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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臥底嬌宦茍命指南在線閱讀 - 第2頁

第2頁

    待被押進(jìn)門,屋里靜得厲害,只有刻刀刮磨玉料的聲響。朱辭遠(yuǎn)身旁侍立著一名內(nèi)侍,兩手交疊在腹前,低著頭,很規(guī)矩恭謹(jǐn)?shù)囟⒅约旱哪_尖,連呼吸聲都微不可聞。

    她被押著跪在了長絨地毯上,隨后那兩名押送的小太監(jiān)連同那名內(nèi)侍悄沒聲兒地退下了,帶上了門。三人一出去,懷恩索性張腿坐在了地毯上。她腿上本就有舊疾,又逢秋雨天,壓根跪不住。不過,就算是她乖乖跪了,朱辭遠(yuǎn)也不會放過自己的。這一點,懷恩很清楚。

    她低著頭,只百無聊賴地揪弄著長絨毯,不太敢抬頭。屋中愈靜,刻聲愈囂??痰豆沃窳系穆曧懸槐橛忠槐榈啬ブ亩洹6燹o遠(yuǎn)卻始終未發(fā)一言。懷恩忍不住緊張地吞了吞唾沫,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腳漸漸沒出息地冰涼起來。

    原來還是怕的,懷恩在心中默默嘆了口氣。

    博山爐內(nèi)甘松香靜燃,白煙直直地往上升,而后消弭淡去。小半個時辰一過,懷恩不太熬得住了。心想自己有什么好怕他的,又有什么虧欠他的,便一鼓作氣朝朱辭遠(yuǎn)看去。

    案后的那人,一如往常,穿著一身交領(lǐng)右衽的竹青色燕居袍,袍的兩肩處繡著銀線團(tuán)龍補(bǔ)子。翼善冠擱在案角,青絲只用根白玉簪束著。眉骨清雅,雙眸深沉,眉眼間是一貫的平和安寧。他就著紗燈透出的光,專注著手中的玉料,靜水流深,人瞧著像是是清瘦了幾分。

    懷恩抱住膝頭,頹靡地收回了目光。她太清楚了,如果朱辭遠(yuǎn)有意要隱藏情緒,那么任何人無論如何都沒辦法從他臉上看出一分一毫的端倪。又或許,他只是專注著手上的事,只有一件事收尾后才會再做下一件——處置她。

    懷恩仰頭活動了一下酸疼的脖頸,要收回的視線卻被案頭的那盆銅錢草滯留住了——是那盆曾被她負(fù)氣薅禿的銅錢草。如今已生出幾片圓圓的新葉,伶仃,卻也盎然。

    懷恩記得自己剛進(jìn)端本宮的時候,朱辭遠(yuǎn)的書案上一貫是一方細(xì)頸白瓷瓶,清供幾枝合時宜的花木,新桂、臘梅、松枝……后來,因為她總是上躥下跳地吵鬧,供著的花木總是難免落得個和瓷瓶一起墜地的命運,他便干脆養(yǎng)了盆金銅錢草……

    當(dāng)時他看到這盆被糟蹋了的銅錢草是怎樣的?懷恩漸漸想了起來——那時他剛從乾清宮回來,見沒人來迎他也不惱,自顧自地解了白狐皮的斗篷,剛一坐下,便看到了這盆七零八落的銅錢草,愣了一會兒,便無奈地?fù)u頭笑笑,抬頭朝她看去,同她招手說過來。那時她心中惱著,理也不理,只扭頭哼了一聲便坐在羅漢床上低頭彈著棋子兒玩。不一會兒,她就被人抱進(jìn)了懷里,他像對待小孩子那樣捏了捏她的臉,眉眼俱笑,“說說看,我又是哪里得罪了你?”

    懷恩從前最討厭別人把她當(dāng)作小孩子,讓她有一種被人輕視的感覺。她年幼入宮,經(jīng)常被年長的太監(jiān)欺負(fù),她覺得小孩子就是沒有力量,被人欺負(fù)。但那一次,她好像一點都不反感,甚至有點歡喜。她第一次明白,其實小孩子的意思也可以是被疼愛,被保護(hù),被溫暖地對待。

    他為什么要留下這盆銅錢草呢?他看到這草也會想起這些嗎?他會怎么處置自己呢……

    那盆銅錢草像是一道閘,一打開,記憶的洪流便洶涌而來。

    長寧說她的心是石頭做的,她自己知道,其實更像一塊日久干硬的窩頭,自以為堅不可摧,而只要在記憶的水里泡那么一會兒,就軟的一塌糊涂。

    她幾要在這汪洪流里溺斃,幾聲響動讓她驚醒。懷恩茫茫然抬起臉,怔忪了一會兒,卻發(fā)現(xiàn)此時的天已經(jīng)黑透了。而朱辭遠(yuǎn)早已不在書案后,而是走到了那道隔開了凈室的珠簾旁。珠玉的碰撞聲中,他撩起了一半珠簾,沒有看她,只稍稍偏過頭,負(fù)著手,背影挺拔又肅然。

    “跟進(jìn)來。”他的聲音有些低沉。

    懷恩怔怔地看著袖子上的淚痕,她竟然哭了……有什么好哭的?

    待懷恩進(jìn)去的時候,燕居袍已經(jīng)搭在了架上,朱辭遠(yuǎn)身上只剩下了件單薄的如意紋寢衣。而一旁是寬闊的香柏木浴桶,桶中白氣彌漫得恰到好處。

    一股不祥的預(yù)感躥麻了頭皮,懷恩幾乎是電光火石間想到了什么。再想逃走,已是不能了。

    ……

    整個人被禁錮在了墻角處的一隅之地,頭上的黑色圓頂雙拱帽掙扎間掉落。柔軟散落下來的青絲,被反縛在身后的雙手……燭火映在她驚恐而惶惑的眼中,也烘軟了那明明怕得有些顫抖卻非要撐著一口氣緊緊繃直的身子——何處不可憐。

    “晚了……哭也沒用?!彼跗鹚哪橗嫞⌒牡夭亮瞬了a上的殘淚,帶著微不可察的嘆息。他手上的動作仍然很輕柔,言語間卻是再無回旋的余地。

    那一刻,朱辭遠(yuǎn)是真的想過,他要這內(nèi)廷,從此以后,再也沒有懷恩這個人。囚禁也好,藏匿也罷,這是她應(yīng)得的——誰讓她那么不知死活地背叛自己呢……不是她的錯,是自己的錯。是自己對她太縱容太溫柔了。

    知錯要改。

    作者有話要說:

    【1】貼里,形制與曳撒相近,明代內(nèi)使服飾的一種。本章及后文的服飾描寫均參考擷芳主人的大明衣冠圖志,后文不再一一標(biāo)注。

    抱歉讓小可愛們等了這么久,因為考試和之前眼睛不舒服的緣故耽誤到現(xiàn)在,所以補(bǔ)償大家一下,開文前三天評論發(fā)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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