哥的燈一點兒也不好看?！?/br>
    右邊的女孩皺皺鼻子：“我的燈是一只小兔子，可愛多了，而且位置也比他高?！?/br>
    謝星搖好奇：“位置比她高？什么意思？”

    “jiejie是第一次來幽都吧。”

    女孩干脆收回“仙長”的稱呼，朝她靠近一些：“摘星節(jié)送人的燈分為兩種，一種是親手制作，能表現(xiàn)心意；還有另一種——”

    她說著抬頭，指了指遠處的天空：“看見那些燈了嗎？”

    幽都高樓聳立，不少燈盞掛在樓頂，更有甚者高高浮于半空，晃眼望去，當真像是銀河流瀉、繁星點點。

    “另一種，就是掛在樓上天上的那些?！?/br>
    女孩道：“幽都半空被雀知大人設(shè)下了重重威壓，尋常人很難凌空而起，要想摘到天上的燈盞，更是難上加難。燈盞越高就越貴重，造型也更精致，比如最上面——”

    說到這里，她怔然一愣。

    “哇。”

    少年亦是睜大雙眼：“最高的那盞燈不見了?！?/br>
    “……我在判決之前，分明還見過它來著?！?/br>
    女孩撓撓頭：“那是盞蓮花形狀的寶燈，據(jù)說是用七寶琉璃做成的。不過jiejie，我的燈也不差，兔子燈不常見的?！?/br>
    少年不服氣：“我就比你低了一點點，要不是當時吹風(fēng)，擾亂我的氣息，我還能去更高的地方。”

    他倆你來我往地斗嘴，不知什么時候才會停下。

    謝星搖本欲告辭，卻又聽見幾道踏踏腳步。

    完蛋。

    “謝仙長！”

    一個熊耳少女小跑而來，興奮揚唇：“我聽說了你們在九重琉璃塔里的故事……這是我摘的燈！”

    然后又是好幾個小妖和好幾盞燈。

    很不合時宜地，謝星搖想起雀知不久前的囑托。

    比起關(guān)心穆幽的下場，倒不如先想想他們自己的處境。解決九重琉璃塔一事，他們定會成為全城的焦點。

    留在練武場的幾人早早淪陷，天道好輪回，此時此刻，終于輪到她。

    頭疼。

    如今看來，最好的辦法只有全盤拒絕，至于理由——

    對摘星節(jié)沒興趣？

    不行。

    自己身為人族，不想?yún)⒓友宓墓?jié)日？

    更不行。

    要不就叛逆一回，把所有燈盞全都收下？

    這就更離譜了，幽都明明白白有過規(guī)定，每人只能收下一盞燈。

    ……等等。

    謝星搖眼睫倏動。

    每人只能收下一盞燈。

    只要她聲稱自己已經(jīng)有了燈盞，不就可以名正言順拒絕了嗎。

    至于那個送燈的對象——

    謝星搖默默動了動指頭，隱約之間，能感受到一根無形的繩索。

    她和晏寒來臨時結(jié)契，本就是為了解決今時今日的這種情況。

    “不好意思?！?/br>
    謝星搖思忖半晌，整理好思緒，頷首笑笑：“你們的燈都很好看，但我已經(jīng)有結(jié)契對象，以及他送給我的燈盞了?！?/br>
    幾個小妖皆是一愣。

    “仙長身上……的確有結(jié)契的氣息。”

    一個少年遲疑道：“但只是臨時結(jié)契呀?！?/br>
    “臨時結(jié)契也是結(jié)契，我們早已互通心意?！?/br>
    謝星搖毫無猶豫：“他比較害羞，不想結(jié)契太快，讓師兄師姐發(fā)現(xiàn)?！?/br>
    “是、是jiejie身邊的那位晏公子嗎？”

    另一個姑娘皺了皺眉頭：“他好兇?！?/br>
    “他只是表面看起來兇巴巴，其實心地很好的！”

    一個謊需要用無數(shù)個謊言來圓，謝星搖眼皮一跳，脫口而出：“我正是因為他的這份真心，才格外喜歡他。”

    她身邊的女孩環(huán)顧四周：“可摘星節(jié)這么重要的日子，他為什么沒有陪在謝仙長身邊？還有那盞燈……晏公子送給謝仙長的，是什么樣的燈呀？”

    “他臨時有事。”

    謝星搖努力保持面上微笑：“所以你們還是先行離開吧。我的結(jié)契對象很愛吃醋，要是見到這么多人，說不定會不高興?！?/br>
    謝星搖腦子里嗡嗡作響：“至于他送我的燈，是——”

    桃花梨子狐貍大圓球，點兵點將。

    很好，大圓球。

    謝星搖斬釘截鐵：“是——”

    “是蓮花?！?/br>
    毫無征兆的少年音。

    謝星搖身子一僵。

    熟悉的皂香越來越近，晏寒來聲調(diào)冷淡：“她所言不假，我不喜見到太多人圍著她?！?/br>
    謝星搖：……

    他他他究竟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

    為什么連這句話都聽見了啊！

    晏寒來覷她一眼，遞來一個蓮花形狀的燈。

    燈盞玲瓏，花瓣薄如蟬翼，雖然擁有琉璃般澄澈晶瑩的色澤，摸起來卻是冰涼柔軟，正散出淡淡微光，好似明月生暈。

    他漫不經(jīng)心地傳音入密：［隨手摘的。］

    謝星搖：……

    謝星搖：［哦。］

    這只狐妖來者不善，更何況還拿了一盞格外精致的燈，幾個少年少女面面相覷，很快告辭離開。

    謝星搖別開視線不去看他，緊緊抱住懷里的燈盞，盯著自己足尖瞧。

    于是從晏寒來的視角，只能見到一個鵪鶉般低著的腦袋。

    他極輕笑了下：“我很害羞？”

    ……可惡。

    謝星搖抿唇不語。

    謝星搖眉心怦怦跳。

    謝星搖嘗試著開口，一本正經(jīng)，沒什么底氣：“晏公子你懂的，形勢所迫，只能胡編亂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