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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辭遠(yuǎn)手指在鼻間一摸,果然又出了點血,便有些狼狽地找帕子擦。他一貫少年老成,倒難得有這樣慌亂的時候,懷恩看了忍不住埋頭偷偷地笑。 朱辭遠(yuǎn)看著偷笑的某人,有些羞惱,沉聲嚇唬道:“還敢笑,一會兒將吳祥叫進(jìn)來你便笑不出來了?!?/br> 真是。她又不是小孩子了。被嚇唬一次便罷了,怎么會被嚇第二次。而且說的好像吳祥是那種可止小兒夜啼的人物似的。哈,可止小兒夜啼,想到這里,懷恩笑得更厲害了。直到朱辭遠(yuǎn)忍無可忍又拿起竹板來,懷恩才兔子一般地溜出去了。 朱辭遠(yuǎn)那一蹦一跳的背影忍不住搖搖頭。真是孩子心性,方才還淚眼汪汪的,轉(zhuǎn)眼間便雨過天晴。不過被這奴才一鬧,方才的郁氣倒是消了不少。 *** 一眨眼,五六日便溜過去了。是日清晨,天氣難得有些暖和,翠葉上未消的晨露未晞,便聞得一陣急促又匆忙的腳步聲就踏著將化的雪水一路奔來。 “世子爺!世子爺!您等等奴才呀!” 朱承昭原本悠閑地走在前頭,聞言精致的眉眼皺了皺,有些喪氣地揉揉額頭。 望安抱著大氅喘著粗氣追了上來,“世子爺!您怎么出門不叫上奴才呀?,F(xiàn)在天兒還冷著呢,世子爺穿這么單薄再受寒了怎么辦?前些日子還不容易將養(yǎng)回來些,世子爺可要顧惜自己的身子。咱們來的時候,王妃可是千叮嚀萬囑咐……” “停?!敝斐姓严訔壍赝崎_望安要給他穿上大氅的手,眉頭皺得更緊了,“我不穿這個。太丑了。喏,穿起來像去歲秋獵時我射下的大黑熊。” 望安苦著臉求道,“世子爺可心疼心疼自個兒身子,保暖才是正理,世子爺還說去年秋彌,可不是穿少了回來又咳有發(fā)熱。俗話說,下雪不冷化雪冷……” 眼見望安又要開始那套舊說辭了,朱承昭先發(fā)制人,“換那件銀狐斗篷來?!?/br> 望安還要勸,朱承昭環(huán)胸瞇起狐貍眼,懶懶的笑,“一件都不穿和換件斗篷,選一個?!?/br> 望安跺了跺腳,只得妥協(xié),“那世子爺在這等等奴才,奴才一會兒就回?!闭f著又一溜煙踩著雪水跑回去了。 耳根終于清凈了,朱承昭轉(zhuǎn)身繼續(xù)朝前走,倒是迎面一股冷風(fēng),人又忍不住咳了起來,平息過后,一抬眼便見藍(lán)白天際一只灰雀撲棱著翅膀飛起,復(fù)又落在不遠(yuǎn)處的高枝上。他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有些出神地走近那棵灰雀棲息的樹。 樹枝光禿,生在假山一旁,灰雀立在枝頭很顯眼,他停在不遠(yuǎn)處仰頭看著,卻還是驚得灰雀飛走了。 能夠在這宮墻內(nèi)外自由穿梭的竟是最低賤的麻雀。朱承昭望著空蕩蕩的天際,思緒飄的很遠(yuǎn)很遠(yuǎn)。 他靜立過許久,耳畔突然傳來由遠(yuǎn)及近的叫喊,“世子爺!世子爺!”知是望安,也懶得回頭去看。 “柿子?哪有柿子?給我留一顆!” 朱承昭聞聲偏頭,見一個穿著灰撲撲的青貼里小太監(jiān)從睡夢中驚醒過來,正揉著眼睛,坐在她屁股下的是滿滿的一籮筐銀骨炭。 望安將斗篷給朱承昭系好,見這小太監(jiān)還揉著眼睛嘟囔著,有些好笑,“這是哪宮的小太監(jiān),不好好做活,躲在這里睡懶覺?!?/br> 懷恩使勁揉搓著眼睛,可眼睛越來越疼。她怎么睡在了這里,她好像大清早就去惜薪司領(lǐng)了一筐炭,可是好沉好沉,她搬不動了就在假山這里歇著,然后肚子很餓,便看見一堆人圍著一顆柿子樹,喊著,“柿子耶!柿子耶!”可是怎么喊那群人都聽不到,眼見柿子就要被搶光了,她一著急就醒了。 “你還要不要這雙眼睛了”朱承昭看著面前灰撲撲的小太監(jiān),突然就想起了方才那只灰雀,難得動了惻隱之心,“給他塊帕子?!敝斐姓褌?cè)臉示意望安。 懷恩乖乖放下手,支耳聽著,便閉著眼伸手胡亂摸索著遞過來的帕子,趕忙往臉上擦。 “你……”剛找到帕子準(zhǔn)備遞過來的望安目瞪口呆地看著懷恩拿自家世子的袍角當(dāng)帕子使,銀白色的袍角被炭灰抹得一塌糊涂。趕忙又轉(zhuǎn)臉看自家世子的臉,果然是已是陰云密布…… 朱承昭有那么一瞬是想把這小太監(jiān)拖下去喂狗的,可看著張腿坐在炭筐上的人,眉頭緊緊的,兩只手虛握著無意識地停在半空,惶惑如嬰孩,好像真的是被自己一句話嚇怕了的樣子。刺激出的淚水從她眼角溢出,一路沖下了許多炭灰,露出了白凈秀氣的臉,朱承昭覺得自己好像也沒有那么想把她喂狗。 朱承昭虛咳了一聲。 “你是那個宮的,這么放肆!敢拿臨安王世子的衣袍擦臉!”望安此時也回過了神來,義憤填膺地罵道。 世子?!難道不是柿子是世子?懷恩顧不得雙眼澀疼,睜開眼仰頭來瞧,只見那人一身金線滾邊的流云紋交領(lǐng)袍衫妥帖地壓在銀狐斗篷下,清俊瀲滟,玉質(zhì)昭昭,一看便是從小金堆玉砌養(yǎng)出來的貴人。只是臉色白皙過甚,唇色略淡,倒像是帶著病氣……等等!這小太監(jiān)剛才叫他什么來著?臨安王世子!懷恩心頭一顫,猛一抬頭,卻恰對上半瞇含笑的一雙狐貍眼,恰如被毒蛇纏繞脖頸,蛇信子撲簌在眼前。 “奴才該死!”懷恩慌忙磕頭,“奴才并非有意冒犯世子。奴才……奴才是鄭貴妃宮里的人,還請世子爺行行好,饒奴才一回。主子規(guī)矩嚴(yán),奴才回去晚了只怕有是一頓皮rou之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