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辭遠(yuǎn)定定地看了她半響，臉上的神色緩和了些，“這是你的真心話？”

    懷恩見事有轉(zhuǎn)機(jī)，連忙點(diǎn)頭，“跟比真金還真的，殿下?！?/br>
    “那便好。既然如此，日后我做你的后路。”

    朱辭遠(yuǎn)言罷松了她的前襟，大步走出桌案。

    懷恩看著，心中陡然生出些不好的預(yù)感，果然，她便見朱辭遠(yuǎn)走向那炭盆的方向，她想阻止時(shí)已經(jīng)來不及了。

    那兩張紙飄飄然落下，像兩只撲火的大白蛾，剛落到炭盆里，那火星子便迅疾地躥升舔舐，懷恩見了，什么也顧不得了。她忙撲到炭盤處，一把將那沾上了火星子的，紙張扒拉出來，她拿手去拍打著滅火，企圖補(bǔ)救一二，卻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兩張紙慢慢地發(fā)黑焦蜷零碎。她的雙眼漸漸紅了起來，突然有種想哭的沖動(dòng)。

    手背上卻猛然被人打了一掌一下，很清脆的聲響，那余下的紙片和灰燼便速速落了下來，沾染在了地毯上，看著便很狼狽。她被他拽著轉(zhuǎn)過身來。

    “瘋了不成！還要不要你這雙手了！”

    這聲怒吼震著鼓膜，手指尖的痛意漸漸清晰真切了起來，懷恩撐著地面慢慢站起身來，毫無懼色地看向朱辭遠(yuǎn)，她嘴角扯了扯，有一種報(bào)復(fù)的快意。

    “對！奴才就是不想要這雙手了！奴才什么都不想要了！這幾日對殿下虛與委蛇，也都是為了騙夠銀兩好跑路！如今累了！也倦了！去他奶奶的！”

    她說完也不去看朱辭遠(yuǎn)的臉色，將炭盆哐當(dāng)一踢，便轉(zhuǎn)過身來，大步往門口書房門口走去。

    “你站住?！?/br>
    朱辭遠(yuǎn)出了聲，將這三個(gè)字說的清晰而平靜，早已方?jīng)]有方才的怒不可遏。

    懷恩稍稍頓住了步子，嘴角染上了抹苦意，他總是這樣厲害，再滔天的怒火，他也能轉(zhuǎn)瞬恢復(fù)平靜，自己哪里是他的對手呢，自己又哪里配做他的對手。

    她這般想著卻聽朱辭遠(yuǎn)續(xù)道：“你今日走出了這個(gè)門，日后端本宮便再容不下你。”

    朱辭遠(yuǎn)轉(zhuǎn)過身來背對著她，聲音是那樣的平寧。

    懷恩冷笑了聲：“誰稀罕！”

    她說完便大步往門外走，“砰”得一聲踹開了門，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門外的幾個(gè)小太監(jiān)有見狀有些不明所以，他們相互對視一眼，瞅瞅這該不該進(jìn)去。

    卻聽見殿內(nèi)砰的一聲炸裂開來，像是茶杯拂落一地的聲響，二人一時(shí)皆噤若寒蟬，悄聲地退下了。

    ***

    今夜倒是難得的無風(fēng)，可是寒氣仍然很重，下弦月隱在厚重的云層里，只露出了個(gè)磨鈍了的尖兒，深深的重重殿宇里，不知是哪處的野貓，喵嗚了一聲，在這樣空寂的夜里顯得格外瘆人。

    王彬咬緊了嘴中的帕子，額上大顆大顆的汗珠匯攏，順著下巴流下來，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忽得又是一板子落下來，在他血rou模糊的皮rou上。

    他悶哼了一聲，幾要暈厥過去，江剡將手中的茶盞擱了下來，他抬首淡淡掃了一眼早已氣若游絲的王彬，將手一揮，那兩個(gè)行刑的錦衣衛(wèi)這才停了下來，兩根粗厚的板子便穩(wěn)穩(wěn)地握在了手中。

    趴在刑凳上的王斌，緩了一口氣，不敢耽擱，顫顫巍巍地將口中的布巾取下來，已是上氣不接下氣，“奴……奴才，謝督主賞?！?/br>
    那雙厚底兒繡金蟒的黑靴落在他眼前，江剡冷的聲音從他頭頂上傳來。

    “主憂臣辱，主辱臣死，且記住這句話，也記住今日這頓打，但凡娘娘今后再有什么閃失，你都不必活在這個(gè)世上了?！?/br>
    “是，奴才謹(jǐn)記?！?/br>
    ***

    玉茗小心地將藥粉撒在他的臀上的傷處，看著他疼得肌rou都痙攣了的模樣，忍不住抹了把淚，趴在床上的王彬聽到了，忍著疼，微微偏過頭來：“玉茗，別哭，眼下的疼勁兒早就過去了，唉，再說也沒有多疼，也就你平日里掐我的力道?！币娝€是在哭，只得重重地嘆了口氣。

    “唉，早知道要有這一遭的，督主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他見不得咱們娘娘受半點(diǎn)委屈?！?/br>
    “那也不興把人打成這樣。”玉茗抹了把淚，也是氣得不輕，王彬嚇得“哎喲”了一聲，“我的姑奶奶這話可別說，叫人聽了去。倒是還多虧了你，那日提醒我將那有毒的藥膳換下，若非如此，要是真牽連到了娘娘，我今日怕是要脫一層皮！”

    玉茗聽到這句倒是垂眸掩住了眸中晦暗的底色，但還是心疼，只恨恨地嘆道：“你先把你先留著力氣把身子養(yǎng)好吧，督主一回來這些事便不用咱們cao心。”

    ***

    長寧拿著銀剪將燈芯調(diào)亮了一些，朱辭遠(yuǎn)像被跳躍的燭火晃了下眼，他慢慢地回過神來。

    “長寧?！?，他神色間有遮掩不住的疲憊，“還是沒回來？”

    長寧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殿下先歇了吧，懷恩便是這樣的性子，說不定明日一早便想通了。”

    朱辭遠(yuǎn)按了按眉心，嗓音有些倦意：“去打聽下人跑哪去了?！?/br>
    不過一炷香的時(shí)間，長寧便匆匆進(jìn)來回稟：“殿下，打聽到了，懷恩帶著老二老三，傍晚便去了十三所的賭房里，到現(xiàn)在還是沒有回來，一直在那里待到了子時(shí)。”

    朱辭遠(yuǎn)從椅上站了起來，“更衣?！?/br>
    ***

    剛到了賭房門口，長寧便聽見里面吵吵嚷嚷的鬧著一團(tuán)，他蹙了蹙眉，低聲對朱辭遠(yuǎn)道：“殿下，奴才進(jìn)去把人叫出來吧，您且在這兒等等?！?/br>
    --